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万花楼
金不换看见夏月进来，亲自起身迎接，忙叫小耗子拿卖身契和银两来，小耗子端出一个漆木红盘，整整一百两银子，还有一纸早就写好的卖身契，金不换拿起卖身契对她殷勤道：“要不要给姑娘念念？”
夏月瞧都不瞧，端起盘子走到李守银和俞景鸿面前，李守银舔着嘴唇伸手拿银子，谄笑道：“夏月，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从前，我欠你的，现在我们两清了。”她用力扬起盘子，满盘的银子如冰雹飞起，打在两人身上，落了一地。
李守银忙蹲地上捡银子，俞景鸿握紧拳头，指节发白，任由银子重重打在他身上，一言不发。
“好了，好了，夏月姑娘从此后就是我们万花楼的人了，小耗子，给夏月姑娘收拾个好房间，叫冬梅把她新做的那件红衣衫先给夏月送来。反正她穿着也不好看。”又拉紧夏月的手，赞道：“姑娘好生大气，我就不喜欢强迫人，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今天晚上就为姑娘挂牌，要不要给你取个花名？”
“但凭嬷嬷吩咐，我现在是万花楼的人，嬷嬷怎样说，我就怎样做。”夏月迎向金不换，谈笑自如，仿佛瞧不见两人。
小耗子瞧着俞景鸿的面色不善，怕惹麻烦，忙对他道：“公子，这会子姑娘们都休息了。晚间再来吧。”
俞景鸿仿佛没有听见，牢牢钉在万花楼的大堂里，目光追着夏月，一瞬不离。
金不换瞧着不对劲，对夏月道：“夏月，你既已经进了万花楼，就是我们万花楼的人，万花楼有万花楼的规矩，白天不接客，你的客人你自己送送吧。”
夏月走到俞景鸿面前，恍若从来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公子，可听见嬷嬷说的话，晚上再来罢。”
俞浩鸿闻着她身上的若有若无的味道，甜蜜，芬芳，像一张密不透气的网，牢牢将他捕获，沉醉其间不可自拔。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美艳到跋扈，像盛夏的烈日，让人意乱情迷，不管你是否愿意，牢牢地捕捉你。
妖孽！若不是这样的妖孽，他又怎么会鬼迷心窍至此，不择手段一定要得到她。
他伸手便要去揽她柔软的腰肢，用尽所有力气，他要得到她。“我要给你赎身。”
“公子，您说笑了，万花楼不是菜园门，里面的姑娘说买就买的。”金不换冷笑一声，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俞景鸿抱了个空，怔怔不肯放下手，这个姿势看上去甚为滑稽。
夏月笑，笑得清冷，又妩媚得像只等着猎物上钩的狐。
俞景鸿目光紧缩，“晚上我会来的。”
李守银拾起所有银子，悄悄收进袖子里，拉扯着俞景鸿离开。
俞景鸿拂手，只瞧着夏月。瞧着她踏步上红梯，十八个楼板，通往暧昧暖香的世界，男人的极乐世界。每一步像踏在他心里，重重捶打，捶得心肝脾肺皆碎。
他艰难地踏向她，便被金不换巧妙地拦住了身，惯常的笑容透出一丝狠意：“这位公子，姑娘刚说了，要想见她，晚上再来吧。”
俞景鸿停了脚步，看着她踏着那双赤芍绣花鞋，步步迈向朱红的房间，十八个楼板，十八层地狱，他咬牙道：“夏月，我一定会来的。”
“是吗？那我就在此等你。”她伏在楼梯上，雪白的身子映在红梯子上，似血池里蔓生出的一支玉莲，妖妖娆娆软声道：“俞公子，你这份深情，叫夏月可怎么受得住呀。”
俞景鸿心神荡漾，这个妖孽，明知道他对她这模样无力抵抗，故意的，惩罚他。
罚他机关算尽，最后将她推进这里，看着她在别的男人怀中辗转承欢，不，绝不，他绝不允许。
“晚上给我留个位置。”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红被褥，红漆马桶，红木筷，红喜烛，红瓷盏，红衣裙，红绣鞋，甚至还有一方红盖头。夏月的新房，女人的新房，未来从这里开启。
夏月坐在镜前自顾自笑起来，这间新房和她曾有过的新房多么相似。
那时她坐在新床上，抚摸着自己绣的鸳鸯合锦被，期待着她的美好人生款款而来。
从此后，那些过往都消散，从此后洗手做羹汤，恪守妇德，做一个贤妻——
她没有等来她新的人生，只等来一个大肚子女人，掀起她的红盖头，向她哭诉，求她让李郎不要抛弃她。
那个信誓旦旦要娶她，守护她一生的男人，怎么会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夫君？她望着洞房外面色尴尬的李郎，他语无伦次的解释：“这是个疯婆子，我不认识她——”
夏月伸手扯他的衣裳，红色的吉服在她染满丹蔻的手指中扯开，露出胸口上一点痣，像是擦不干净的污点。
夏月轻抚那颗黑痣，冷冷问道：“你知道我平生最恨别人骗我，既然你和她不认识，为什么她知道你这有颗痣？”十指纤纤，狠狠用力，顿时鲜血淋漓，李郎狂呼，晕死过去。
大肚婆一句话说不出，瘫软在地，夏月踢开脚边的李郎，扯下头上凤冠，走出洞房，不管房外惊骇的宾客，她不嫁了。
“哟，这就是为救男人自愿卖身的人呀。”门被踢开了，一个穿着绣着芍药红裙的女子抱胸站在门外，因是刚被叫醒，脸上的胭脂未抹，头发随便窝在脑后，脚下趿拉着绣鞋，挑剔地看着夏月，“听说嬷嬷花了一百两银子，啧啧，我道是什么样的美人，不过如此嘛，比起凤雏，你可差远了。”
“你是谁？”她皱眉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一个不入流的青楼女子而已。
“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她脱下身上皱巴巴的红裙扔在地上，又将脚下的鞋子踢到她面前，“喏，嬷嬷让你今天晚上穿着这身见客。”
夏月瞧着来者不善，猜她就是冬梅，金不换让她送自己的新衣服，定是心中不忿，故意给她下马威。夏月走到衣服面前，用力踩了几脚，又将桌上的茶水淋在衣服上，瞧得冬梅目瞪口呆。
夏月站在门口大声喊道：“嬷嬷，我从来都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麻烦你让小耗子给我送身新衣服来。”
说着便将冬梅的衣服扔出去，红衣从楼上飘落下，引得所有姑娘都出来瞧。冬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夏月鼻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