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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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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祠堂百年来只修缮不扩建,这是李昀烈当初定下的规矩。

    又是一年春来到,祠堂后面的巨大银杏发了满树嫩绿色的苞芽,暖风一吹好像一夜之间又要多生出一些似的。

    殿前司虽不像禁军一样要到边境轮值,却会轮值守卫祠堂,每次一个步兵营编制,驻扎在杏坪县,每日在祠堂周围巡视的步兵也不过两押,天长日久,守卫便松动一些。

    这夜里暖风和煦,树叶沙沙,守在门前的士兵靠着门框打盹睡了过去,一个人影借着夜色与巡逻间隙闪身进入祠堂。

    即便外面的世界已然是春意浓重,祠堂里冰凉的黑曜石依然凉得彻骨,他就着悬在梁上的长明灯,走到了天井中/央的石碑面前,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碑文。

    “哼。”他冷冷地笑一声,窸窸窣窣地撩开衣摆,对着矗立数百年的石碑尿了热热的一泡。

    “谁?”门口的士兵突然发出一声质问。

    他惊得差点闪了腰,胡乱整理好衣物,躲到了石碑之后,实在是太着急才发现鞋尖上沾了些许尿液。

    门外那个质问的士兵又接着说:“哦,可是徐大人这样做不合规矩。”

    另外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说:“玉字军只是途径杏坪,玉龙将军有伤在身,吩咐我们来祠堂拜祭一下,祈愿她能平安顺利回朝得见圣上……”

    “那这位是?”

    一个女声说:“在下是原边军杨松霖麾下马军副将,现玉字军骑兵副指挥使,成薇。”

    “抱歉,军中女人少,不得不多问一句。”

    双方都没再说话,似乎是士兵去杏坪县请示主将了。他躲在石碑背后大概明白了来的是徐一品和成薇,玉字军分了两批次南下回京,现在到的这一批应该是带着玉龙将军急行军的骑兵营。

    他们走得也算快,离开白云不过二十多天,已然走完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他身手不好,并不知道哪里还能出去,如果外面的人真的进来,恐怕会立刻发现他,私闯李氏祠堂想都不用想,定是死得不能再死的大罪。

    正当他犯愁的时候,发现在放置牌位的灵台背后,有个狭窄的甬道,他将头探出石碑,看了一眼门口,两三个箭步跑过去钻到台子下面,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马蹄声,好像是回去通报的士兵回来了,当然没必要得罪李姓皇亲,便准了人进来。

    只是奇怪,这样敏感的身份主将竟然不亲自来确定,不怕来的人是假冒的吗?就算有玉字军印信作为凭证,来混个眼熟也是好的……难道知道李千沛受了重伤命不久矣靠上了也没用?

    他用小手指勾开灵台的桌布,看到进来三个人的脚,他们在天井的石碑前定住了。

    哎呀,定然发现了他留下的尿迹……

    “最近附近野狗甚多,估计是溜进来的野狗干的……”一个士兵解释道。

    他心里暗暗骂一句,你才是狗。

    “这狗腿也挺长的。”成薇说,明显压着嗓子。

    “呃……”那名士兵磕巴了一下,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两位请自便,我等在门外不打搅了。请两位速速祭拜完,少做逗留。”

    “多谢。”徐一品客气地说。

    徐一品向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怎么还来李氏祠堂祭拜?玉龙将军不是受了重伤吗?火速赶往凤池山才对呀,怎么像专门做样子给朝堂看的?他忽然觉得应该早点走,再逗留下去恐怕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待士兵走了出去,徐一品走到灵台前点了一炷香,转头问那戴着兜帽的成薇:“你要不要上一炷?”

    “不要。”她想都没想地回答。

    她在祠堂四处走走,待徐一品上完香时,她已经走到灵台前拿起了神武皇帝的牌位,幽幽地说:“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忍受跟他们摆在一起?”

    徐一品怕她将牌位砸了,从她手里拿走了那沉重华丽的木牌放回原位,用极小的气音说:“你少说点这样的话,怕外面的士兵发现不了你是李玉龙吗?”

