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出来半年了，今天难得早点休息，其他同僚都去探店，说是国内现在流行这个，他们也跟着潮流一把，陆火回到租住的地方给家里人打电话，打了两个没人接听，又给陆承业打，响了半天才终于被接起来了，那边有些许嘈杂，像是有好多人聚在一起，老爷子似乎在跟谁聊天，一边问他什么事，一边应和对方的话头。
陆火问他：“你们出去玩啦？”
“哦，冰冰订婚呢，有事儿没，没事儿挂了。”
陆火闻言直发懵，哪个冰冰订婚啊？
“爷爷爷爷，别挂电话啊，我没听清，谁订婚？”
“冰冰呀。”
“周冰？”
“是啊，你忙去吧，我这儿忙着呢啊。”陆承业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陆火懵了，他跟他们不在同一个空间维度吗，脑袋里翻遍了所有的记忆，完全没人跟他说过周冰要订婚的事情，他给温钰打电话，打了好几个，她都没接，他又给陆行章打，也没接，他直接给陆地打过去，陆地倒是接得挺快：“打啥电话啊，开视频开视频。”说罢就挂断了，很快就发了视频邀请过来，陆火接通就看到了陆地的脸，“你还没睡觉呢啊，来给你看看今天最美丽的准新娘子。”
随着屏幕翻转，陆火看到了周冰，她穿了件非常简单的礼服，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她的旁边站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有些面熟，两人看上去十分登对，他们身后的屏幕上写着周冰&颜序订婚宴，陆火想仔细听那边都在说什么，但是太吵了，只在嘈杂的声音下听到两句：什么美人救英雄，什么一见钟情，缘分天注定，他觉得心口有些发闷，于是对陆地说：“二哥，太吵了，我挂了啊。”
陆地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一边举着手机拍，一边低头跟旁边的人聊天，等他再看手机时，屏幕已经黑了，心想陆火估计是又有事忙了，他划开手机打开相机继续录像。
陆火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打开家族群，他白天忙于工作，晚上回去看书预备论文，只是有需要时才会看下手机，之前嫌各种群消息很吵，就全部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模式，尤其是家族群，大家都是闲聊天，纯娱乐，他有时候三四天浏览一回，有时候一星期都不看，反正谁有急事找他会打电话的，这些信息错过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群里面全是今天的视频和照片，他不断往上翻，发现从昨天晚上开始，大家就往里面发周冰订婚的信息了，他把照片和视频一一点开看完，又去看各个家人今天的朋友圈，都是跟周冰的合照，有搞怪的，有大笑的，有装深沉的，每一张照片里的周冰都透着和往日不一样的美。
他找出周冰的微信尝试给她发信息，仍是发不过去，上一条没发出去的信息还是他出国那天，时间真久，他打开温钰的朋友圈，起初还是正常的转发一些文章，拍些花花草草，到了最近两个月才是跟周冰有关的信息，但也只有个预定的订婚场地视频，以及一些七七八八的人生感悟，陆火根据时间线，找寻他跟温钰的通话记录，又绞尽脑汁去回忆，仍然是没有任何关于周冰订婚的印象，难道是他失忆了？
手边摊开的书已经无法再看进去，脑子有些乱，陆火感到有些东西似乎正离他而去，可他毫无办法，摸不到抓不住，看都看不见，他重新摸过手机，找出许江淮来，问他借钱。
许江淮回得有些慢，半天才回复：“多少？”
“十万，明天卖了股票就还你。”顺嘴又问了一句，“你在哪儿呢？”
“在家啊，干嘛呀。”
陆火“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什么事儿哟，说出来哥帮你摆平。”
“没事儿。”
“嘿，我就特烦你这嘴硬的性子。”
陆火没理会许江淮的怒火，只说：“周冰今天订婚，你把钱给她，就说我给她的嫁妆。”
“你怎么不自己给？”
“她把我拉黑了。”
“………”许江淮无语了，他俩这矛盾战线拉得够久的，“我一会儿给她转账，你不用着急还我，不过我以为你会回来呢。”
“我不知道她订婚。”
“真的假的啊？你妈没告诉你啊？”
“你知道吗？”
“昂，知道呀，上回去你家送东西，阿姨跟我说了。”
“你也没告诉我。”
