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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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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冰早上起来,两只眼睛肿得不像话,照镜子一瞧,心里又犯了酸,她一哭完就这样,丑哇哇的,很容易让人看出来她哭过,但是不能不吃早饭,否则温钰就要进来挖她去吃饭,她拥着被子坐了半天,最终还是顶着肿眼泡出去了。

    在卫生间用凉水浸了一会儿,消了点肿,磨蹭了又磨蹭,直到温钰敲门喊她,她才慢腾腾地结束,尽管一直刻意埋着头,仍是被温钰发现了她的肿眼泡。

    “哭过了?”

    周冰坦白承认:“嗯。”

    温钰给她夹了个包子:“想你爸妈了吧,你妈说了,忙完手头的工作会休个长假,大概下周就回来了,你爸估计得晚点儿,这会儿不晓得跑哪儿去了,好几天没联系上了。”

    周冰没说话,周蘅和南庭知回不回来,回来了又能停留多少天,她一点都不在乎,反正她早已习惯他俩不在的日子,别人的家是正经家,她的家却是旅馆,更何况她早已有了现在这个家,在这里她能做自己,在周蘅面前她还得演戏,怪累的。

    温钰又盛了三碗粥,让陆行章去叫陆火起来吃早饭,嘴里抱怨着:“多大的人了还睡懒觉。”

    陆行章坐着不动,眼里只有手里的报纸:“让他睡吧,饿了自然会出来吃。”

    温钰立刻横眉,一日三餐按时按点,可以多睡一时半刻的,但是不能过点儿,这是必然要坚持的规则,她正准备自己去叫陆火,周冰忙起身,“我去叫。”虽然还在疑惑陆火为什么会睡在这边,但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睡在这儿了,她走到陆火房前啪啪大力敲门,“哥,出来吃饭啦!”等了会儿,里头没动静,她又拍门,不多时,就传来陆火不耐烦的声音:“别吵我!”

    周冰扭头对温钰委屈巴巴:“他凶我。”

    温钰立刻把粥倒锅子里,说:“咱们都给吃光,让他没得吃。”

    周冰回到桌前坐下默默吃饭,眼中的泪光若有似无,惹得温钰心疼不已,不停地给陆行章添饭,半点也不给陆火留。

    好了,她想要的效果起到了。

    养两个孩子,要说不偏心,能做到的父母少之又少,尤其是在陆家,温钰夫妻两个对陆火属于放养式,秉持陆家人一贯的作风,天定胜人,人定亦胜天,男孩子只要修理正三观,不走歪路,给够教育资源,凡事都要靠自己的,所以并没有约束陆火太多,然而对周冰就不一样了,周冰属于娇养式,完全就是一种捧在手心儿怕晒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要风给风,要雨给雨的丧失理智的宠。

    不过,什么是家人呢,家人就是永远都会在身后站着,会为成长的孩子提供养分,再宠再爱,都会保证自己的孩子坚守基本的原则和底线,有独立的能力,即使有一天,孩子不再需要他们,远离了他们,也会自己闯出一片天,所以周冰并没有在宠爱中迷失本性,而是长成了一个快乐的小孩儿。

    陆火从小算是那种性格十分稳定的孩子,虽然也会调皮捣蛋,挨过爹妈不少打,但相比起其他小男孩儿来,他非常让大人省心,温钰把周冰抱过来时,陆火八岁,正在读小学,对骤然多出来的一个小娃儿既不好奇也不抗拒,而且还会帮忙带孩子,不过因着陆行章工作应酬多,回家晚,而温钰的精力又被分了出去,他多了很多玩耍的时间,每天放学后都要和小伙伴儿在外面玩到天黑才回家,夫妻俩稍微关注了一段时间,发现他的作业都能按时完成,成绩也始终保持在前列,并且不打架不闹事,便也放任他去了,毕竟那是陆火,他们认为,陆火是个有能力管束自己的人,是不会走岔路的。

    温钰在家休养了两年多,直到周冰三岁时,她的身体才算康复如初,和周蘅及南庭知考察一番后,把周冰送进了附近的幼儿园,然后她重启了职业生涯,小公司的会计虽然不那么忙,但对家庭的时间还是变得少了,有天下了班,把周冰接回去,做了晚饭吃了,陪周冰玩到天黑,渐渐感觉家里似乎少了点儿什么,再一看时间,是少了陆火,平时那个点儿,陆火已经回来了。

    于是那天晚上,大家翻遍了陆火上下学路上的每一条街道,范围逐渐扩大到其他小区,最后在家附近的小河边找到了他,他点了一堆火,正悠悠闲闲地坐着烤火。

    陆行章气得眉毛都要飞了,上去拽起他就要揍。

    陆火的大堂哥陆天赶紧抱住陆行章:“叔,先别打,冷静冷静。”

    陆行章被陆天箍住两条胳膊,挣不开,嘴里却不饶陆火,骂他:“放学不回家,招呼也不打一个,你是准备当野人吗?”

