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凡人的无奈
“啥？”包子李经她这样一威胁，反倒变得硬气起来，他不退反进，踏着七零八落的包子，冷笑着道:“我知道你们家族在梦境里很强，但我方才所说也并非胡扯，老子当年可是赫赫有名的体修！别以为我会怕你！”
“废什么话呢，直接来吧！”凯洛琳眼神一凝，便催动了虚空印。
“来就来，我还怕你不成？”
包子李挥舞着拳头，再也不去理会城里的条条框框了，虽然他也知道在梦里和盖勒家族的人斗法会吃大亏，但那来自远古恶人的一身傲骨并不允许他再次向对手低头。
当年，因为害怕洛玄杀他妻子（妻子和孩子），他背叛了组织，选择束手就擒。这一次，亲友已绝，他铁手李刚宁死也要战斗！
然而，热血终究只属于年轻人，他已经老了；又或者是神念师在梦境里确实得天独厚，二人才交手，便已分出了胜负。
砰！
只见包子李拳风硬朗，竟如山岳般挥将出去，凶猛的能量在他的拳头上不断蓄势，最终汇聚成一道银灰色的光波，直冲凯洛琳的面门。
而看着那急速飞来的凶猛拳影，凯洛琳却是不慌不忙，只是身形微晃，下一刻便已来到了包子李的腋下，随后变掌为刀，快如闪电般地刺向他的胸口。
只听“噗”的一声，包子李便失去战斗力了！那个嚣张的贵族女孩不但击穿了他的心脏，另一只手上还抱着那个半死不活的男孩。
如此飞扬跋扈的打斗风格，毫无疑问是很伤人心的。包子李感觉不到胸口处的剧痛，却无比清晰地知晓了一件事情——他那属于强者的自尊心，又一次被另一个强者蹂躏在了地上。
痛，痛死了！
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足以让凶神恶煞的包子李感到三观尽毁！
那只洞穿他胸膛，准备透体而出的手，竟然停了下来，被另一只瘦弱的、苍白的手给牢牢握住。
凯洛琳看着那只手，神情有些惊讶，又似乎有些恼怒地问:“你为何要救他？”
李布举使出浑身力量去控制蓝子那充满杀意的的手腕，然后艰难地抬起头，脸上全是鲜血。他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因为……错的，是我……啊！”
说完，他便昏死了过去。
但那个包子李竟然恬不知耻地拿手去拍打他的头颅，声音焦急万分地喝道:“喂喂喂，生死关头哎大佬，你怎么能够说睡就睡呢？赶快给我醒来啊！”
“听到没有？”
“快醒了喂！”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最近不是都流行这个吗？”
“您一看就是上辈子当菩萨的，如今有一个功德无量的机会摆在您的面前，错过了可就只能下辈子了喂！”
“心动不如行动了喂，还不快点醒过来了，喂？”
“喂喂喂……”
“喂你个头啊！”凯洛琳满头黑线，真想宰了这个老板，但一想到善良李子的话，又连忙打消了这个有点血腥的念头。她一边将自己的手从老板的胸膛中取出，一边催动神念蒸发掉手上的血液，一面又抱着李布举面色凝重地走了。
身后，一道惊雷般的声音突兀响起。
“站住！”
凯洛琳冷冷回过头，淡淡地问:“有事？”
“你不能走。”来人丝毫不惧地喝道。
凯洛琳冷笑着说:“我想走，你还能拦住我不成？”
“你有虚空印，老夫确实拦不住你，也不敢去招惹住在北边森林沼泽地里的那个脾气古怪的疯婆子。所以，你想走就走吧。”那人声音一顿，接着道:“但是，这个人你得留下。”
“凭什么？”凯洛琳满脸不服地道，心中却是暗暗疑惑了起来:难道，当年那些……留在地球上，协助洛水家族，抵御灭世因果律的族人……还活着？
不行，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得赶紧去问一下这里的囚犯们。
如此想罢，便要去问，那人却率先开口了！
“小姐，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人其实是我孙子。”
“是你孙子？”凯洛琳一听，顿时惊掉了下巴，她赶紧催动神念，将自己的面盔恢复原位，然后满脸不可置信地喝道:“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那人如实说道。
“哼！”凯洛琳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人却在身后大喊大叫道:“我真是他爷爷啊！”
“滚！”
