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汪栩言在指纹锁上按下指纹,开了门。
自从那晚跟陈嘉炀分手忘带钥匙导致无家可归,为了再次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她已经将家里的锁换成了指纹锁。
进了门,开了灯,满室光亮将黑暗烫了个洞。
汪栩言侧身等傅斯年进门之后,躬身打开门口的鞋柜,从里面拿出一双蓝色的男士棉拖鞋,整齐地摆在他脚边。
傅斯年低头看一眼脚边的棉拖鞋,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没换。
汪栩言拿出自己惯常穿的拖鞋,将高跟鞋换下来,转眼见傅斯年站在旁边没动,“……”
她对上他的视线,大概明白过来,她指了指地上的那双男士拖鞋:“是新的。”怕他不信,她接着又补充一句:“他穿过的我扔了。”
这个他,指得自然是前男友陈嘉炀。
以前陈嘉炀偶尔会来,所以家里备了男士拖鞋,为了方便换洗,她备了两双。
哪知道拖鞋都还没换洗过,男朋友没了。
好歹是花自己的钱买来的,这双没穿过,她就没扔。
傅斯年嘴角几不可见地动了动,看她一眼,将手里的伞递给她,“我拿着伞不好换。”
汪栩言抿唇接过他手里的伞,拿到阳台去撑开晾着,之后又折回卧室,换了套轻便的家居服。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傅斯年已经换好了拖鞋,端正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浏览什么。
汪栩言平时一个人住,东西走哪放哪,怎么方便怎么来,说不上多乱,但也谈不上整齐:茶几上的水果从买回来就一直放在塑料袋里,旁边的果盘形同虚设,上次用过的水果刀还没来得及收,上面还有风干的苹果皮,喝水的杯子就放在茶几上,里面的水也不知道放了几天了,还有沙发上的抱枕,三三两两歪歪扭扭乱七糟八地躺着。
此刻,家里多了个傅斯年,她才觉得是不是该整理整理。
汪栩言走到沙发旁边,扶起一个歪倒的抱枕,这才看到抱枕下的空调遥控器。
她拿起遥控器,将房间里的温度调高,“你外套湿了,先脱下来吧,免得感冒。”
一旁坐着的傅斯年也不知道在手机上看什么,神情专注,淡淡应了声后也没什么行动。
似乎没怎么将她的话放心上。
汪栩言愣了愣,一时间不禁想:这样让他上来陪自己,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关系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来就容易尴尬,要是不小心被蹲守的娱记拍到,又是一场娱乐风暴。
而且,看傅斯年这样子,好像有点勉强,大概是刚才一时心软觉得她可怜才不得不同意上来的吧,说不定现在已经后悔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说什么,所以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在看手机。
可是人已经来了,也不能立马又下逐客令。
汪栩言无奈地撇撇嘴,决定先不管他,开始将沙发上的抱枕一一归拢扶正。
整理好之后,她又开始将塑料袋里的水果一个个拿出来,摆进果盘里。
“别收拾了,你不累吗?”傅斯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手机,语气莫名促狭:“我见过比这乱的。”
汪栩言将手里的一颗苹果放进果盘,回头觑他一眼:“……”
“傅斯瑾那里比这里乱多了。”傅斯年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拍了拍一旁的沙发,“过来坐啊,穿高跟鞋站了一晚上不累吗?”
汪栩言见他脱下外套,心里这才好受些,也不收拾了,将手边的塑料袋一掖,起身过去从他手里拿过他的风衣,“我拿去给你烘干。”
等汪栩言再回来的时候,傅斯年依旧端坐在沙发上,只是没再玩手机了,而是微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在跟他隔着一个位置的地方坐下,傅斯年这才抬眸看她一眼。
“要喝水吗?”汪栩言说着又要起身。
“不用。”傅斯年忙伸手按住她膝盖,拍了拍,“你坐着吧。”
汪栩言感受着他指腹的温度,轻轻“哦”了一声。
他轻笑一下:“还真当我是客人啊!”
本来就是客人啊!
