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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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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龙看起来有一点点慌张呀。”徐一品握着那颗纽扣跟在李千沛身后,随着她走回自己的帐里。

    她站定在帐前,歪了歪头,说:“伯衡,你觉不觉得流韬比之前更……”她想不出来形容词。

    “凛冽。”徐一品一向了解她的心思。

    “对,越来越没人味了。”女将军连连点头。

    徐一品沉吟一声,说:“我倒觉得……他补全了你,他担起了你的另一面,阴鸷的、沉着的另一面。”

    李千沛被这句话触动,伸手习惯性地抚摸心口位置。

    “玉龙不必那么紧张,流韬对你包容敬爱有目共睹,好刀你得好好用。你想想津蕤呢,心眼碗口那么大,打起仗来就一点都不含糊。”徐一品拍拍她的肩,“先看看衣服吧,不然今晚能睡着觉?”

    她到帐中打开装细软的箱子,她和阙蓝的衣物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里面,湖蓝色的袍压在了中间,她翻搅得一团糟才掏出来,抖开查看领口。

    没有扣子,只有半截断线。

    徐一品把红玛瑙的珠扣摆到领口位置,与扣眼完全吻合。

    “你还记得他最后一次穿这件衣服的是什么时候吗?”徐一品虚起眼睛问。

    她把衣服抱在怀里,有点出神,“就穿过一次,一路行军过来,他有天穿了觉得太招摇不方便,小半天就还回来了。”

    “那小半天有什么特别?”

    她摇摇头,这一路他们都相处得很融洽,甚至可以说是甜蜜,阙蓝白天跟她坐马车,晚上休整就和达达王老四在一起。

    徐一品用扇骨轻敲自己脑门,说:“如果是他……推理就很通顺了。”

    行刺李千沛,他一直在暗中应和鸳鸯阁笼的主人,也似乎只有他才是最合理的人选,如果真的需要这样一个内应的话。

    “这……太通顺了。”李千沛坐到行军垫上,怀里依然抱着那件衣服。

    “你打算怎么办?”

    她摇摇头,表情没有多少困惑,似乎心里有了答案,“先把纽扣缝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你可能需要派几个人去亭州。”

    徐一品想要说什么,又忍住。

    李千沛看着他,从先前一拿到玛瑙纽扣开始他就奇奇怪怪的,她走到他身侧,“喂,有话不如直说。”

    军师打了个激灵,眼珠转了转,试探着说:“目前看来,我们至多怀疑阙蓝和刺客里应外合来刺杀你,流韬虽然不知道这个纽扣是谁的,但是也提醒你身边有人暴露了你的行踪。这似乎说得通。”说到这里,他摇着头露出一个既惊叹又质疑的笑容,“不如我们反过来想想,如果刺客的目标压根就不是你呢?”

    将军满是瓷片伤痕的手猛然握紧,侧着头盯住自己最信任的伙伴,难道?

    “他刚刚是不是很肯定地告诉你,来杀你的人是鸳鸯阁笼的主人?”军师虽然说的是一个问句,但是没有等对方回答,“只有他能提供这个信息给你,让一切看上去合情合理。”

    难道,今天行刺的对象……是阙蓝?帝京那位阁笼主人,真正想要的是他的命?

    “我们从开平城出来之后,我就已经派人去查他了。亭州太远,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徐一品手里的斥候暗桩从来不用跟李千沛交代,他自有自己一套行事准则,“我并不觉得他危险,只是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当然不简单……”将军低头看着那件衣服,“劝说刘鸳儿把鸳鸯阁笼给我,顺利换出自己身契,也没有求我放他自由身转头就把身契给了我……关老太爷的黄鹤他都能给我求来,怎么会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徐一品张了张嘴,似乎有点意料之外。

    “怎么?伯衡以为我真的昏了头吗?”她睨他一眼,“今日刺杀的对象当真是他的话,之前出角州在船上跳海逃跑怕也是演给我看的,他是不会离开玉字军的。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护他周全,他早就算好了。”

