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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凤歌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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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雏艳帜高张那天,陈凤歌站在自家的楼上,望着烛火通明的万花楼。

    暗夜里,只有风一阵阵地吹,吹得她头顶发凉,远处乌云堆积,没有星月,她闻到秦淮河独有的味道,潮湿、温润带着脂粉气味,香艳而暧昧。

    她熟悉这个味道,几十年来她每天都闻着河水的气息,日升月落,从韶华正好的年华到现在,她都不记得自己的故乡在何方。

    只记得那年她第一次离开灰尘漫天的家乡,看到这条清幽的河水以及两岸纸醉金迷的高楼院墙时的震撼。

    记得第一次踏入天香楼时的恐惧,那时熬不过去的时候,也想一头扎进河里。

    可趴在河边望着悠悠的河水半天,最终也没胆跳下去。

    最痛苦的时候,她每天蹲在漆黑的房间里,听着窗外汩汩的河水声,熬过漫无天日的辰光。

    这条河流淌过她的一生,流淌过许许多多河畔边女子的一生,每个人看上去都不同,其实都相同。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秦淮河不过是老天爷一条珠光宝气的手钏,每个明媚艳丽的女子都是这手钏上的一颗好看的珠玉罢了。

    她听到万花楼里面隐隐传来许多人喊“凤雏”的名字,她是现在最艳名远播的女子,谁是下一个呢?

    陈凤歌吃完最后一颗红枣,对身旁的人说:“派人到董家去送份寿礼,告诉董公子,夫人大寿之日我们会到场贺寿。”

    她吐掉枣核,目光在灯火的映照下格外晶亮。

    冬梅很不安心,她看见凤雏回来的那天,就很不安心,她甚至隐隐期盼着金不换一怒之下将凤雏打死。

    但凤雏没有死,她很想在她的药碗里下点什么,但又没胆。

    她絮絮向秋云诉说她的烦恼和恐惧,希望她能帮自己一把。

    秋云却只顾着伏案写字,她反反复复地写一个字,冬梅不识字,看得更生恼怒,“快别写了,帮我想想辙吧。”

    秋云却依旧端详着自己的字,一遍遍重写。

    冬梅忿忿地拿起桌上新买的砀山梨泄愤似地啃,一口咬下去,甜得她快跳起来,她狠狠地啃梨,贪婪地吸取每一口甜美的汁液,恨不得连梨核都吞下去。

    她连着啃完两个梨后,忽然生出一股恨意。

    这里的一切都比她的好,秋云给的再多,还不都是她不想要的。

    她在秋云的妆台前寻摸了一遍,问秋云要脂粉,要香料,秋云头也不抬,随便她选。

    冬梅见她不在意,掏出帕子将她要的东西都包进帕子里。

    漱玉打水进来看见连忙放下水盆道:“我说姑奶奶,你这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你全都拿走了,姐姐用什么?”

    说罢走到跟前,从帕子里往外拿东西,“这玫瑰水还没使过呢,你就整瓶拿走?”又接连拿下两盒香粉,一盒胭脂膏。

    冬梅不耐烦的将帕子包起来,嘀咕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不是自己的东西这么惦记,想自己拿着用吧?”

    漱玉一听,柳眉倒竖,拉下脸道:“你说什么呢?我是个丫鬟怎么了?我是个丫鬟也不像你似的,成天惦记着别人的东西。我用的每样东西都是我分例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姐姐的。”

    她指着冬梅脸上的脂粉道,“哼,就你脸上的,哪样不是姐姐的?”

    冬梅脸上挂不住,将帕子里的东西用力砸到漱玉身上,嘴里小蹄子骂个不停,漱玉哪肯吃亏,扑过去就和冬梅掐在一起了。

    秋云听到身后乱作一团,掷下笔喝道:“漱玉!”

    漱玉恨得咬牙,却又怕秋云,只得放开手,冬梅忙暗暗掐住她胳膊,她掐得用力,胳膊上两道淤紫疼得漱玉惨叫不已。

    秋云看见了,对冬梅道:“你喜欢什么只管拿去,和她计较什么?”

    冬梅得了意,只拣那些最贵的东西抱在怀里扬长而去。

    漱玉呜呜地边哭边道:“姐姐,我真是不懂,你为什么怕她?”

    秋云拣了帕子浸了水给她擦脸,“我只是还份人情给她罢了。”

    “人情?”漱玉疑惑地看着她,“姐姐,你几时欠了她人情?”

    秋云就将刚来万花楼被打得悲惨时,冬梅把照料她的事情告诉了漱玉。

    漱玉几乎跳将起来,“姐姐,你肯定搞错了!冬梅才不会照顾人呢!我们这里只要有病人,都是春花照料的!”

    秋云微微一怔,那时她昏昏沉沉,痛苦的时候有隐隐约约记得有双温柔的手在一旁妥帖细心的照料,抚慰她的痛苦。

    她睁开眼见到冬梅,以为是冬梅一直照料,自那后总待她极好,虽然也曾怀疑冬梅的品性,一想这里的姑娘大多目不识丁,平时吃穿用度又多被苛刻,眼皮浅也是正常,却未想到不是她。

    漱玉接着说道,“姐姐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其他人,冬梅她是出了名的又懒又馋,不说其他的,嬷嬷每次罚她去扫地,她都扫不好,下碗面都不会,还想她怎么照顾人?”

    秋云细细一想,漱玉说得有道理,至于春花,她的印象并不深刻,只依稀记得是个身材纤弱的女子,永远低垂臻首,手脚不停地干活。

    自己这番刻意还人情,倒表错了意。

    秋云一怔,忽然想起俞景泰有次对笑问过她,“如果你发现自己做错事了,会怎么办?”她望着白雾茫茫的秦淮河,淡淡说道:“那就错到底吧。”

    她低头看了一眼写了几十遍的字,默默地换了一张新纸继续写。

    冬梅抱着从秋云那卷来的胭脂香粉,得意扬扬地往房间走,心里盘算着一会怎么用。

    冷不丁撞到了一个人,定睛一瞧是春花。

    冬梅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凤雏居然点了她搬到这里来住,真是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春花如今住的房间是之前的两倍大,不仅宽敞明亮,房间里的陈设一水都是鸡翅木的,铺的是半新的弹墨椅袱。

    更别提房间内的妆台,足有一人高的镜子精雕细刻鸳鸯戏水的图案和特大的衣橱,每一样都可以令冬梅嫉妒地发狂。

    她抱着胸对春花冷笑一声:“换个地方住,眼睛都长到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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