“擦咧，我以为你知道呢！再说这事儿也轮不着我来告诉你呀。”许江淮可不背这个锅，他俩十天半个月联系一回，就说两句垃圾话，主要是为了确认对方还喘着气儿，有谁见过两个大男人话家常的？不过他倒是搞明白陆火为啥不高兴了，可这事儿搁谁身上都高兴不起来呀，咋就没有一个人跟陆火说呢？陆火又不是外人。
陆火这回是真的有些被全世界丢入黑洞的感觉，别人都知道周冰订婚，而且亲戚们全在订婚现场，就他啥都不知道，他十分确信温钰是忘记告诉他了，他就这么不重要么
？他挂了电话，坐起来再次打开家族群，里头一有新的照片和视频，他就马上点开看，他们都把他给遗忘了，他只能从这些照片和视频以及大家的文字中，默默地云观摩这场订婚仪式，直持续到深夜，后来群里好久没有再发新的内容，困意席卷了他的大脑，他昏昏然把手机充上电，迷迷糊糊地睡去。
早上，天刚蒙蒙亮，陆火就醒了，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这会儿脑子有些沉，闭着眼睛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摸过来打开，家族群已有400多条信息了。
看上去很热闹，但是与他无关。
陆火往下划拉，有温钰的回信，他昨天给她打电话没接，视频没接，只好给她留了言，打开对话框，有三句话和一张照片。
第一句：太忙了没时间看手机。
第二句：我没和你说过吗？我记得说过了呀。
第三句：哎呀可能是太忙了忘了和你说了，反正就是个订婚，没大办，亲戚凑在一起简单走了个过场，再说你也回不来，有你大哥二哥在呢，别操心了昂。
照片是周冰的单人照，她本就漂亮，这样更加漂亮。
他追问温钰：“准新郎的呢？”
温钰这会儿正休息，没什么事儿，所以回得快：“没拍他。”
陆火察觉出她的话里透着股子不对劲儿，于是追问了一句：“你怎么没拍呢？”
温钰倒也不瞒他：“人太金贵，拍不起。”
陆火听她话里有话，问道：“他是干什么的？”
“唱歌儿的。”
“明星？”
“现在个个都说自己是明星，长得油头粉面的，还不如刘德华的十分之一。”
“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就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的，也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温钰解释：“冰冰突然说要订婚，我们都是被通知方，我和你周姨都不同意，一是他比冰冰小两岁，二是他们家里人不讨人喜欢，但冰冰就要这么干，我们也没办法，就开始忙叨叨地准备订婚的事儿，忙得昏天黑地的，我以为我告诉你了呢，再说了，我们跟你有时差的，也就是今天我睡得晚，还能跟你聊聊天，往常能有多少机会跟你说话呀，知道你活着就行了。”
“俩人怎么认识的？”
“那小子说是冰冰救过他，还给他买了顿饭，他觉得冰冰心善，找了她很长时间，找到了以后就谈上了，什么年代了还编这种烂故事，演电视剧呢？”
陆火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准新郎眼熟了，原来他们曾见过，只当时那人的穿着打扮太怪异了些，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奇特，他挂了电话开始上网搜索颜序。
第二天晚上，许江淮跟陆火说周冰没收嫁妆钱，陆火让他帮忙查查颜序，许江淮说查过了，他跟着叔叔婶婶长大的，就是一个叛逆男孩儿，现在还不算多红，工作团队是个家庭作坊。
“人品呢？”
“还行吧，不好也不坏，你是看网上的新闻了吧，娱乐圈的新闻真真假假的，都是为了流量炒作的，我问过冰冰了，俩人是隐婚，是男方家长要求的。”
陆火直言道：“不靠谱。”
“那咱说了也不算呀，冰冰乐意，你们家谁能拗得过她的想法。”
陆火沉默片刻，问他：“她为什么不收钱？”
“我哪儿知道，我特意强调了是你给她的嫁妆，她说不要，让我跟你说谢谢。”
“哦。”
“怎么了？”不知怎么的，许江淮感觉他的语气有些落寞。
“没事儿。”
许江淮真是不愿意和陆火说话，他这个人心里一有事儿说话就“嗯”，“啊”，“哦”，明明都藏不住了还是要嘴硬，他恨不得伸手过去敲他的脑袋：“你之前到底怎么骂她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还生气呢。”
“我说过我没骂她。”
“那怎么会这样呢？”
“我不想说。”
“你真行，咱俩关系这么好你都不告诉我，得，你继续憋着吧，昂，憋死你。”许江淮觉得很受伤，陆火这算什么好兄弟？
面对老友的诅咒，陆火能怎么样呢，只能受着：“回聊吧。”