这话汪栩言不知道怎么接,淡淡地笑了下,问他:“要看电影吗?”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怪尴尬的。
“好啊!”傅斯年点点头。
汪栩言打开电视,开始找起了电影。
为了避免尴尬,她特地没有选男女爱情片,而是选了一部很有名的同性电影。
傅斯年看着她选定,敛了唇角,“喜欢这类型的?”
“啊?”汪栩言怔了一瞬,辩解道:“也不是,就还没看过,看一下。”
傅斯年:“……”
两个异性一起看同性恋电影,很难不怀疑她
是故意的。
算了,好歹是部优秀的影片,看看也没什么坏处。
电影一开始就是让人震撼的美,黛青的远山,清澈的流水,天空广阔又辽远,大朵大朵的绚烂流云悠然飘荡于其间。开阔又壮丽的大自然间,地上云朵般的羊群,穿着牛仔裤和衬衫,随意地戴着宽檐帽的英俊少年。
这是一片世外桃源,它荒凉,纯净,绚烂而又神秘。
这里有无数只羊,却只有两个人,他们在寂寥的岁月里互相陪伴,支撑,取暖,屈从天性自然相爱!
然后留恋、心痛、争吵、妥协、挣扎、告别……
汪栩言看得很专注,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最后她干脆把丸子头松开,将头发散下来,拽了个抱枕在怀里,舒服地蜷在沙发上。
傅斯年心思被其他事情占据着,没法集中精力看电影,时不时打开手机瞄一眼……
在他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一直全神贯注盯着电视屏幕的汪栩言突然没来由地感叹一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
他怀疑她在内涵什么?
傅斯年默默攥了攥拳头,“你在试探我?”
“啊?”汪栩言愣住,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导演说的。”
什么嘛?试探他什么,她才没有那么无聊好吗。
傅斯年看一眼手机界面,再次将手机按熄后放下:“他也说过,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青冥剑!”
他现在想砍点东西。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导演不过是拿了个万金油的句式来宣传电影,装深沉随口一说。
汪栩言想说点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算了,直男大概都不愿意跟人讨论性取向问题。
她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吐槽两句,门铃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汪栩言一惊,几乎从沙发上弹起来!
这个点了,谁会突然到她家里来?!
来过她家里的,除了傅斯年,一个三个人:杨真真,陈辰,还有陈嘉炀。
杨真真和陈辰要来的话都会提前在电话里跟她约时间,只有陈嘉炀会突然到访。
渣男渣心不死,大半夜来求复合?要是跟傅斯年突然打起来怎么办?
正当汪栩言在心里九曲十八弯,一旁的傅斯年淡定起身,“我点了外卖!”
闻言,汪栩言瞪大了眼珠子:“……”
呵,男人!
第一次在人家家里做客就点起了外卖,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傅斯年走到门边去开门,想到刚刚汪栩言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整个从沙发上弹起来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
汪栩言目光跟着他,想看看他点了什么。
今天在傅斯年奶奶的生日晚宴上她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
傅斯年打开门,汪栩言听到门口传来外卖员的声音:“跑了好几家才买到……”
“谢谢!”傅斯年礼貌从外卖员手里接过外卖,转身关上门的时候,汪栩言才看清他手上提着的是一个蛋糕盒。
“没来得及订做,只有买个现成的凑合。”他轻笑着朝她扬了扬手里提着的盒子。
“没关系!”汪栩言心里一阵感动,从沙发上下来,起身迎他,“谢谢!”
他能留下来陪她已经让她很感动了,没想到他还替她买了蛋糕。
傅斯年将盒子放到茶几上,拆开上面的丝带,将盒子揭开。盒子下面是一个白色的心型蛋糕,上面还有两只栩栩如生的天鹅。
汪栩言一眼看出来这是某蛋糕集团推出的顶级蛋糕品牌。
都这个点了,要临时买到这样一个蛋糕,可不容易。难怪她刚刚听道外卖员说跑了好多家店才买到。
汪栩言这才想起来,傅斯年从一进门就开始不停看手机,她当时还以为他是觉得无聊,现在看来,他那会儿其实是在找人帮忙去买蛋糕。
傅斯年将蛋糕盒盖子放到一边,从附赠的纸袋里拿出一包蜡烛,问她:“家里有打火机吗?”
