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二十七觉得自己很累，很想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但同时又隐隐觉得现在好像不是睡觉的时候。
现在还在埋伏中，如果就这么睡过去的话，丢失目标事小，暴露行踪事大。
不是任性的时候。赶紧醒过来！
醒过来！
躺在病床上的人啪地睁开了眼。
散发着白檀香味的绸帐、精心修剪过的兰草、龙飞凤舞的字画仿佛云烟一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沾着消毒药水气味的被褥、蜿蜒曲折的输液管、严谨而工整的军队守则海报。
她这才渐渐想起来，她已经不是二十七，她是陈小鱼。
她应该正在参加射击训练，为什么她会躺在这儿？
思绪混乱之间，一个脚步声缓缓地靠近。
陈小鱼警惕地眯起眼，装作还未醒来的样子，悄悄窥探着来人。
这是一个她不曾在军队见到过的人。
她不曾在军队中见到过头发如此乌亮顺滑之人，也不曾在军队中见过皮肤如此白皙光洁之人，更不曾在军队中见过会对她露出如此关切神情的人。
她头顶上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眉心微蹙，不是盛泽飞那般露骨又夸张的心疼，却叫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
陈小鱼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胸口暖暖的，紧绷的神经骤然弛缓下来，原本就在清醒和困顿间挣扎的大脑此刻猛地导向了困顿，一阵倦意悄然袭卷，眼前的景象也跟着模糊了起来。
陈小鱼做了个梦，梦见上辈子，在宁王世子卧室的梁上埋伏的那一晚。
那一晚，她像只壁虎似的攀在梁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屋内的情形，警惕着所有的意外状况。
就在她因为持续的高度紧张而逐渐感到麻木之时，宁王妃秉着一盏烛台翩然而至，在小世子床前静默地站了许久，离去之前，给熟睡的小世子掖了掖被子。
那时候还被叫做二十七的陈小鱼完全不知道宁王妃这玩的是哪一出，她想不通一个王妃大半夜地摸到自家儿子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离开是图什么。
而如今，陈小鱼梦回宁王府，人却不在梁上趴着，而是在床上躺着。
她睡得浅，模模糊糊听到有人走近，朦胧间，看到有人端着一盏烛灯，那人的眉眼在烛火的光芒中显得恍恍惚惚，只见得一头垂至下颔的黑发乌黑顺滑，柔软似绸缎，叫人忍不住伸手摸一摸。
陈小鱼没有伸手，她觉得自己全身瘫软，使不上劲，只好对着那影子有气无力地喃喃。
听到病床上的人突然开口，黑发的青年的动作顿时僵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双眼紧闭的病人，将身子稍稍凑上去一点，终于分辨出她究竟在念叨什么。
“妈妈……”
“妈妈……”
机甲营的射击训练，陈小鱼拿了四十分，成功垫底，顺便还把战斗兵的总分给拉垮了。
机甲营内的士兵，根据实战性能分为技术兵和战斗兵，两个兵种在战场上虽然是不分你我、通力合作的关系，但是在训练的时候，却总爱明里暗里较量一番，这似乎已经成了机甲营的一项不成文的习俗。
一直以来，战斗方面的训练总是战斗兵更胜一筹，技术方面的考核则理所当然由技术兵占优。
但自从洛云停当上机甲营的首席，战斗兵在两方面就都没有落败过。如今竟在射击训练落了下风，自然引起了一波议论。机甲营的大群闹成了一团。
[崔行楷]：技术兵的雄起！
[李默默]：奇观奇观，技术兵居然在射击上和战斗兵打成平手？这届战斗兵不太行啊。
[李天平]：不关首席的事。
[黄一琛]：不关首席的事。
[李默默]：这届战斗兵除了洛云停都不太行啊。
[吴锐]：什么话？还不是那个陈小鱼的锅，四十分？我闭着眼睛都能打出来。我可是拿了八十八分的，别拖我下水。
[李默默]：也不能这么说，我听说那个叫陈小鱼的，打了四个十环呢，后面是因为晕倒了才拿了鸭蛋的。
[崔行楷]：偶像出身的，体力不太行。
[李默默]：别这么说，唱唱跳跳也很费体力。
[崔行楷]：那能和咱们正规军这么多年的训练比吗？
陈小鱼在训练时晕倒，倒确实是因为体力不支的关系。
自从接受了萧雀指派的任务，陈小鱼原本就过于充实的日程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她只好一再压缩吃饭和睡觉的时间，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睡也只睡三四个钟头，过量的脑力体力的消耗无法得到及时补充。
