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我又不会把你往丑了照。
秦淮用手拢着手机屏幕，看了看相册中因为直面阳光而曝光成一团面部扭曲看不清楚五官的自己，心想，确实，确实不会把她往丑了照，因为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照片里面的人是自己。
周逐光见她将自己照的几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左右看不出满意与否，不由得问道，“怎么？”
怎么？
周逐光不仅没有把她往丑了照，还直接让她成了可以上自然博物馆了。这也就算了，为什么把她拍得又矮又胖？
行吧，秦淮知道自己的身材不是好到可以去当模特，但毕竟这不也每次都是因为个子优秀，而被班上的人哄着去参加跑步嘛？
秦淮郁闷得说不出话，然后手机就被抽走了。
周逐光自己瞄了瞄，又还给她，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这不是照得挺好的嘛？不知道你看来看去的几个意思。”
秦淮都懒得再看一遍了，她直接息屏。
谁知周逐光在作死边缘一直疯狂试探，“再说了，你不是本来就那个样子吗？”
秦淮差点一口气没有缓过来直接背过气去。
就那也叫好，照得她看不清脸就算了，还可以解释是阳光的问题。照得矮也能理解，毕竟不懂构图什么的。但是有一张，其中有一张，秦淮在里面，就一个脑袋从左下角探出来。
啊？这是什么？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
恐怖片续集20吗？
她突然想把周逐光打包上高铁，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走了，不是说请我吃东西吗？”周逐光抬手揉了揉眉骨，“我真的有点饿了，那喂鸽子的面包都吃不饱。”
我才不要请你吃！
秦淮心里面赌气，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先打车，这个地方不在县城中心。”
“行。”周逐光没有耽搁，估计也是意识到这场突然的类似旅行的路程，所剩的时间并不多了。
两人打了辆出租车，小城市，司机师傅表都懒得打，秦淮熟门熟路地报了地名，师傅说了价钱，一脚油门就轰着走了。
周逐光打眼扫着那一路上对于他的生活环境而言颇为老旧的街道，以及在白日散发着微弱灯光的霓虹招牌，一种置身异乡的感觉油然而生。奇异的是，在这个地方混得如鱼得水的，竟然是自己身旁的这个小姑娘。
秦淮没注意到周逐光的异样，此刻也无暇顾及。
虽然比起北衡的省会南崎，这个坐落在北衡最南边的小县城简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进行比拟的。但阔别了这么多年，变化也有，更多的却还是熟悉的认知感。
南十字的那家火锅店依旧还是开着的，五楼的影院灯牌还是亮着灯，就连中环路的香樟树都还在……除了新建的建筑，大致模样都还是秦淮记忆中的样子。
其实她一直都不敢想象乐溪此刻的模样。
她惶恐这座小城会不会变得陌生，最终从她的记忆中除却。
“周逐光，你看。”她靠在车窗边，头也不回地叫他，伸出手指指着不远处高高挂在大厦的灯牌——平安广场。
直白又简单的名字。
周逐光微微靠近了一点，目光瞥见她指示的建筑。
“我小的时候过年，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去这个广场玩了。过年的时候，里面特别热闹，还有好多人会去滑旱冰。而且，里面还有个鬼屋，我记得要十块钱一次，现在想起来感觉好便宜啊。但是我以前呢，因为害怕，从来都没有去过……”
周逐光静静地听她絮叨，鼻尖隐隐约约嗅到一种香味。
应该是她洗发水的味道，在高铁上换位置的时候也有闻到过。
直到最后秦淮停止了絮叨，周逐光才恍惚回神，好像慢了半拍似地，愣愣道，“那待会儿去看看不就好了。”
秦淮沉默了一下，继而开口，“再说吧。”
等到了目的地，下车后，秦淮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
“啊？”他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巷道，“什么？”
“如果你没有忌口的话，我可就按照的我口味来了。”
周逐光看她那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淡声，“都行，不酸的都能接受。”
