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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恩断情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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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雏银牙紧咬,不置一词,这些年金不换把她当作摇钱树,似乎珍爱得很,实则看得囚徒一般紧。

    打小起她就知道身后有眼睛盯着,每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乃至吃了什么东西,喝了什么都有人一一告诉金不换。

    若非后来使了计让眼睛吃了闷亏,只怕到了今天她也没有一丝清静。

    她喜欢清静,浊世里打滚久了,厌烦得紧,却也无奈。

    她和她们都不同,每个青楼女子都有自己的心酸不得已,唯有她是生在此间的。

    命运从一开始就将她置身与此,连选择也不曾给她。

    她欠金不换的,听金不换说那天的雪下得很大,漫天的白色,冷得死人。

    她尚在襁褓中,被人扔在秦淮河畔,小小的身子冻得僵硬,只吊着一口气。

    若非金不换瞧见,可能她早早终结此生,好死不如赖活着,即便这般活着。

    她想着自己终究和其他姑娘不同,是她一手带大,总亲厚些,即便这万丈红尘皆是虚情假意,她待她总有几分情意,这些年来她即便千百般不愿意,也只当还她的恩情。

    她瞧着金不换的脸,比记忆中更老些,颧骨似乎更高,眉眼高高吊着,只有看见钱时才会露出笑。

    她记得小时候曾有次她摔个跟头,金不换瞧见了,急忙将她抱起看她摔伤了没,那眼神里的关切有一份真诚。

    可越大,金不换待她越加冷淡,有时甚至看着她的脸眼神是充满恨意。

    她很少亲自来找她,通常都只打发人来,似乎多看她一眼都嫌烦。

    日子久了,终究懂得,她和其他姑娘没有什么不同,都只是她的摇钱树。

    她不再奢念,真情假意也罢,人人都只是做戏,绝色倾城也罢,矜贵雅致也好,都只是做戏罢了,说到底她的眼里留不下一个人影。

    若非那支曲,她的眼里恐怕不会印下任何人的影子,她的心思摇曳,从未有人能这般触动她的心扉,早磨得如磐石的心只那一瞬裂开,露出柔软。

    她记住了他的名姓,爱上了他的琴曲,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喜欢的是他,还是他的琴艺。

    到底有个人,能吐露心扉,能让她存着小意暗自牵挂,原本不再奢念的,又有了期盼。

    如果能有个家,有个孩子,她会好好爱他,捧在手心里长大。

    她讨厌客人,那些充满欲望的眼神和虚情假意的话充耳不绝,她只能打起兴致假装应酬着,而心思早已不在此地。

    她恨不能就此离去,去寻处山水闲静处,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家。

    金不换见她不语,只当自己说中了,捋了捋头发接着训斥道:“这两个月来,你总是躲懒称病,不肯见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只是给你留几分情面罢了。老话说得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凤雏不怒反笑,“我都不知我有何打算。”

    金不换脸色微沉接着道,“你趁早给我收了心,别以为你能离了这里!你生来就是这里人,死也是这里的鬼!”

    凤雏慢慢拔下头上的发簪丢到妆台上,簪子在妆台上滴溜溜滚到一个锦盒旁,正是之前装鱼尾葵果的锦盒。

    凤雏打开了盒子又关上,淡淡说道:“嬷嬷,你从前说过,只要我肯,只要有人出得起价,你会让我赎身。”

    金不换劈手扇了过去,却未扇到凤雏脸上,口里骂道:“好你个死丫头,你果然想跑,你想得美,老娘花了那么多银子把你养大,你说赎身就赎身?别做梦了!”

    凤雏神色平静,望着菱花镜,淡淡笑道,“嬷嬷,自我梳拢以来,为你所赚的银子也不算得少,这万花楼的银子有一半是我赚来的。嬷嬷岁数大了,只怕是忘记了,昔日万花楼初建,只你我二人相依为命,钱少客稀,若不是我一力独挡,这万花楼早就没了吧?嬷嬷说得没错,你待我有活命养育之恩,但是嬷嬷你赚了许多银子,这些年我一文钱未要,就算紧着我花销,也绰绰有余的。”

    金不换闻言更怒,她连命都是自己给的,又有什么资格和她论短长?

    她取过胭脂盒,深深抹过凤雏的脸,留下一道血红的印子,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和我谈钱谈命?你不过就是我养大的一个姑娘而已,和阿猫阿狗都没什么区别。不是我小看你,在这万花楼里,众人捧着,你是花魁,离了这里,你什么都不是。”

    胭脂像一道血痕穿过凤雏素白的脸颊,像是被人摧残的花。

    凤雏露出奇怪的神色,索性取下头上的珠翠,走到窗畔边抛下两面坏掉的纱帘,雪白的纱帘自梧桐树上一路飘落到地,引得众人皆向窗边望去。

    只见凤雏披散着头发,脸上一道血痕,看得人惊心动魄。

    凤雏对两位正在树下搏命厮杀的男人道:“两位公子,凤雏有问题想向二位请教,不知有空否?”

    她用一种极娇媚的声音问道,娇媚中又带着些许的甜美,令人不自觉为其心动。

    宋鸣天耳尖,已然跳到梧桐树下,涎着脸笑道:“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来。”

    凤雏笑了笑,脸上的胭脂红痕更加鲜红,她曼声问道:“若是我毁了容,公子你是否还喜欢呢?”

    林磐紧追宋鸣天过来,闻得此言,浑身一震连忙望去,只看她脸上鲜红一道,分外狰狞,只当她真的毁容,竟然弃下宋鸣天径自跃进凤雏房中。

    凤雏微微一笑,瞧了一眼金不换,半掩着面容低声对林磐道:“公子还是不要看得好。”

    林磐正色道,“姑娘容貌因何至此?若有人残害姑娘,请务必告诉在下捉拿此人。”

    凤雏依旧掩着脸道,“公子此言当真?若是有人害我,你会捉拿那人?”

    林磐答得干脆:“但凡有违反律法之事,必不容情。”

    凤雏放下衣袖,粲然一笑,“如此我的性命安危就托付给公子了。”

    宋鸣天紧追其后,见此情形大笑不止,“林捕头一向说话算话,凤雏姑娘尽管放心。如果他食言,我第一个不答应。”

    说着一个鹞子翻身从窗口处跳了下去。

    林磐发觉自己上当,面色羞红,只跟着宋鸣天追了出去。

    宋鸣天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上蹿下跳边跑边喊,“向凤雏姑娘和林捕头道喜了,祝二位百年好合!”

    众人听得这话,以为林磐为凤雏赎了身,纷纷拉着林磐问个究竟。

    林磐恼怒不已,奋力拨开人群,却哪里见到宋鸣天的影?

    林磐气极,更加疑心凤雏有意为宋鸣天开脱。

    他意欲找凤雏问个究竟,只迈了一步就瞧见了倒在花圃的春花,看热闹的人群踩烂了一地花草,她蜷缩在旁已经失去了知觉,煞白的脸庞上,鲜血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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