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截止到目前，陆火的身份有很多，社会关系中，他是一所医院里的医生，亲缘关系中，他是长辈们的子侄，是哥哥们的弟弟以及弟弟妹妹们的哥哥，以后，还会增加新的身份，每一个身份，都有着不可磨灭的责任，比如孝顺长辈，教导弟弟妹妹。
但作为周冰的兄长，在肩负责任的同时，他也享受过这层关系给他带来的心理成就，作为周冰家长联络簿中的一员，他参加过几次她的家长会。
第一次参加时，他读研二，彼时，教室里面坐着的家长们多半都愁容满面，因为孩子们马上面临中考，自己孩子学习好的，怕他们考不好，自己孩子学习不好的，觉得没救了，只有陆火特别轻松。
有家长问他：“你家孩子叫什么？”
陆火指了指排第一名的周冰，说：“这个。”
“嚯，周冰啊，你是周冰的哥哥？请问怎么称呼？”
“陆火。”
那人心下了然，哦，同母异父啊，但中考这么大的事儿，父母都不来，只让当哥哥的来了，看样子是家庭不大和谐，不由得慨叹：“老天还是公平的。”
陆火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可怜感，心里不免升起一股不快，人吧，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自己可以嫌弃，但是别人不可以，他语气带了些不屑，回道：“我家长辈出去玩儿了，周冰用奖学金给他们订了海南七日游，我闲着没事儿过来瞧瞧，您家孩子叫什么？排第几名？”
那人闻言，完全不想理陆火了，别人家孩子的光环击碎了他建立起来的脆弱屏障，小兔崽子成绩差，还不孝顺，连人家重组家庭的孩子都不如，回去必须揍几顿消消气。
陆火的目的达到，一股自豪油然而生，专心地听周冰的班主任讲考前学习计划以及如何掌握孩子的心理。
…………
这会儿，周冰正在气头上，听见陆火跟她论关系，他是谁，他还能是谁，他是对她管东管西的讨厌鬼，他以为他是谁呢？
无声对峙不到一分钟，陆火先败下阵来，缓和了语气：“晚上请你们吃饭，想吃什么？”
周冰还在生气：“谁稀罕你的饭，我又不是没钱买，你刚刚挡了我的财路，想想怎么赔我钱吧。”
陆火被她给逗乐了：“这类人天天就搁这片儿转悠，专门骗你们这些天真的小姑娘的，你还真信了。”
周冰反问他：“你怎么知道他是骗子？有证据吗？”
陆火也认真了：“行，你要证据，我就拿给你看。”
周冰双手抱胸：“我等着。”
陆火起身走了，姚思甜扯了扯周冰的袖子：“我也觉得那个人不像好人，你别被骗了。”
周冰非常郁闷：“是不是好人，凭面相又分辨不出来，他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都得实际去做个调查才知道，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人家说什么我就信什么，聊个天儿而已，这么上纲上线的，就你们有脑子？”
姚思甜听她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我是看你听得那么认真，就以为你信了呢。”
周冰叹了口气：“你真的是被你妈妈管傻了。”
姚思甜默默地点头，她也只敢跟同龄人做些交流，遇到大人就会带上万分的警惕，总觉得大人都有很多心机。
周冰恨铁不成钢：“你到底是怎么有胆子早恋的？”
姚思甜嘿嘿嘿笑起来：“谈恋爱不分年纪嘛。”顿了顿又说，“刚刚你俩是在吵架吧？”
“算是吧。”
“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呢。”
周冰拿勺子戳杯子里的冰淇淋，说：“你总被你妈妈关着，不是很烦么，应该能理解我。”
“可是陆火哥又没关着你。”
“他没把我关在屋子里，而是关在了思想里。”