凯洛琳实在不想搭理这个人，便将李布举背了起来，催动着虚空印往黑河上升去。
不料，才升至半空，距离地面只有三四十米的高度，他们便被一只虚空大手给拍了下来。
凯洛琳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硬生生扛下了这招，身上的盔甲破了一大截，头盔也被击飞了，散落了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而后又在另一只虚空大手的轰击下，訇然坠地。
至于李布举，早已在第一次虚空大手拍来前，就被凯洛琳给抛飞出去了，如今还在天空飘着呢。
那个自认他爷爷的人正拼了命地往李布举坠落的方向去赶，一股脑儿使出了全部神念，让身子迅捷地浮到空中，然后将那处于昏迷中的李布举牢牢抱住。
待得快要坠落时，那人才发现自己的念力不够用了，便急得惊慌失措地大叫了起来。
“老李救我！”
“老李救我啊！”
那个被凯洛琳捅穿了胸膛的包子铺老板闻声赶来，竟只轻轻一跃，便已出现在了二人的身畔，然后张开双臂，搂住二人，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那人抹了把汗，对包子李说:“这次能不能不收费？”
包子李摇了摇头道:“这次你不但要给我交纳保命费，还得赔偿我的所有损失。包括但不限于:精神损失、财务损失、投资损失、人情损失、管理损失和面子损失等。”
“唉，你这人，真的是……”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十分无奈地对包子李说:“我都已经死了，哪来的钱还你？”
“呵呵……”包子李满脸的冷笑，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李布举，仿佛又恢复了往昔欺负弱者时的从容，他声色俱厉地道:“你这老穷鬼，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你自己算算，打从六十年前你来到这里开始算起，一共欠了老子多少梦币？还过了没有？没有！一次都没有！老子真是瞎了眼，当初遇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能够在地球上为老子重新炼制一具身体，好让老子复活。结果，六十年过去了，你特么竟然敢来告诉老子，你已经去世了？！你特么的，你还是人吗？老子在你身上耗尽了多少心血，你知道吗？不，你不知道！你这个挨千刀的废物，一辈子都碌碌无为的老东西……这贼老天真是脑子被驴踢了，竟然让你这种天赋平平的人在梦中清醒！简直就是浪费资源啊！浪费那得来不易且还是属于那头疯狗的大道至宝晓梦书呀！啊，气死我了，老子的钱，老子的全副家当都押你身上了，你为什么要坑我！！！”
骂到这里，他突然看到自己的手指正指着李布举，便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他沉声问道:“这家伙真是你孙子？”
“如假包换！”那人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嘿，李慕侠，你孙子运气不错嘛，居然傍上了盖勒家的小丫头。”包子李想到先前被凯洛琳碾压时的场景，不禁面容窘迫了起来。随即他又问:“你的晓梦书是不是在他身上？”
“不知道。”李慕侠如是说道，但他又仔细想了想，然后补充了一句:“要不让我检查一下？”
“不用，我自己来。”话音刚落，包子李便从李慕侠手中抢过了李布举，然后粗暴地对其搜起了身。
只见包子李将李布举的上衣脱了下来，里里外外的翻了数遍，然后又去掀他的裙子，却只看见一条精美的内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疑的物品。
找到这里，他便有些失望了，心想:没道理呀，这小子能在梦中保持原有意识，肯定是带了晓梦书才是，怎么会找不到呢？难道他已经强到可以将晓梦书融入体内和梦里的形体合二为一了？
这么天赋异禀吗？
这么天赋异禀的人有可能是李慕侠的孙子吗？
如果他真的是他的孙子，显然资质不会太好才是。
怎么会？
想到此，包子李也学李布举他们，板着张脸，然后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之所以会对那本书的去向如此紧张，实在是因为这书对于他们这些被关押了无数劫的囚犯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是从这里逃出去必不可少的工具！