    “那玉龙你……”徐一品有点问不出口。

    李千沛在手心摩挲着那颗水润得像是要化开的玛瑙扣子,轻轻一笑,“喜欢归喜欢,真相是真相。”

    也没再多说什么,军师敲了敲扇子说:“行,我看达达的事,也够你们拉扯一段时间了。”

    她叹一口气,认真地问:“伯衡……达达这事……”

    “这不是李玉龙该问的话。”猜出她要问什么,军师出口打断她。

    女将军勉强笑了一下,看着青衣缓带的高大军师,说:“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呀。”

    “我可不要你,我喜欢柔若无骨的小娘子,你这铮铮铁骨得把我腰闪断了。”还没说完男人就跑了。

    天刚刚亮起一个角,阙蓝加了一件褚布外裳,北境的深秋早晚凉意四起,他又盖了张褚布被子在达达身上,在马栏里牵了匹驮马。

    王老四也来了,借来了辎重的平板车和炊事的铁锹。两人把达达平平稳稳的放在板车上,驾好驮马往小河边走去。

    中年伙夫看到阙蓝一脸憔悴,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别太伤神了,咱们几天好好给达达送行,我带了点酒。”他拍了拍腰上的小葫芦,“可惜没有黄纸元宝给他。”

    “他们塔族不烧纸,只要在他眼睛上放两枚铜钱,说是去乐土的船钱。”阙蓝声音有点沙哑,“我也是之前听客人说给我听的。”

    王老四早就知道他并不是修士,而是迎来送往的郎君倌人,反倒更生出许多同病相怜,加上自小当奴隶的达达,三人感情甚笃。

    “之前达达不怎么喝酒,倒是我来了之后还偷偷给点酒喝。”王老四笑着说,“记得上次醉倒在马栏里过了一夜。”

    “对啊,第二天一身的马粪。”阙蓝笑着回忆,回头看了一眼卷发少年。

    两人一高一矮的并肩走着,朝阳雾蒙蒙的笼罩住他们。王老四踌躇半晌,斜眼看了看他手掌缠着的纱布,还是开口问道:“你与将军……还置着气呢?”

    阙蓝不说话,低头踢走地上的石块。

    到了河边,王老四选了一处平整地面拿起铁锹开始挖,阙蓝把达达从板车上抱下来,仔仔细细地整理好了他的头发、衣角、鞋履,用褚布被子把他裹起来。

    正当两人分工为小友送葬时,河对面的丘陵高地上,女将军独自驾马伫立。墨雨甩了甩颈子上的鬃辫,感到了主人的心情沉重,低下头啃着地面的枯草。她脸上的伤消了肿,留下紫红色的淤痕,纯黑的眸子迎着晨曦有着点点闪烁。

    阙蓝隐约看见了河对岸的人影,墨雨卓越的体型很难认成别人,他转过身背对着河面,问王老四:“四哥,你有孩子吗?”

    中年男人已经挖了个齐小腿的坑,脱了外衣满头大汗,“有过,是个小子,但是被人拐走了,听说死在了去瀛洲的海船上。我娘子从那以后就疯了,跑去海边寻他,也溺死了。”他说着停下来,看了看达达的小小身躯,“如果儿子还在的话,跟达达差不多大,十四五。”

    如此,他才对这两个小兄弟倍加亲近。

    阙蓝想到自己的母亲,在江边卖茶的蓝氏,他甚至都不记得她的容貌,他被拐走之后呢……

    王老四挖了个刚好能容下达达的坑洞,脚朝西把达达放了进去,希望他能找到西去塔族的方向。阙蓝把两枚铜钱放到他眼睛上,又盖好褚布,轻声说:“回家吧达达。”他脑海里出现挂在海崖上的小驼背,不知道他有没有随着洋流回到家乡。

    两人合力把土盖上,他再次回头看了眼河对面小坡,那个人下了马,静静地望向他们。

    玉龙。他心里默念她的名字,像海边看日出那次一样,她一定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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