许江淮关掉通话，谁跟你回聊啊，还聊个毛啊，不得不说，对付陆火这样的人，还是周冰的手段厉害，又狠又绝，快半年了都没把陆火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他随手给周冰发了条信息：你不收嫁妆，你哥嗷嗷哭，周冰回复了一连串头冒冷汗的表情包并三个字：鬼才信！许江淮抬手就截了图发给陆火。
此后的一段时间内，陆火经常收到许江淮发给他的图片，要么是截图，要么是和周冰一起吃饭的照片，虽然没有附带任何文字，但这赤裸裸地，尽显炫耀，陆火后来实在忍不住回他两个字：贱人！
许江淮简直是爽歪歪，但他也不是单纯地刺激陆火，他神经再大条，也能感受到陆火有些莫名地不对劲儿，所以决定
亲自深入阵地去查探一番，他现在的日子十分清闲，找份乐子调剂调剂正好，不过周冰口风严实，他是半点信息都没拿到。
陆火这边照常工作，仿佛也没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太阳依旧挂在天上，工作依旧那么多，课题依旧要一步一步做，不过倒是添了个习惯，就是会抽空看看群消息，偶尔还会说两句话，颜序并没有被纳入到他们的家族群里，这个人如同烟火划过夜空，掀起一阵波澜后迅速归于沉寂，他似乎只活跃在各种娱乐新闻里。
他想要不就算了吧，兴许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可早上醒来，又反悔，即使订婚又怎样，她将他心底的野兽释放出来，他不想再做任何控制。
………………
陆火这天上午接到周蘅的电话，说周冰的姥姥周满云住进了他现在进修的医院，她带周冰正从国内往这边赶，让他先去看看周满云，就她的情况帮忙咨询一下业内人士，陆火应了，把手边的工作忙完后，便去找周满云。
历经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周冰终于踩到了异国的土地，她一直没睡好，在机舱中又受高压影响，耳朵生生疼了半路，所以也没睡几分钟，这会儿已是困得七荤八素，上了车就问：“得多久到那边啊？”
周蘅看了一下时间，说：“大概得一个小时，你先睡会儿。”
“睡不着，饿。”
“我让你舅舅准备了吃的，到了吃一点。”
周冰闷闷地坐了一会儿，问：“她会死么？”
周蘅半晌才回答她：“不知道，可能会，毕竟是癌症。”
“都发展成癌症了才发现，之前干嘛去了？”
“你姥姥啥都自己忍着，不愿意说，大概一直没当回事，以为是普通的小疼小痛吧。”
“那别人呢，都看不出来吗？”
周蘅没答话，别人？别人都有谁呢？有谁真正地关心过她，连自己都因为跟父亲呕气，十多年不曾过来看过她，那些别人就更不会在意她了。
周冰见周蘅眼中似是含泪，面上也满是痛苦，有些不忍：“现在医学发达了，好些个得了癌症的人都治好了。”
周蘅“嗯”了一声，周冰也想不出什么花儿再安慰她，只得掏出手机来玩游戏。
她只在视频里见过姥姥，对她的认知都是从温钰那获取到的，她只知道周蘅是跟她姥爷决裂离家的，这么多年都没和解，其余地就一概不知了，周蘅从来不跟她讲这些，温钰也甚少提及旧事，她对此也没什么兴趣。
车子开到目的地后，周冰跟着周蘅下车，拖着行李箱进了医院，这边的天气还算好，不冷不热，但对于周冰来说，只要陌生，就会平添一层不舒服，她边走边打量着周遭环境，不知为什么，明明挺普通的建筑，却觉得有些萧索，大概是心境的因素吧。
陆火站在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了周冰推着行李箱跟在周蘅身后，边走边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待来到台阶前，才抬头看人，见了他，用了从未有过的礼貌跟他打招呼，他没应声儿，带着她们往周满云的病房走。
周冰感到陆火对她的冷淡，非常自觉地与他拉开了些距离，在他们后面听两人低声说话，先是说了周满云的病情，又听周蘅说看完周满云，让陆火带她去酒店休息，说她没怎么睡，精神不大好，周冰心里默默地想，我自己啥都能干，为什么要他带，他对她都没好脸。
快到病房时，陆火停在门口，周蘅先进去，待周冰从他身前走过时，他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我一会儿会去交份资料，你等我。”
周冰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抬腿进门了，她也只好跟上，才不会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