“哦……”秦淮拖长语调，“不能吃酸的啊？”
周逐光，“……”
这语气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想故意整他？
然而事实上是周逐光想太多了，秦淮哪有这份心思，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肯定得多买点自己爱吃的。顺道最好是也能让周逐光觉得好吃的。
“这个！”秦淮只差上手了，她赶紧招呼周逐光，“周逐光，这个，这个，这个糯米糍特别好吃。老板要两份，一份裹面包糠，另一份不要。”
周逐光反驳，“为什么不要，我要的。”
本来秦淮还想着怕周逐光觉得裹了面包糠太甜来着，她有些一言难尽地瞥了他一眼，又说，“别理他，一份要，一份不要。”她吃不要的那份不就行了，反正不裹的也好吃。
等老板打包好，秦淮将那份还温热的糯米糍递给周逐光，撒欢似地在巷子里面穿行。
她好像是一条从狭窄河流流入自己汪洋的游鱼一般，在自己的领地畅游，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肆意到连头发都好像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光。
“周逐光这个要吗？”
“周逐光这个！”
“这个可以吗？就一点点酸，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
“周逐光要喝气泡水吗？这家的柠檬气泡水很好喝，不酸。”
“对了，周逐光还有这个……唔！”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逐光抬手捂住了嘴。
“不行！”周逐义正辞严，“别的南崎不怎么见到我也认了，这不是火龙果吗？！”
秦淮难得语塞，她拍开他的手，退到一边，“……我没说买这个，我是说让你看，这个火龙果挺大的。”
周逐光简直想拍她的脑袋，分明就是想吃。
而且想吃就算了，最后肯定一大半都是落入了周逐光的口。
秦淮哧了一声，“是了嘛，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还吃？”周逐光无语，“感情你特意坐了一个多小时的高铁就是为了吃点东西啊？虽然吧，我也觉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小区后面小吃街的不也挺好的嘛？”
周逐光满脸的不理解。
秦淮想解释什么，但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懒得解释了，只说，“其实这一趟来得太仓促了，我没办法去很多想去的地方，真去了时间就不够了。”
那些地方才是她真正待过的，都是那种不在人烟繁盛的地方。傍晚可以看到星星的很宁静的地方，甚至还能遇到——癞、蛤、蟆。
周逐光忽然想起之前的那个广场。
其实他也明白，就是看着近，真的走起来，恐怕是要花费不少的功夫。
而且挺奇怪，他感觉秦淮对那个广场是很感念的，但是她好像并没有向那个地方出发的作为。
“所以，今天这一出你是临时起意？”
秦淮想了想，确实算得上临时起意，不过……
她挑眉，“好像比起我，你才更像是临时起意吧？毕竟我好歹是真的有打算过来。那至于你呢……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啊。那些公园里面的鸽子可还在饿着肚子等你呢。”秦淮语意调侃。
周逐光佯装生气，一把夺下了她手里面的糖葫芦，“你挺能找茬的嘛？”
“……”秦淮跳起来抢自己的糖葫芦，“还给我！”
周逐光显然是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将秦淮的糖葫芦在手里面举得高高的，然后一直往后退，“你抢到我就还给你。”
秦淮因为他这小孩子气的动作，都要被气笑了，她瞥到什么，拽了周逐光一把，喊道，“你小心点，撞到人了。”
周逐光以为是她骗人的把戏，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头望过去，确实是要撞上一个正在挑拣东西的小女生身上。周逐光讪笑了一下，礼貌欠身示意对不起。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手里面的糖葫芦已经是被秦淮抢了回去。
他没去再抢了，反倒是觉得秦淮刚刚握着自己手腕骨的地方，又紧又烫，就像是有什么印记烙刻下来了一般，这让他有点不自在。
