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琴瑟和鸣
采雪站在船首,踢掉足下的绣花鞋,凝神细听天香楼的乐声,天香楼的演奏乃是胡乐,乐曲极其热闹,盖过所有船只的乐声。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胳膊,摇动手中金铃,金铃声音清脆,和着乐曲,如一条金蛇游弋在乐声之中,速度极快,若有若无,挠得人心痒。
众人渐渐瞧过来,只见采雪湘裙款摆,舞态翩跹,腰若无骨一般妖娆柔软,双臂若灵蛇狂舞,媚态横生,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撩人心扉。
众人见此,都瞧直了眼。陈凤歌见此,便令众人停止演奏。
乐声戛然而止,采雪愣了个神,双臂收不回来。
凤雏见状,便拨弦弄琴,弹得一曲临江仙。
这支曲清冷悠远,甚是孤清,令人骤然觉得如置身寒冬腊月
采雪借着琴声转换身姿,舞姿舒缓妙曼,衣服上的红梅朵朵耀目,恰如寒夜冬雪里绽开的新梅,衬得她分外娇艳。
陈凤歌见采雪舞姿已换,又命众人再次演奏,天香楼乐声冲天,眼见凤雏琴声渐弱,采雪舞姿纷乱。
忽而从远处传来几声幽雅琴音,那琴声淙淙,若山林深涧,淡宁深远。
那琴演奏的亦是临江仙,却没有清冷的意味,大气磅礴,有如流云飞瀑,琴音渐渐激越,仿若急雨狂拍湖面,似玉珠漫洒。
凤雏从未听过如此狂放的临江仙,只觉得说不出妙处,不由与其相和,一低一高,有如鸾凤和鸣,令人如痴如醉。
天香楼的乐曲早已停,满船之人皆望着采雪随着乐声狂舞,舞到兴起,她跳上竹榻,纵情旋转,灵动非常,衣裙飞扬,仿若初冬第一场雪里盛开的红梅,鲜艳夺目,开在人心头。
待到曲毕舞止,满湖热闹无人放一言,都只静静望着采雪。
她站在风里,衣袂飘飘,眼神迷离。
王公子解下身上的玉珮用力扔了过去,众人纷纷效仿,将身上的玉坠、香囊纷纷抛向万花楼的花船上。
金不换喜不自禁,今次十分得意,想不到采雪的舞跳得也这般好,平日倒是小瞧了。
凤雏心潮澎湃,指尖微微颤抖,自那支琴曲响起那刻,她便陷入琴音之中,不能自己,那琴声仿佛洞悉她的心事,将她的心中所想一点一滴演奏出来。
像无形的手将她的心细细剖开,令她慌张,窒息,无法躲藏,最初的慌乱之后,渐渐平和,不再挣扎拒绝。
凤雏心头一片澄明,只与之契合,眼前一切不再,只有她和他一起抚琴。
待到琴曲结束,凤雏急忙起身,四处探看。
只见偌大的湖面上,花艇,画舫各自热闹,只有一只小舟缓缓划向荷田。
凤雏忙对小耗子道,“快些放小船。”
小耗子不言声,只拿眼瞧着金不换,金不换噙着笑意,扶住凤雏,笑问道:“姑娘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凤雏心头一凛,方才醒过神来,她一向稳重,少有失态,忙敛了心神对金不换道,“自是要到那边船上去,天香楼的人都已登船了。”
说罢,便整理钗裙,她今天穿的乃是月华裙,裙幅有十幅,腰间每褶各用一色,轻描淡绘,色极淡雅,风动色如月华。
香影方动,裙若水波荡漾,引得阵阵惊叹之声,她面若沉水,扶着采雪亦步亦趋,彷如一朵出尘青莲,开在湖上。
楼船之上,莺莺燕燕济济一堂,衣香鬓影,环肥燕瘦。
每个男人都觉得自己像神仙一般,快活得不得了。
只有刘恪理心思越发沉重,且不说玉玲珑等人各领风骚,单只是天香楼的霜华,春宵楼的玉娘,就足以让他头痛。
更何况还有夏月、凤雏,两人自登上船后,众人的眼光都没有离开过,还有刚才一舞倾城的采雪,亦是明眸善睐,颠倒众生。
他暗自盘算如何才能将她推为花魁之首,花榜易入,花魁难选,众人心中所爱皆不相同,难免有人重金捧月。
他暗自斟酌,夏月尤其拔尖,若先拿下她,倒能挡去大半口舌。
于是便对在邻桌把酒持盏的夏月道:“‘罗裙香露玉钗风,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晏几道这词形容夏月真是在贴切不过了,你说是吗?”
夏月正提腕倒酒,闻言愣了愣神,她只略识得几个字,诗词歌赋哪里懂,刘恪理这分明是要她好看。
她眼波流转,娇笑一声,“刘公子,多谢你赞誉。奴家只有一句私情奉还,‘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她捕捉到刘恪理眼神闪过的惊异,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句词是俞景鸿教她的,她记得他说过是晏几道所写。
刘恪理想不到她居然会以晏几道的诗还以颜色,他记得她从未谈过诗词,谈吐亦未见文雅,莫非她平日里只是掩饰
他不敢相信,却也不敢再试,若再让夏月答上来,反而为她长了脸面。
夏月笑盈盈提着酒壶走到他面前,脚下一绊,身形不稳,跌坐至他怀中,媚眼轻挑,一手环着他脖子,娇声问道,“刘公子,这良辰美景不喝酒,偏念什么诗啊,欺负奴家不懂吗?”
刘恪理抱得温香满怀,将含春抛之身后,嘴里笑道:“夏月,你这张口就是诗,哪里不懂了?”
“奴家是个粗人,不会念诗又不会弹什么琴,就会煮个酒,只怕公子看不上眼,公子你还是听着你的曲吧。”她佯装生气,挣脱他的怀抱。
刘恪理闻着夏月身上甜腻的香气,摸着她如丝绸光滑的手,心里一跳,竟有些不受控。
忍不住用力将她揽回怀中,笑得淫邪:“要是能喝你煮的酒,什么都不要了。”
“是吗?”她摇了摇手中的酒壶,“这是奴家亲手煮的酸梅酒,这个天喝正好,公子你要不要喝一壶?”
“喝,当然要喝,”刘恪理贴近她耳畔,捉住她的手,腻声道:“你怎么让我喝?”
“那自然是要亲自送公子喝了。”她故意不倒入酒盏里,一手揽着他的脖子,提着酒壶拎到他嘴边,“张嘴。”
怀中的女子一笑一颦皆牵动他的心,他迷迷糊糊张开嘴任夏月将酒倒入他嘴里,夏月唇角露出一抹捉狭的笑容,拎着酒壶的手不断移动,让酒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沾满他的衣襟,刘恪理连咳数声,她也不停手,看他狼狈的样子笑得极其愉快。
坐在一旁生闷气的含春见此,立刻推开夏月骂道:“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