汪栩言没想到他准备得这么齐全,只是她又不抽烟,家里没有打火机。
“没有”,她摇摇头,“要不别点蜡烛了吧。”
那么漂亮的蛋糕,舍不得在它上面插蜡烛。
“一年才过一回生日,还是点一根吧。”他笑看她一眼,“我有办法。”
没等汪栩言问,他已经提步往厨房走去。
傅斯年将厨房的燃气灶打燃,将蜡烛点燃,再用手小心翼翼护着拿回客厅。
“当心烫到手!”汪栩言看着他捧着蜡烛一步步走近,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傅斯年将蜡烛插在蛋糕上,转向汪栩言道:“快许愿!”
“啊,不了吧~”汪栩言扭捏起来。
“快点!”傅斯年拽了拽她袖
口,催促道。
汪栩言这才蹲下身,对着蜡烛许起了愿。
她这会儿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长卷发随意地披在肩头,闭着眼睛的时候,长而卷翘的睫毛像是振翅欲飞的蝶微微颤动着,对着蜡烛许愿的样子,温柔而美好。
傅斯年看着她,眸光愈发温和。
几秒钟后,汪栩言睁开眼睛,看向他。
傅斯年在她看过来前敛了下眸,朝她扬了扬下巴,“吹蜡烛。”
汪栩言看他一眼,这才欠身过去,“呼”地吹灭了那团小火苗。
虽然很舍不得破坏这么美的蛋糕,汪栩言最终还是用刀切下两块,跟傅斯年一起盘坐在茶几旁品尝起来。
蛋糕入口即化,香甜的滋味在味蕾间弥漫开,心里跟着涌起一阵甜蜜的同时,也涌起一阵淡淡感伤。
心里五味陈杂,汪栩言突然想喝点酒,于是向傅斯年提议道:“要不要陪我喝点酒?”
傅斯年叉蛋糕的手微顿,想到几天前,录制节目第三期那天,他们听着音乐在阳台喝酒,然后接吻的场景……
“可以吗?”汪栩言看向他,眸光清亮。
傅斯年从失神中恍过神来,眸光闪了闪,点头,“嗯。”
汪栩言愉快起身,很快从吧台拿了红酒和高脚杯过来。
……
等到一瓶酒快要见底的时候,汪栩言已经开始醉了,脸红红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说话也开始大舌头。
“来,今天谢谢你……陪我过生日!”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豪爽,说完,举起杯子就要干杯。
“不能再喝了。”傅斯年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杯子。
他原本以为汪栩言所谓的喝点酒就是借着她生日小酌两杯庆祝一下,可渐渐地他才看出来,她分明是不开心,想要借酒浇愁。
那一瓶酒,他就没喝几口,全都被她喝下了肚。
人一喝酒,情绪是藏不住的。
她皱眉的样子,偶尔发愣的样子,明明笑着眼里却看不到的一丝一毫的开心,分明就是有心事。
“嗯~”汪栩言轻咛一声,转身护住自己的杯子,“我想喝。”
“不喝了,你醉了!你明天没通告吗?”傅斯年拉着她胳膊,想将酒杯夺下来,又怕她反抗弄碎了杯子伤到手,动作透着小心。
他今天就不该答应陪她喝酒。
“我没醉,你才醉了!”汪栩言不服气地甩开他,还知道回答他的问话,“明天没工作。”
醉了的人通常都说自己没醉。
“好好好,我醉了。”傅斯年开始顺毛捋,温声哄着,“不喝了好不好?”