    陆火也不辩驳,只默默地站着。

    陆天劝陆行章消气,又对陆火说:“赶紧把火弄灭,你这家伙胆儿挺大的,敢在这里烤火,万一烧旺了引起火灾怎么办。”

    陆火用一个小破桶去河里打了点水,把火浇灭,然后跟着两人回家。

    路上,陆天把找到陆火的消息告知了其他几队人,大家紧绷的心弦落了地,纷纷往回赶。

    到家后,见到了一屋子人都在等着他们回

    来的人。

    陆火看了看大家,没吭声,背着书包想回自己房间。

    伯母王媛叫住他:“陆火,你吃饭了吗?”

    陆火低着头不搭话,继续往里走。

    陆行章的火气再次上涌,厉声喝骂:“陆火!耳朵聋了?伯母跟你说话呢,懂不懂礼貌!”

    王媛被陆行章吓了一跳,“你小声点儿,好家伙,这把我给吓得,心突突跳。”

    陆行远见人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说:“大家伙儿都回去吧,明天都得上班上学,别睡太晚。”说完起身带着王媛和陆天陆地走了,只剩沉着脸的陆行章和满脸担忧的温钰,还有一个困得睁不开眼的周冰。

    温钰问陆行章:“问他干什么去了吗?”

    “问了,一句话不说,要不是陆天一直拦着我,早给他扒皮了。”

    温钰看了看时间,抱起周冰去睡觉,周冰窝在温钰怀里,不敢说话,她这半晚上光看着大人们进进出出,打电话给这家那家探消息,几乎都没人管她了,她特别害怕,万一陆火不回来了怎么办呢?看到陆火后,她一下子放松了,困意铺天盖地袭来,温钰才把她放到床上,她就睡了,温钰给她盖好被子,起身带上门出来,对陆行章说:“你也洗洗睡吧,我去问问他。”

    陆行章也累了,去洗了个澡,躺床上准备睡,翻来覆去睡不着,又起来,披了件衣裳走到陆火房门口,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温钰端着饭菜站在陆火床前,柔声说:“陆火,起来吃点东西。”

    陆火面对墙躺着,闷声说:“不饿。”

    温钰把东西搁到床头柜上,坐下来:“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陆火又往里侧蹭了蹭。

    温钰凑过去,发现他的嘴角微肿,再细看,看到两个小裂口,她顿时心疼得红了眼眶。

    陆火察觉到她的目光,伸手把被子往上拉,盖住耳朵,只露了个头顶。

    温钰本想细究,但瞧着陆火一副拒绝沟通的状态,于是不再追问,说:“陆火,如果这件事你能自己解决,我们不会妄自插手,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希望你能直接告诉我和你爸爸,你记住,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不要怕。”顿了顿又说,“饭菜放这儿了,你一会儿吃,我出去了。”

    陆火没动,仍是半蒙着头。

    温钰起身出去,开门见到陆行章站在外头,她回头瞅了一眼,说:“没什么事,睡去吧。”

    陆行章小声问:“跟人打架了?”

    温钰点头:“应该是打输了,心里不痛快,跟自己呕气呢。”少年心思很好懂,受伤了不想被家人看见,躲起来自己舔舐伤口,却不知引起了更大的动静,使得自尊心更受挫。

    陆行章自然也明白:“刚在外面,天黑,没看见他有伤,严重吗?”

    “嘴角破了,其他地方有没有伤还不确定。”

    夫妻俩又聊了会儿,就去睡了,陆行章第二天特地找人打听了一下,说是陆火和一个高年级的学生打了架,那人总欺负低年级的孩子,霸道惯了,没想到遇上陆火这么个硬茬子,俩人都挂了彩,他和学校领导说了,要求对方道歉,校方表示会彻查,一定会对违反校规的人给予对应地惩罚,也会给陆火一个交代,陆行章见校方态度诚恳,便也没咄咄逼人,只是又把要求强调了一遍。

    过了几天,陆行章出差,一直也没去学校追问结果,过了大概一个月,向温钰问了问,温钰说那个男生跟陆火道歉了,而且自那以后,没再见陆火脸上有伤,放学回家也不算太晚,两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直到很久以后,他们才从陆地那里得知事情的后续结果。

    那人虽然依着校方和陆行章的要求给陆火写了封道歉信,但也正是因为这封道歉信,激起了那人的逆反心理,于是又瞅着陆火落单的时机,欺负了陆火第二次,第三次,大概过了两个月,陆火将他堵在巷子里结结实实地暴打了一顿,最后拿摔碎的砖块划花了他耳侧的面皮。

    陆地是接到别人的电话赶到那边的,那会儿天色已擦黑,陆火跟他说:“这家伙晕血,腿软走不了,你帮我把他送医院做个包扎。”

    就着微微的亮光,陆地瞅了瞅靠墙坐地上的人,那人一边脸全是血,脖子上也是,看着挺吓人,他低声问:“你给他开瓢了?”

    陆火说:“没。”

    陆地上前去拉人,没拉动,他俯身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说:“嗳,小子,就破了个小口儿,死不了,起来,我带你去诊所清洗下伤口。”

    那人抽了下鼻子,抬头看了看陆地,问:“真的吗?”

