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突变
次日,天将将露出鱼肚白,清晨的薄雾还未被烈日驱散,厚重地铺在小院内。
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突然在小院内响起,在空荡的院内环绕一圈,发出阵阵回音。
“姑娘,姑娘!”声音渐渐增大,却始终徘徊在院外。
来人似乎极为害怕,音色带着轻微的颤意。
谁啊?大早上的干嘛呢?
眨了眨仍旧干涩的眼睛,容神秀压下想要揍人的冲动,黑着脸开了门。
门外是昨日开门那小厮,黯淡无光的脸上满是焦急,透着不正常的苍白,身形似乎比昨日更瘦了些,脸上骨架几乎要凸出来,正脚步匆匆转个不停。
见她出来,小厮苍白黯淡的面庞上出现一丝光亮,抖着手连忙上前催促她:“姑娘,快快随我来,老爷和凌小道长都在等着呢,就差你了!”
听见这话,容神秀的起床气瞬间消了大半,困顿的思绪也清醒不少。
“发生了何事?”怎的着急成这样,而且凌生怎么也去了?
小厮面色发白,声音打着颤,边走边回道:“人命啊!姑娘,昨儿晚还在呢!今儿天还未亮就被扫地婆子发现在主院外,身子就剩一副骨架了!吓得那婆子当场晕了过去,醒来时才连滚带爬匆匆去禀报,也不知具体何时没的。”
小厮又转头,面露歉意,“老爷原本也不想让您一个姑娘家见此事的,可凌小道长特意吩咐小人唤您过去,实在是打扰了。”
“不打紧。”容神秀摇摇头,没有再多问。
竟然又死了一个人,还在主院附近,也不知道凌生有何发现。
在小厮引领下,不多时就到了主院外。
门前躺有一人,表情狰狞,身上皮肤几乎完全黏在骨头上,浑身上下徒留一副骨架,活像是被人掏干了血肉,身下地面却干干净净,无一丝血迹。
凌生则蹲在此人身旁,白色道袍底端坠落在地,神情严肃,时不时用拂尘将地上这人翻个身。
“小道士。”容神秀走到他身旁,轻轻唤了一声。
他可有发现什么?
凌生听见声音,缓缓抬头朝她看去,见她无事,原本担忧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
“哎呀!”从院子里突然跳出一坨胖球,神色难掩惊惧,“容小姑娘可不要随便靠近,万一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
这坨胖球像那财主,但又不像。
如果说昨天还能依稀从财主那张圆脸上看清五官,今日却完全看不清了。脸上被肥肉挤在一起,几乎辨认不出这是何人。
竟然真的一天增肥到如此地步!
昨天她绝对是不相信这财主那一番鬼话,但如今却不得不信了。竟真如这财主所说,府中小厮迅速消瘦,他飞速增胖!
有钱真是不容易啊,这是沾上什么鬼东西了?
“容小姑娘快快过来,免得沾上脏东西。”财主朝她挥出一只胖手,示意她过去。
容神秀不理,仍蹲在凌生身旁。
财主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踱着步子走到距尸体五步距离处,抬着几乎与脑袋融为一体的脖子看来。
冷不丁又看到这尸体的惨状,财主身躯一颤,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身上肥肉也跟着抖了三抖。声音凄惨,眸中带着哀求:“小道长!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从西院到后院再到主院,这死的人离我是越来越近,恐怕下一个就是我,我不想变成这副惨样啊!”
“我平生虽然贪了点,但也没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甚至还解救过无知妇女,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缘由,小道长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财主以头触地,朝凌生重重磕了个响头。
容神秀扯了扯嘴角,冷笑了声。
这财主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他再不济也不会变成一副骨架,起码得是个圆球吧!