“不好!”汪栩言故意跟他对着干,捏着高脚杯当着他的面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喝光,还得意地朝他笑了笑。
傅斯年扶额:“……”
汪栩言看着他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玩心大起,将杯子放下,整个朝他扑过去,双臂环上他脖子。傅斯年毫无准备,差点被她按翻在地,忙将双手撑在身后支撑着上半身。
差点将人扑倒的汪栩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微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
傅斯年对上她微微眯起的双眼,有些搞不懂她的意图,他盯着她殷红的唇,喉结滑动两下,渐渐失神……
“傅斯年!”汪栩言突然叫他。
傅斯年回过神来,从鼻尖轻“嗯”一声。
她笑起来,眉眼弯成月牙,“你真好看!”
傅斯年眉头轻拧:“……”
这家伙看来真醉得不清!
“真的!”怕他不信,她松开搂着他脖子手,一把捧起他的脸,手指在他脸上描着他的五官:“眉骨高,眼窝深,鼻子也挺……”
傅斯年被她弄得脸痒痒的,忍不住偏了偏头:“……”
汪栩言咯咯咯笑起来,恶作剧般又往他身上欺了欺,隔着衣料感觉到他胸口肌肉的触感,硬邦邦的像一堵墙一样。
她注意力一下又被转移了,垂眸看一眼他胸口的位置,还用手指去戳了戳,惊喜地感叹道:“没想到你看着瘦,身上蛮有料嘛,看这肌肉!”
傅斯年渐渐绷紧了身体,从吼间艰难挤出几个字:“别乱摸!”
汪栩言明显愣了一下,很快又开始范起了迷糊,闭了闭眼睛,嘴里嘟囔一句:“这么小气!”
傅斯年:“……”
这是小气的事情吗!
这是性骚扰!虽然他并不十分排斥。
算了,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傅斯年撑在身后的双手发力,试图坐直身体,可是没等他如愿,汪栩言再次盯上了他的喉结。
“咦!”她脸凑近他脖颈,呼出的气息就喷在喉咙的位置,“它一直在动唉!”
傅斯年闭了闭眼,轻呼一口气。
“跟个小汤圆一样,好可爱哦~”她边说着,边拿手去摸。
“汪栩言!”傅斯年忍无可忍,一把撑起身,顺势按住她在他身上作乱的手。
汪栩言愣住!
傅斯年站起身,一把将她从地上薅起来,放到沙发上,沉声命令她:“坐好!”
汪栩言微嘟着嘴,耷拉着眉眼,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的样子。
傅斯年垂眸看她一眼,懒得再理她这个醉鬼,自顾自弯腰将茶几上的蛋糕和酒杯收好后,顺势坐到茶几前的长毛地毯上,靠着沙发看手机。
最后,汪栩言整个人渐渐瘫倒在了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歪着头睡过去了,傅斯年在茶几前的地上坐了许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眼看着夜已经深了,虽然屋里开着空调,但就由着她这样睡一晚上容易感冒不说,也不舒服。
“诶!”傅斯年叹了口气,撑着膝盖站起身,过试图叫醒她。
“汪栩言——”他轻轻拍着她酡红的脸颊,“醒醒!”
汪栩言脑袋混沌一片,眼皮沉得仿佛有千斤重,睁也睁不开,她不耐烦地摆摆手,提醒他不用管自己。
凭着脑海里尚存的最后一点意识,知道他还在,嘟囔着问道:“你不回去吗?”
傅斯年无奈又好笑,“你喝成这样,我怎么回去?”
把她一个醉鬼丢下,他不放心,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哦,好吧~”对于傅斯年要留宿这件事情,“醉鬼”汪栩言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一副随你去吧的语气。
“那我睡哪里?”傅斯年拉着她的两只胳膊将她从沙发上拽起来。
半梦半醒间,汪栩言努力眼睛睁开一条缝,不耐烦地随手往其中一个房间一指。
傅斯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一眼:“……”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回来换好家居服之后就是从那个房间出来的,所以那应该是她的卧室。
她确定要让他睡那里?
“那你呢?”他问。
汪栩言不小心打了个嗝,忙抬手捂了捂嘴,接着又往同一个地方一指,眼皮一耷拉,“这里!”
傅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