姚思甜不大懂她话里的意思，不过她可羡慕周冰有哥哥保护了，每次周冰干了什么事儿要叫家长，都是陆火来解决，他不生气，也不骂人，更不会丢下她不管，总是给处理得漂漂亮亮，她就不敢，如果她妈因为她惹事被叫家长的话，她妈肯定会扒她一层皮，迄今为止，她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偷偷摸摸地谈了个恋爱。
…………
许江淮接了个任务，彻查一下今天跟周冰搭讪的那个骗子的底细，拿证据给周冰看。
陆火的原话是，要多细有多细。
许江淮傻眼了：“弟，我又不是私家侦探。”
“人是在你这儿出现的，你就给我查。”
“你这太难为人了，私下查人犯法的哦，你知道这个吧？”
“怎么那么多废话呢？”
许江淮觉得无法再继续跟他沟通了：“说他是骗子他就是骗子，我的判断不会错的，还要找什么证据呢？小孩子要求咋那么多，大人的话都不听了。”见陆火不搭茬，他又添了一句：“咱妹子现在是越来越不乖了哈。”
陆火还是没接茬，许江淮只好说：“行行行，我去查行了吧？真的是上辈子欠你们的，尤其是周冰。”
结果查了几天，被打脸了，还真的有个星火娱乐公司，虽然成立时间不是特别久，但近两年发展势头比较猛，捧红了好几个明星，而袁小圆确实在这家公司干星探。
许江淮给陆火打电话把情况说了，问他：“怎么着，咋跟周冰说？”
陆火才忙完两台大手术，累得坐到了地上，嘴里咬着一袋葡萄糖，说：“照实了说吧。”
“嚯，那是真要进娱乐圈啊？这圈子可不好混，弱肉强食的环境。”
陆火反问他：“哪里不是弱肉强食？”
“嘿，合着你这是虚张声势呢？又是要阻止人家，又是要彻查人家的。”
“不是骗子就行，不过最好别去，我不喜欢这行。”
“行吧，你全对，说啥都对。”说罢，挂了陆火的电话，给周冰发视频，那边却直接拒接了。
咋的，跟他还置气了？他又打，还是被拒接。
过了一会儿，周冰给他打过来了，问：“江淮哥，什么事儿？”
“你刚忙啥呢？”
“在图书馆呢。”
许江淮说：“陆火拜托我查那个袁小圆，我查了，他们是正规公司，不是骗子。”
周冰“哦”了一声。
许江淮等着她的下文，她却没再出声，他又等了几秒，她还是没言语，他忍不住问：“就完了？”
周冰说：“什么完了？”
“你就哦了一下，然后呢？”
“没然后啊。”
“你不是想进娱乐圈么？”
“我没想过啊，是那个人来跟我说话的，闲着没事儿就跟他聊了会儿天，顺带想看看我能赚多少钱罢了。”
“能赚多少？”
“他还没说，陆火就过来打搅乱了。”
许江淮已经全然忘了初衷，说：“我帮你问问去。”
周冰心不在焉地应声：“嗯，问吧。”
许江淮还真就去问了一下行情，然后给陆火发信息：火哥，你同意周冰进娱乐圈不？我可以给她当经纪人。
陆火回了俩字：滚蛋。
许江淮又给周冰发信息：妹，周末来哥这玩儿呀，哥请客。
周冰隔了一天才回复他：看书呢，不出门。
许江淮抄起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都快过年了，看什么书，过来嗨！
要不咱俩去闯娱乐圈吧！
哥给你当经纪人！保证你赚大钱！
周冰却没再回复他。
嘿，用到他的时候就江淮哥，用不到他的时候就理都不理。
…………
陆火下了手术，照例下了医嘱，回办公室吃了点东西填肚子，小憩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听见徐峰和护士在说笑，近在耳边，又像远在天边，他奶奶常常跟他念叨，说他学啥不好，非得去学医，现在好了，成天搞得自己累成狗，动不动就值夜班，熬大夜，身体早晚得熬垮，陆火说当医生挺好的，救死扶伤，奶奶不爱听这话，说别跟我提什么救死扶伤那套，医生多苦呐，这会儿的病人都矫情，动不动就作就闹，你看那个新闻了吗，说人家没给他治好，就拿刀去砍人医生了，你说人家累死累活地给他治，他非但不感恩，还要了人家的命，多缺德，陆火说这种极端的人很少，让她不要过度担心。