长身体的年纪，能量消耗本来就大，加上她自己这么折腾，用不了几天就吃不消了。
洛云停看着大群的讨论，想了一会儿，触了触映射屏，在输入框里打了一行字。
[洛云停]：今年技术兵多了不少有双修实力的新人，看来今后兵种间的较量有更多的不确定性了。
大群顿时又炸开了锅。
[李天平]：首席表扬我了！
[李默默]：？？？
[李天平]：机械材料程序无所不知，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双修技术兵，说的就是我李天平。
[李默默]：小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我这当姐的都不知道。
[李天平]：以首席为榜样，向首席看齐！
洛云停看着群里的话题终于从陈小鱼身上绕开去，这才关上了大群，点开了另一个聊天框。
正躺在病房里吊营养液的陈小鱼被大群的信息提示音扰得心烦，索性开了屏蔽，靠在床上捧着终端看起了她之前录下来的笔记本的内容。
期间来了几波护士给她检测生理数据，说要等所有指标都恢复正常了才能放她离开。
她向最后进来的那个小护士询问有没有一个黑发黑眼皮肤很白的医护人员，小护士想了想，说大概是罗医生。
陈小鱼哦了一声，心想之前进她病房的人可能就是那个罗医生了。
嗡——
终端的震动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明显。
[军队小助手]：小助手提醒同学，夜已经深了，熬夜对身体不好哦。
陈小鱼看了一眼终端的右下角：才十点出头，还早呢。
[军队小助手]：因为同学的作息太不健康，从今天起，小助手要督促同学早睡早起、监督同学的一日三餐，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和营养摄入呢。
陈小鱼关掉了聊天框，继续钻研起神风的秘籍。
正看到起劲处，余光突然瞥到门口一条白影，差点没把她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定睛一看，来人穿着一身联盟军制服，头顶一只白色面罩，面罩上两只鸭蛋眼睛无辜又茫然。
“不声不响的，你想吓死我啊。”陈小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看她的笔记。
洛云停有些不知所措，他在门口站了老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熄灯时间到了。”
还不等陈小鱼反应过来，门口那个人已经眼疾手快地关掉了灯、拉上了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在一片黑暗中愣了一阵，然后一脸莫名地钻进了被子。
这个洛云停怎么回事？他难不成是怕她考核成绩太好，动摇了他的首席地位，所以特意来妨碍她学习？
陈小鱼脑中千回百转，最终在被子里打开终端，找到军队小助手。
[陈小鱼]：医务楼的住院区有规定熄灯时间吗？
小助手很快就回了信息：同学你好，有的呢，预备熄灯是晚上十点，正式熄灯是十点十五分。
陈小鱼看了一下时间，确实刚刚好。
看来洛云停倒是真没存什么坏心思，只是他堂堂机甲营首席怎么还管住院区的熄灯问题？难道机甲营首席还要兼任医务楼宿管？
一般来说，除非是她提了问题，小助手才会给她回信，自从在射击训练中晕倒之后，陈小鱼发现小助手主动找她的频率大幅增加。
早上六点半准时提醒她去吃早饭，如果她没出门，那么过十五分钟就会又提醒一遍。
中午则会催促她去吃午饭，还会根据上午的课程内容，给她推荐不一样的套餐。
吃完晚饭，还会发消息过来让她消化一会儿再去排练。
更唠叨的是晚上，十一点一过，就开始叮嘱她早点睡，要是她不理会，小助手就会每隔十分钟就发一条消息。
陈小鱼每每正学到兴头上，便听见终端像催命似的震个不停。她几次动了屏蔽小助手的念头，但看着它那两只可怜巴巴的大眼珠子又觉得于心不忍，只好顶着要命的震动，强行拖延到十二点。
但多亏了小助手那如同老妈子一般的唠叨，陈小鱼觉得自己的身体确实没之前那么虚了。
就在陈小鱼在小助手的“帮助”下逐渐摸索到平衡自学、上课、训练、排练以及休息的方法时，她期盼了许久的积攒演习积分的机会翩然而至。
“双人实战演习？”上午的课程结束，正赶往食堂准备干饭的陈小鱼看到公共休息区的电子屏幕上飘过这样一则消息，而她的注意力瞬间便被左下角的几个小字给吸引了：
优胜的队伍，每位队员均可获得120点实战演习积分。
实战演习积分，不就是申请精锐小队的条件之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