“不必如此。”凌生上前,将财主扶起,“除妖捉鬼本就是我该做的,您不必苦苦哀求。”
“多谢小道长,多谢小道长。”财主抹了一把涕泗横流的肥脸,撑着凌生的手站稳,“小道长可需要什么工具?听我爷爷说除鬼要符纸、桃木剑什么的,小道长尽管提就行,我保证给您准备齐全。”
凌生摇摇头,“暂时不用,今夜午时我自会出来安排。”
“那就辛苦小道长了。”财主长舒一口气,朝凌生深深一拜,起身时又突然想到什么,圆肥的脸上堆着歉意,“这大清早的就把您喊来,竟连一口热饭都没能为您准备上,实在是抱歉。不如两位先回院中,待饭热好了给您送去,如此也不用多跑一趟。”
凌生点头,没有推辞,“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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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内,容神秀坐在椅子上,双腿上下晃悠着,漫不经心地喝着昨日财主所说的新鲜的银鱼羹。
见面前仍旧心事重重的凌生,终是忍不住道:“小道士,你昨晚不是出去了吗?可看出什么来?还有今天那尸体,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凌生闻言,缓慢地抬起头,定定望着她,眸中似有探求,“那具尸体古怪,不像鬼怪所为,反倒像是人害。但”
凌生语气一顿,平日乌黑清泠的眼眸中带着极为难得的困惑,“府中确有厉鬼存在,且不止一个,只是现下还未现踪迹。”
“倒让我有些分不清了。”
府中真有鬼?还是厉鬼?
不对啊。
容神秀皱着眉头,手不自觉摸了摸下巴。
按理说,要真有鬼的话,第一个找上的不就是她吗?为何放着她这个诱人的大补之物不吃,跑去那财主院外吸干一个瘦不拉几没什么营养的小厮?
虽然疑惑,容神秀还是安慰凌生:“小道士你别想太多,总会解决的。实在不行今晚你努力些,捉上一只鬼问清楚。”
凌生点点头,似是同意了她这句话。
“你也小心些,今晚不要随意走动,最好是待在屋里。”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递到她面前,“这是辟邪符,可保你免受鬼怪骚扰。”
“多谢小道士,我就收下啦。”容神秀接过符纸,极为宝贵的放到怀里。
她身上灵符可不多了,这驱邪的东西对她可是极为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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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华生活总是一瞬即逝,眨眼间又是一日清晨。
“姑娘!容姑娘!”
又是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声音。
昨日那小厮又在门外叫喊。
这又发生何事了?
眨了眨和昨天一样酸涩的眼睛,容神秀叹了口气,无奈打开门。
“容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啊!”小厮神色前所未有的慌张,因过于瘦弱而突出的眼球几乎要掉落下来。
“凌小道长他,他”
“凌生怎么了?”容神秀一惊,直接连名带姓喊了出来。
小厮神色慌张,说话磕磕绊绊:“凌小道长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
怎么会?
容神秀音量不自觉加大,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昨天白天人还好好的,昨晚你们干什么了?怎的突然就不见了?”
“这我也不知道啊,昨晚凌小道长没让我们跟着,独自一人去了西院。一个时辰前我们见他还未出来,就进去寻他,谁知将这西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那别处呢?也没有吗?”
小厮摇摇头,黯淡的脸上满是消极之色,“没有,都没有,整座府邸都翻了个遍,连凌小道长一片衣角都没看到。”
“容小姑娘您还是随我去找老爷商议一下吧,老爷现在都快急死了。”
主院位于府邸中央,院子甬路相衔,假山流水。
花厅内有一股淡淡的甜香,虽不浓,却莫名有些腻味。
财主在厅内背着手不断走动,肥肉堆叠的圆脸上格外捉急,脚上鹿皮靴在青玉地板上发出阵阵咯噔声。
容神秀甫一进来,财主立马提着一身肥肉跑上前。
“容小姑娘你可来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凌小道长怎的突然就不见了呢?”
听这话,容神秀轻嗤一声,责问道:“我还想问你呢,人是在你府内消失的,我如何能知道?”
“咦?”财主疑惑道:“容小姑娘不是和小道长同行的吗,这两人之间就没个传讯之法?”
听财主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容神秀心中忽然涌上一股火气,气的脑中嗡嗡作响,“我又不是他同门,哪儿会那些本事?又怎会那些个稀奇玩意儿!”
“这么说容小姑娘没法联系上小道长了?”
“还用你说,我当然找不到他。”容神秀又气又急,脑中发出阵阵晕眩,身子格外笨重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财主脸上肥肉忽然扯动起来,发出一阵哆嗦,“我还以为对付起你来还得费点事呢。”
“结果你既没本事又无法联系上小道长,”财主又低笑一声,挤得眼睛成一条线,“更何况小道长也被我困着了。”
什么意思,她怎的听不懂了,这财主的意思是凌生在他手上?
这些事都是他干的?
容神秀下意识想唤出灵昀,想一剑斩了这财主,可手里空空。
灵昀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