    “应该已经起了疑心了,主将不来祠堂确定你我身份,定是去了玉字军驻地。”她说得漫不经心,似乎早有预备,“我溜出来的时候交代了成薇在车上假扮我。”

    徐一品白了她一眼,抱怨道:“说你点什么好,人家为了投靠你,追了咱们四百里路,你让她在马车里装你……”

    “人尽其用。”她抬手摘了风帽,“我这也算是给伯衡选媳妇了。”

    “不要老拿这件事开玩笑,我是没关系,成薇一个没开窍的姑娘家,禁不起你们调笑。”徐一品低头掸了掸身上的香灰,“那天我问她,为何最后决定跟我们走,你猜她怎么说?”

    “她真的喜欢你吗?”女将军今日穿的风斗是成薇的红色,显得一张脸气血红润,此时将一双黑目瞪得圆圆的,活像个梓州传统的剪纸娃娃。

    徐一品伸手捏住她的脸颊肉,哭笑不得地说:“是因为阙蓝。”

    听到阙蓝的名字她愣了愣,结束了这个话题,“你明日就去角州?”

    “先去晋泽城,再穿过柏州去角州。”沿路的桩子都该去敲一敲了,“鸳鸯阁笼的收成断了两个月,是时候去整理一下了。”

    “忍了我这么久,董相该动动手段了,只怕是……刘鸳儿已经遭了不测。”

    徐一品当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董相真的摆明了态度,他当然没必要跟他撕破脸,眼下就要回帝京了,朝中多了这样一个敌人换谁都慌。

    李千沛走到侧厅的炼丹炉前,这种葫芦样式的丹炉她十分熟悉,小时候给师父烧膛的时候不知道被烫过多少次。

    这个炉子是李昀烈暮年制造的,那时候大裕缺铜缺得厉害,他在栖宫里拣了好几件大的铜器才造了这一个。他之后再没有皇帝到这里炼过丹药,冰凉发绿的炉鼎在这遍布黑曜石的祠堂里,一站就是两百年。

    她摸了摸炉子上“大裕宝器”四个字的铭文,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少时随师父游历,来梓州那回就说要来看看这个祠堂,当时老头一个劲摇头说死人牌位有什么看头,倒是有个丹炉顶好,可惜搬不走。”

    “你那时便来过?”

    她摇摇头,“没有,师父在晋泽城郊遇到一位美妇,害了相思病,回山上念了一整年。”

    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

    嗯……这一段好像之前给那谁讲起过。“这故事我在地道里跟白蘋风讲过。”一想起白芷汀,她笑意更浓了几分,“如果在帝京能遇到他,就带他去见见师父。”

    “你……”徐一品踱步到香炉前,想问什么又忍住了。

    “要问什么?”

    他隔着香炉的耳朵,只能看见李千沛下半张脸,最终还是问出口:“玉龙与白相公这样几次三番的,可曾对他动过心?”

    她手掌贴在炉膛上,他看不见她的眼睛,过了片刻她才回答:“他这样的人,很难不动心啊。”

    虽说这个答案不算意料之外,可是当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徐一品依然感到一丝怅然,默默背过身去,“虽不敢妄称玉龙的父兄,但依然希望能最大限度的帮扶玉龙,儿女之事我们从没认真聊过,伯衡只当玉龙是做游戏,自行把握分寸。”

    “嘁,分寸?伯衡先管好自己吧,前几天我听津蕤说你饮醉了驾马,摔下来的时候都在叫妙音的名字!我可没有伯衡会做游戏。”李千沛反唇相讥,还不等徐一品反驳她忽然看清天井的石碑后面有一排淡淡的鞋印,沿着石碑的尿迹延伸到灵台之下。

    她猛地举起手制止徐一品想要为自己辩驳的话头,另一只手握住了黄鹤的吞口,轻轻将刀柄推出刀鞘一寸,方便等一下的急速拔刀。

    她踮脚走到灵台侧面,看准了桌布的缝隙,身形一弹,拔刀划开了桌布,那华丽的重锦料子应声而裂,灵台下空空如也。

    小贼已经跑掉了,何时跑掉的听到了多少她都无从知晓。

    “看来我们惹了点麻烦。”她收刀入鞘,“今年值守祠堂的主将是谁?”

    “蒲开垚。”

    “土土?”李千沛蹙起眉,有一个在培风书院挨过揍的胖子,“他们蒲氏这一辈就没一个能入仕的吗?全扎禁军里了。”

    “有啊,他们大哥蒲开鑫,在盐铁司。”

    李千沛拉起兜帽,面沉如水,道:“赶快回去,他们蒲氏可没有傻儿子,这出戏要是演穿了,回去跟小皇帝交不了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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