睡睡醒醒，闹钟一响，陆火瞬间从梦里出来，赶紧起来去查房。
徐峰还没走，见他精神抖擞，不禁问他：“老陆你不累么？”
“眯了一会儿缓过来了，还行。”
“就佩服你这种人。”
“佩服我做什么，又不给你评职称加分。”
徐峰笑了笑：“这条路对我来说太困难了，想到要写文章就头疼。”
陆火拿本子敲了敲他的胸：“少聊聊天就出来了，走了，查完房得回家，明天我休一天。”说罢就大步出了门。
待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陆火站在医院侧门处抽烟，抽完了又吹了会儿冷风，想起打盹时做的那个梦，于是开车回了爷爷奶奶那。
反正明天休息，哪都不想去，就想窝个地方晒太阳，老院子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他的爷爷奶奶已经80多了，两人带大了陆火堂兄弟三个，每个都是送进小学校门才撒的手，后来周冰来了，大部分假期也是在爷爷奶奶那边度过，小院子承载了他们很快的记忆和快乐，虽然后来忙于学业和工作不能经常回去，但每隔一段时间，仍是要去那边过周末，顺带陪陪两位老人家。
这会儿夜深人静，胡同里黑漆漆的，只有路口亮着一盏昏黄的路灯，陆火把车停在院墙边，刚推门进去，金刚就扑上来欢迎他，他往后退了一步：“好了好了，金刚，快下去，你太沉了
。”
金刚呜呜两声表示抗议，它是狗王，不健壮点，怎么当王。
陆火挺累的，摸了摸金刚的脑袋，见正房还亮着灯，于是迈开长腿走到正屋，爷爷奶奶都还没睡，一个在看戏曲，一个在听评书，见他来了，两人都很高兴，问他怎么这会儿来了，又问吃了没，陆火说好久没来了，明天休息，今天下班早就来了，然后说吃了外卖，进院看屋里亮着灯，猜是没睡呢，就来看看。
祖孙三人聊了会儿天，夜深了，陆火让他们早些睡觉，要出门时，唐秀芬说他和他爹妈住的东厢房那侧暖气管子爆了，修暖气的人明天来修，西屋这会儿睡着几个小的，没他的地方，让他住周冰那屋。
陆火应了声，去洗了澡刷了牙，然后转进周冰的屋子。
陆承业热衷于盖房子，正房三间加上两侧厢房六间，总计有九间屋，陆承业和唐秀芬住东屋，陆行远和王媛住西屋，而东西屋两边的套间，分别做了周冰的卧室和保姆房，其余的房间平时都空着，只有到了年节和寒暑假时才会热闹起来。
周冰的房间布置地非常温馨，家具也齐全，不像他的屋子，只放了张床和衣柜，外加一张小圆桌并两把藤椅，哦，还不是呢，别人的房间比他的多了一张梳妆台。
陆火下班直接过来的，没带睡衣，内裤洗了，只能穿保暖衣裤，被褥柔软蓬松，应该是新晒过太阳，有种好闻的味道，枕头边儿摆着两本书，封面十分陈旧，大概是早些年谁落在这边的武侠，被周冰翻出来当睡前读物了，他打开其中一本看起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这似乎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武侠，更像是，黄书？
他快速往后浏览了十多页，后面的描写已不止于搂搂抱抱，过于露骨了，几乎都是嗯嗯嗯，啊啊啊，巫山云雨一阵胜似一阵，甚至还有多人活动，周冰睡前就看这个？
看来他对现在的她还真是了解得太少了些。
陆火沉着脸合上了书，拿起手机来拍了张照片，打开微信找到周冰，在即将要发给她的时候，又退了出来，想了想，把书放回了原位，关灯闭眼睡觉。
屋子陷入一片黑暗，周遭很安静，偶尔有几声狗吠从远处传来，躺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心口像是燃了一把火，身上似乎是出了汗，只得掀了被子，后来实在遭不住，便裸了上半身。
暖气烧得也太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