两人一路从街头走到街尾。
接着穿过躁动的中环步行街，还未开张显得冷清无比的乌当夜市，寂静老旧的筒子楼，一直往前，直到路上偶尔只能见到人烟，脱离了那些繁杂，周围变得空旷寂寥起来。
周逐光看了看时间，疑惑，“你该不会是打算走着去坐高铁吧？”
现在是快七点了，天色朦胧模糊，走在不熟悉的地方，总是格外让人警觉。但秦淮看起来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她似乎很享受这样走在郊区的路径，静默地看着那些田地匍匐在夜色之下。
长风吹袭而来的时候，一切都显得安逸极了。
秦淮不自觉闭上了眼睛，胸口微微起伏，闻到了田埂之间的泥土气息以及叫不上名字的虫鸣。
乐溪这个小城市，一年四季分明，秋季比起春天的潮湿、夏季的闷热、冬季的干燥，独有一种让人迷幻的温柔气息，就好像一切都是点到为止，恰好的微风、恰好的阳光、恰好的空气。汇聚一堂，慢慢发酵成浑身每个器官都能感知到的奇妙因子。而此刻，这些因子正混合在空气中，将她包裹。
而这些，在南崎是见不到的，那里没有成片的田野，也没有连绵起伏的群山。
秦淮睁开眼睛，“也不是不行啊，反正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瞧见周逐光那一副好像是吞了生鸡蛋的样子，秦淮不由得莞尔，“逗你的，只是现在过去，还要在高铁站待很久，你不无聊吗？”
周逐光神色一松，想到了什么，提议，“我们去那个广场吧，我看你应该是想去的。”
“我不想去的。”或许是因为她确实感激周逐光愿意浪费自己的时间陪她出来走这么一遭，明明没必要的事情，或者随口胡诌一点都能混过去，但秦淮认认真真地给他解释，“我以前的家就在那儿，当然了，现在不是我家了。其实我回来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走一趟。不过，前提是我能回来。”
嘴上说着要去做，和实际上的情况是两码事。
她必须承认的是，如果当时不是周逐光笑意盎然地告诉她，“一起啊。”
她可能只是坐车到北站，呆呆地在售票厅看一会儿，然后又继续折返。
周逐光微愣。
他不太了解秦淮的情况，也不知道她家里面到底如何。可是他清楚，她今天回来，确实是开心的。甚至于那些平日里面不会展露的情绪，都在今天一览无余地表现出来。
活泼、开朗、狡黠……
他这十多年来没有任何出格的人生，突然也想做点傻事。
周逐光点头，“行啊，那我们就走着去，前提是——”
“是什么？”秦淮看他。
“你别认错路。”
“不怕，我有导航。”秦淮拿出手机，结果因为之前拍照一直用，现在电量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你没带充电宝吗？”
“太……太重了。”
周逐光，“……”
“那要不然……”秦淮商量着，“先走一走，不行再打车？”
周逐光想了想当时那个高铁站的地理位置，周围堪称荒无人烟，他皱眉，“你确定一路上能打到车？”
“唔……”秦淮沉吟着。
果然，人还是不应该做傻事。
所以周逐光决定今天就暂时不当人了。
结果等两个人走了一路，终于坐上了最后一班高铁，赶回南崎，再赶回加州的时候，简直堪比逃荒。
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秦淮靠在自家院墙上，给周逐光挥手，“拜拜。”
周逐光往对面去，突然听到一声，“周逐光！”
他闻声回头。
“谢谢你。”尽管天色确实已经很晚了，但适应黑暗的眼睛还是能准确地捕捉到不远处的人影轮廓，秦淮嘴角一弯，笑意无声地渗在眼底，“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你谢我啊？”周逐光好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反问着。
“是啊。”
“那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啊？”
周逐光拽了拽自己的背包系带，“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
秦淮轻咬了嘴唇一下，拿出已经快自动关机的手机，按亮屏幕，不太确定，“是今天？就是才凌晨的今天？”
周逐光郑重点头。
秦淮无声松脱了一口气，幸好，还没有过。
秦淮看着他，冷静地说，“周逐光，生日快乐。”
他没说什么，哼笑一声，转身进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