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被卖青楼
冬梅丢掉手中的捣衣槌，愤然走回房间，翻找衣裳并胭脂水粉，胭脂涩滞难以化开，衣裙亦是洗得发白的旁人旧衣。
她沾了些胭脂抹在唇上，一团未化开的胭脂粘在嘴角，怎么也抹不匀。干涩的一团，像蚊子血，让人厌弃。
她将手里的胭脂用力砸到地上，悄悄走到春花的房间，在妆台上找到胭脂盒。
白玉雕花的盒子，满满一盒胭脂，轻亮香透，玫瑰膏般，所用数十种香料精心调制，配上蔷薇水，蒸叠而成。
另有蔷薇水、貂油、水粉，画眉的石黛，桂花油，样样件件皆金贵。
冬梅妒火中烧，将所有的脂粉尽数收到怀里，刚想踏出房间，又有些害怕，将东西放回。只在镜前细细打扮一番，偷偷从她房里走出去。
刚走至大厅，金不换便叫住了她，“冬梅，你衣服洗干净了没！偷什么懒，皮痒了是吧！”
冬梅掩着脸低声道：“就快洗完了。”
“赶紧去洗！别在这里磨蹭！”金不换坐在太师椅上，她十分恼怒，端茶的手亦微微发抖，“哼，我倒要看看这小蹄子要硬到什么时候。小耗子，你一会给我再去拿蘸盐水的皮鞭狠狠抽她。”
“嬷嬷，我怕这小蹄子挨不住，先死了，那可是白赔了这些功夫和银子。”小耗子也拿着茶碗大口喝，“她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原就有些傲气。”
金不换盘算了一番，对小耗子道：“你一会你去瞧瞧，伤得怎么样，别把皮相毁了，倒白费我这番功夫。”
小耗子应了声，又对嬷嬷道：“要不咱们试试软的？”
金不换放下茶盏，面色阴冷狠毒，“你去，再给她好好说说，要再是不听，去拿那套针扎她的手指。”
小耗子又倒了碗茶灌了下去，“我这就去。”
冬梅悄悄推开后院的柴门，只瞧见屋当中吊着一个人影，半死不活垂着头，头发蓬松凌乱披散，白衣上的血迹斑驳。
日光透过屋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似一团云烟，轻薄透亮，轻轻一碰便碎了。
冬梅看得心慌意乱，欲离开，却听见那人呢喃轻语：“水，水……”
冬梅舀了碗水，轻轻沾湿她的唇，拨开沾在她脸上的发，只见那女子面色煞白，双目紧闭，薄唇上浅浅一抹红，若有若无，鬼魅般。
冬梅看得心惊，越发觉得她温软的身子僵硬。
小耗子开了门，手里托着一个木盒，瞧见冬梅便道：“冬梅，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着去洗衣服。嬷嬷来了有你好受的。”
冬梅哆哆嗦嗦道，“她好像死了。”
“死了？”小耗子觉得不妙，立刻放下手里的盒子，拿水兜头一泼，只听一声闷哼，那女子慢慢睁开眼。
只一点光亮，飘荡不定。似不甘心的孤魂最后的眷恋。
小耗子瞧着不对，忙对冬梅道：“快，快，把人给我放下来。”两人慌忙将人放下，小耗子道：“我去叫嬷嬷，你在这里看着她，千万别让她死了，否则唯你是问。”
冬梅忙道：“你这不是害我！我又不是菩萨大夫，管不着她的死活。”
“这我管不着，谁让你跑到这来的！你自己想主意吧！”小耗子推开她，飞奔出去。
冬梅忙拿水不断地喂她，嘴里不停念佛，“你可千万别死，千万别害我。”
小耗子连滚带爬向金不换汇报完，便出门找大夫，金不换心疼钱，怒道，“这么个美人灯笼，吹吹就破了。”
瞧见冬梅蹲在旁边，一杯热茶砸在她身上，“老娘让你去洗衣服，你没听见吗？在这里搅合什么！”
冬梅不敢争辩，赶紧起身要走，金不换喝道，“回来！混跑什么，赶紧叫几个人来，把她抬走，别死在我这里，怪不吉利的。”
冬梅忙应声奔出去叫人，不一会，四个汉子将那女子抬到门板上，往屋外抬去。
刚走了两步，只听得夏月远远问道：“这是怎么了？”
金不换忙对她道：“夏月，你快些避开，晦气。”
门板上的女子听见夏月的名字，忽而睁了眼，适才僵硬的身体翻转，紧紧抓着门板，目光幽怨盯着夏月，夏月没来由心底一寒。
金不换瞧她能动，便急忙叫人放下门板，小耗子拉着大夫方奔到，大夫气未喘匀，便被催着救人。
大夫抱怨道：“你们这哪里是青楼，分明是武馆，三天两头都打得这般重伤，回回拉我奔命，我瞧着下次别人不死，我倒先死了。”
金不换笑道：“你这话说的，您是救命的菩萨，怎么会死。”
“你这下手也太狠了些，要不是有口气撑着，只怕早死了。”大夫翻拣药箱，对金不换道：“嬷嬷，你指望她挣钱，这挣钱的家伙，好歹也爱惜着点。这姑娘本来身子就弱，怎么能禁得住呢。”
夏月紧盯着那女子，问金不换道：“这是谁？”
金不换紧着瞧那女子，不耐烦回道：“柳玉言。”
夏月只觉得胸口窒息，脱口问道：“柳家大小姐？”
金不换闻声，警惕问道，“你认识她？”
夏月未答话只径自离去，连帕子落在地上也未发觉，金不换心里纳闷，她从未见过夏月如此模样。
小耗子累得一头热汗，蹲坐在窗边灌了几碗凉茶，不停用衣襟擦汗。他这一天都没消停，累得狗一样，中午饭也没来得及吃。就着凉茶，吃了口饽饽。
夏月端着一碗鸡丝面递到他跟前，笑盈盈道：“吃面吧。”
那碗面油汪汪冒着热气，鸡汤浓香扑鼻，配着几片香菇，鸡丝倒有大半碗，飘着一片葱花。小耗子眼睛都直了，却不敢接，这不是他能吃的东西。
夏月将面放下，笑道：“刚李婶做的，我嫌太油腻了，吃不下，你帮我吃了吧。”
小耗子闻声，立刻将碗拿过来，一通狼吞虎咽，香得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夏月缓缓轻摇扇子，笑道，“今天那个姑娘是柳家小姐？”
小耗子顾不上答话，胡乱点头。
夏月道，“我不信，柳家那么大势力，怎么把她弄到这里来了，莫非是骗来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柳家再大也是过去了，”小耗子抹了抹嘴，恋恋不舍得放下碗，“柳家犯事了，她家女眷被没了做官妓，这柳小姐是我花了好大功夫才买到手的。”他神采飞扬得向她诉说自己如何买通官员，才将柳小姐买下。
夏月一言未发，默然望着窗外的木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