虽然晓梦书在如今的时代，已经是遍布全宇宙了，一点也不稀有！但是，李慕侠的晓梦书可是那个人的！里面既有开启黑河的钥匙，又必然会记载那人的修炼法门和各种机遇。如果他能得到的话，嘿嘿嘿，不说成为世界第一炼气士，怎么也得成为一方霸主吧！
唉，只可惜他们已经死了，无法去窥视晓梦书的内容，只能通过教唆洗脑的方式，来干扰这些被牵引至此的梦游者，让他们来帮他完成重见天日这个十分伟大又十分悲戚的梦想。
唉，重见天日呀！多么遥远的梦！
……
这边包子李还在自艾自怜，站在一旁的李慕侠却已是羞红了脸，两手气愤地攥成了拳头。
李慕侠见到那条内裤，便以为孙子去做了变性手术，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妖，一时竟老泪纵横了起来。包子李本身就很郁闷，见到李慕侠在哭便更觉得烦闷了，于是就将李慕侠揍了一顿，然后狞笑着说:“特么的，老子正在缅怀曾经的荣光呢，你哭个锤子啊！”
李慕侠却没有生气，而是一脸绝望地道:“天资愚钝又不是我的错，你又何必迁怒于我？”
“不怪你怪谁？老子可是把全部希望都押在你身上了！结果你啥事都没办成，还有脸跑来黑河苟活？”包子李态度十分恶劣，说罢又狠狠地揍了李慕侠一顿。
李慕侠自知理亏，便不再和他争论，而是抬头看着虚空，回忆起了旧事。良久，他便悠悠地吟诵了起来:
“葭月秋收遇大旱，慕侠欲语泪先流。廊桥遗梦悲风里，身在黄泉却不知。”
“为赋新词强说愁，这桥老子当年也走过，哪来的廊？只有桥而已！”包子李见这没有文化的李慕侠竟然也能吟诗，便满腹牢骚地吐槽道。
李慕侠不去理他，而是幽幽地看着孙子，心中自责道:都怪爷爷，让你去看那些书。其实我是知道的，以咱俩的资质，哪怕有一天，地球真的灵气复苏了，也只有给人家当垫脚石的份儿，哪有什么可能成为传说中的大人物啊！所谓的一身布衣、举世无双，不过是爷爷的臆想罢了，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唉……
布举，是我害了你啊！
想到孙子将来也要重蹈自己的覆辙，走向一条注定不可能成功的侠者之路，已经是油尽灯枯，即将要在黑河中魂飞魄散的李慕侠，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打算将孙子推荐给那个人！
那个当年让鼎鼎大名的世界第一炼气士都为之头疼不已的绝世大魔头——狐尊姜离！
可是，这种人物，真的看得上布举的皮囊吗？真的愿意以一个资质平庸的小孩的身份再活一世吗？
唉，如果当初愿意献出身体的话，就没有后来那么多辛酸事儿了。被一个强者掌控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嘛？就算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好歹那个身体也是属于他的呀！无论是相貌还是体形，亦或者是将来的那些名啊利啊，通通都归于李慕侠这个身无长物的农民家的孩子所有。
可是他不甘心啊！
蜉蝣虽寄于天地之间，就如那沧海一粟般渺小，但好歹也是一条独立的生命，是不用受到他人驱使的！
假如当初真听了那个人的话，把身体献祭出去的话，自己哪怕至今尚存，且名动九州，又有什么意义呢？
纵使家财万贯、饫甘餍肥；掌天下之权柄荣耀于手心，集世间之繁华享乐于门舍；衣食住行任人选，喜怒哀乐不由己；如此人生，何其哀哉！
倒不如接受现实的残酷，舍弃那镜花水月般的梦想，踏踏实实，过着一个普通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罢了！
可是，他不甘心啊！
既不甘心于平凡，又不甘心被大人物支配生命。所以，他输的比谁都要彻底！
既庸碌一生，又欲望缠身，终不得解脱，至死犹在懊悔！
苦思至此，他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那个极其疯狂的想法！
要么，就让孙子踏踏实实地做人；要么，就让孙子成为世界闻名的鬼！
至于走哪一条路，让孙子自己去选吧！
想罢，便背起李布举，朝城里的一座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