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火烧花楼
金不换手一扬,吩咐小耗子将他打发走,小耗子为难地说道:“林公子是朝廷的人,他不那么好打发,要不嬷嬷你劳驾亲自去说。”
金不换吩咐众人将这里看管好,理了理衣襟亲自去会林磐。
采雪见四下无人,虚弱地喊了几声春花,春花悠悠醒过来,指尖痛不可当。
采雪轻声道:“春花,春花,是我对不住你,事到如今,我想求你件事。”
春花闷哼一声,苦笑道:“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说不定我还比你先走一步。”
采雪喘了口气,接着道:“不会的,林公子来找你了,你帮我问问他,宋鸣天还活着吗?”
她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完,等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望着黑漆漆的大门一行眼泪自眼角落下,“他只要活着,我就放心了。”
春花疼得浑身湿透,脸色煞白,指尖又红又肿,痛楚难当。
她靠在墙角上,用微弱的声音道:“采雪,我不怪你。本来就是我做的事情,怎么能怪你。再说我也习惯了,小时候弟弟做错事,我爹就打我。我是被打到大的,到这里能有口饭吃,我就觉得很好了,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受苦吗?我没什么奢望,现在死了,和将来死了有什么区别呢?林公子他真的很好,但是他并不喜欢我。其实也没什么,我喜欢他就好了。但是我害怕见他,见不到的时候会想见,见到的时候害怕,怕他说那些话。”
她微弱地叹了口气,指尖疼痛比不上心里的难受,眼泪无声无息滴落。
两人孱弱的身体都不容说得更多话,各自在黑暗中安静地想着各自的心事。
过了不知多久,门开了,两人浑身哆嗦了一下,只见走进一个高大的身影。
林磐几乎是一脚踢开了门,两个家丁哪敢上前,只任他闯进来。
他大步流星走到两人面前,看见春花脸上毫无血色,因为疼痛汗水湿透了衣裙,半晕半醒,指尖还插着一根针。
不由怒火中烧,他抱起春花对金不换喝道:“你这是滥用私刑!”
金不换道:“她们都是卖身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我愿打愿杀都随我意。林捕头,你抓你的江洋大盗,我管我的青楼,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今天管起我家私事做什么?”
林磐冷着脸道:“这两个人都牵扯要犯宋鸣天的案子,是重要的人证,不容有任何闪失。你蓄意打伤她们,莫非你想包庇宋鸣天?”
他故意停了停,看到金不换脸色微变接着道:“宋鸣天是朝廷要犯,金不换你是不是和他勾结暗杀,谋杀朝廷要员,劫夺财物?”
金不换牙都咬碎了,她深知官家得罪不起,原以为这个林捕头也不过尔尔,以她今时今日结交的人物,完全可以不予理会。
可是暗自打听下来,这林磐居然不是好惹的人物,虽然不忿,却也不敢再拦阻他。
春花卧在林磐的床上,缓缓起身,指尖的银针已经拔出,身上的伤口在她昏迷的时候也已涂抹了药。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林磐的声音,在为她担心。
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像密不透风的网牢牢包裹她。
她睁开眼时,没有看见林磐,只看见青色的蚊帐和床头的衣裳。
这间屋子极为简洁朴素,只几张桐油泼漆的桌椅,甚至不如她的房间。
只有浅浅的留兰香的气息弥漫。
她推开房门,满眼绿意,后院里遍植林木,树木苍翠,形成穹顶,整座院落都盖在树冠之下。
阳光稀疏,透过树叶落在地上的光斑随风而舞。
“醒了?”林磐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趁热喝,一会苦。”
春花乖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林磐变戏法一样递给她一根麦芽糖,“解解味。”
春花接过糖,向他道了个万福,“多谢林公子。”
林磐挥手道:“不要这么客气,叫我林磐就好。”
春花红着脸应了,却张不开口,她偷眼看他,只觉得有几分陌生,神情和在万花楼时大不相同。
眉宇之间有着淡漠的气息,令她更加自卑。
正不知如何开口,跑过来一个衙役抱手行礼道:“林捕头,有情况。”
林磐立即走过去和衙役说话,春花站在一旁瞧着,咫尺距离,却远得千山万水。
那个在万花楼逢场作戏的林磐原来不是真的,原来她从来都不真的认识他。
只刹那,万念俱息。含在嘴里的糖,甜得发苦。
采雪直勾勾盯着林磐,反复听他说了几遍,耳边嗡嗡作响,只看着林磐的嘴一张一合,什么都听不见,脑中只有刚才听到的那句话:万花楼烧了。
昨天半夜时分,万花楼毫无征兆地烧起一把大火,火势极旺,从后院烧到前厅,熊熊烈火染红了夜空。
火势一直烧到天快亮才灭,新修不久的屋宇烧成一片废墟,金色的招牌焦黑成炭。
只有些老旧的房屋尚未倒,这把火烧得邪性,只烧了万花楼,隔壁的房子连一片墙都没有烧黑。
金不换呆坐在一旁,蓬头垢面,一夜之间她苍老了许多。
她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昨天夜里她一直拼命嘶喊命令众人救火。
这把火烧掉了她多年来的心血。天边翻出鱼肚白,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时间有些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她在董家挨打,遍体鳞伤,只一心求死。
那时她没死,在天香楼她也没死,现在她更不能死。
她啐了一口灰沫,打起精神清点起财物,昨天夜里她拼命抢出来值钱的东西,暗自盘算还够不够东山再起。
她要活下去,要活得比从前更好。
林磐看着采雪变幻莫测的神情,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断,这把火是宋鸣天烧的。
宋鸣天原来在意的是采雪,他暗自责怪自己早先一直推断错误。
总觉得凤雏的美貌,足以颠倒众生,却也有人不为之所动。
这世间的情爱原就如此,各花入各眼,即便是路边的无名野花,也有人奉为心爱。
林磐下了命令,要衙役守好采雪和春花,不得走漏消息。
有人建议他用采雪作饵,引诱宋鸣天前来。
他否决了,他实在不忍心伤害这个因爱受尽伤害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