    “真的,不然你还能坐这儿呢,早没气儿了。”说着,陆地又拽了他一下,这回人起来了,但还是站不太稳,他嗤笑一声,“你和你的人设不符啊,听说平时挺能打的呀,这会儿出了点血就吓成这样了?”

    那人缓了情绪,恨恨地说:“我不是晕血,他差点打死我!我刚刚都晕过去了!”

    陆地闻言看向陆火。

    陆火摊手,“我没有下重手啊。”

    兄弟俩把那人送到了就近的诊所,给伤口做了清洗消毒,又做了包扎,出了诊所,陆地对那人说:“知道回家怎么说吧?”

    “知道。”

    “行,回去吧。“

    那人刚走两步,陆地又吓唬他:“以后别惹陆火了,别看他年纪小,给惹急眼了,你就不是今天这点儿小伤了。”

    待那人走远,陆地才揪着陆火问:“你是不是一直蓄谋打他呢?”

    陆火点头:“他仗着他们人多,整天横行霸道的,我就让他看看,一对一的时候,谁更狠。”

    “万一他以后再报复你怎么办?”

    “他不敢的。”

    陆地看着这个比他小了七岁的堂弟,问:“你怎么肯定他不敢。”

    陆火说:“我警告过他了,他敢报复我,我不会放过他,除非他找人把我打死,不过打死了我,我家人会让他偿命。”

    陆地见他说得斩钉截铁,而且脸上迷之自信,不禁有些头痛:“以后要是看着苗头不对,赶紧跑,或者给我打电话,我是看他今天被你干出血了,再打他一顿吧不太合适,如果再有这种事儿,我找人帮你摆平。”

    陆火摇头:“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陆地带他去吃了晚饭,然后把他送回家,替他说了个谎,瞒了过去。

    但是经过此事后,陆火要求温钰给他报了个散打班,说其他同学都在学,他也想去,温钰打听了一下就给报了,前提是他必须要把学习成绩保持在上游水平。

    陆火拍着胸脯向她保证绝对不会掉下前五名,于是放了学就奔去散打班,一招一式从基础开始,跟着师傅练了好几年,后来带班的师傅想让他去参加些比赛,他拒绝了,说学这个不是为名誉,仅仅是强身健体的。

    师傅又亲自去找温钰,说了想法,温钰也不太想让他去参加比赛,平时练练就得了,还到那种地方被人围观着,电视里演过比武场景,动不动就见血,脸肿得那么大,不行。

    师傅没忍住,又劝:“陆火练习的武术路子和电视上看到的那种不一样。”

    温钰仍是不愿意,但觉得师傅一片好心,就说遵循陆火的意见,他想去,就去,他不想去,不勉强。

    陆火到底是没去,因为要准备中考,不想分精力在这个事情上。

    师傅悻悻而归,说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陆火没觉着可惜,他志不在此。

    之前总欺负他的那个人,倒是一直没有来报复,陆火后来也没再见过他,直到很多年后才遇到过两回,那人一眼就认出陆火来,和身边的人说,他耳侧的那道疤就是陆火留下的,当年陆火堵住他打他的时候,不要命似的,把他往死里打,每每想起来都胸口疼得慌,为啥呢,因为陆火上来就照着他的胸口锤了几拳,直接把他给锤懵了,他连还手的时机都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要还手时,陆火已划破了他的脸,呼呼往外冒的血登时把他给吓得软了腿,末了又跟人强调,陆火这人不能惹,惹怒了他,他是真下死手,然后开玩笑地对陆火说:“好好的一张脸,愣是被你给毁了容,还我的脸来。”

    陆火笑了笑,说:“你小时候不作孽,也留不下这道疤,有因必有果,受着吧。”

    那人大概是后天变了心态,不再像小时候那么蛮横,哈哈一笑就算过去了。

    许江淮对此事耿耿于怀了好久,觉得陆火不把他当兄弟,被打和去打人竟然都不告诉他,这世道,自己有人就要用,有关系就要靠,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又骂那些怂包没能耐,欺负一个落单的陆火算什么本事,多对多干呀,看谁把谁干趴下。

    少年们的荷尔蒙就是如此,脾气对路子了,就是兄弟,谁动了兄弟,那就要给兄弟报仇。

    陆火说不是那么回事儿,毕竟是打架,一对一能控制得住事态大小,多对多就说不准了,而且兴师动众过于高调,容易落人口舌被人拿捏,老师教过擒贼先擒王,把领头儿的威慑住就够了。

    虽然又被许江淮骂他有点儿独,但陆火却觉得这没什么,他自己能解决很多事,也享受解决这些事情以后的乐趣,他在很多事情上都和别人不一样,比如旁人家的孩子会在乎长辈们是否偏心,会要求父母多爱自己一点,陆火不会,温钰和陆行章很爱他,对他已经足够好,再多的好已是不必要,周冰从小跟着他们一起生活,他和父母一样,对她百般呵护,一是出于责任,二是她是他的家人,她调皮捣蛋也好,骄纵爱使小性子也罢,她始终都是依赖兄长并爱护兄长的陆家幺女,对于所珍视的家人,谈什么偏心呢,他自己都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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