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明智的选择当然是拒绝。
五条家有意留他们吃晚饭,但阿镜谢绝了他们的邀请,临走之前很委婉地表示,五条家仅依靠五条悟一个人就足够支撑,完全没必要去寻求“另一双眼睛”。
小姑娘的态度颇为真诚,让他们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他们只不过是想把隐藏着的风险提前攥在手掌心里。
——虽然符术很好解决,但她仍旧是这世界上距离“杀死五条悟”这个目标最近的几个人之一。
晚饭在当地的一家拉面店里解决,周围到处都是呼噜呼噜吸面条的声音,很不安静,很不风雅,甚至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发明出“响亮地吃面条是对店家的赞赏”这种文化,不过是因为拉面最初是为那些囊中羞涩卖力气的人所做的食物。
阿镜和甚尔坐在角落里,面前是一大一小两只拉面碗,甚尔的那一碗里追加了一份叉烧肉。
“就这么拒绝他们没关系吗?”
他托着下巴:“五条家开的价码够高,而且你和那小鬼也不是合不来。”
“我讨厌咒术师大家庭。”
阿镜翻了个白眼,私下里的时候,她并不太注重自己的表情管理,尤其是面对甚尔,说话要自由很多:“五条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其期待五条悟在未来改变这个环境,不如一开始就离得远远的。”
“……你想要回镝木家?”
突然,甚尔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那一天里他偶遇的咒术师看上去应该也有些本事:“也对,北海道那边不太受咒术界的管辖……但以镝木家的规模,要是御三家真的有意刁难,会很难抵挡。”
“暂时没有这种想法呢。”
“……但他们好像很信赖你?”
“他们信赖的是前路,又不是我。”
“也没有多少区别吧。”
区别很大,有“六眼”和“五条悟”那么大。阿镜咀嚼着配菜的腌萝卜:“甚尔很在意这个?”
“就算是刀剑也会在意自己今后的工作环境喔。”
面前的家伙说道。
“吃住没有问题,酬劳我会尽可能保证,不会拜托你做太过危险或者麻烦的事,每年都有职场标准的假期,远离讨厌的那部分咒术师。”
是对方率先开始开玩笑,于是阿镜也跟着开口:“病休保障……这个就算了,你不会生病呢。”
“听上去前途无量啊。”
“……甚尔的要求也太低了吧。”
“没有各种各样糟糕的意外就很好了。”
“是嘛。”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扬脖子,喝干碗里的最后一口汤:“还想再吃点什么别的吗?”
“不用,多谢款待——作为员工餐还不错。”
甚尔说道:“你看,我很会给雇主省钱的。”
“没办法,是欠下巨额债务的雇主呢。”
“你那种赌马的办法不是要多少钱都能赚回来。”
“比起作弊的手段,还是更想堂堂正正地赚钱啦。”
“嗤,不愧是远望之镜大人。”
最后几个字是棒读,故意恶心人。
*
次年,五条家在五条悟的强烈要求下通了网。
主要原因是他要在网上打游戏,掌机宝可梦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御三家的剩余两家不愿落后,“勉为其难,纡尊降贵”地让非术师来装修,也接通了网线。
阿镜很愉快地用自己的薪水买了电脑,这一年里,她的赌资成功翻了几翻,到了让银行都会给甚尔打电话推销理财产品的程度,为了分散风险,他们再度将这笔钱拆分,留了一部分存进孔时雨的户头。
他算不上甚尔的朋友,本身就是揽活和接活的塑料关系,第一次听说那位“镜小姐”要找他帮忙,惊讶得仿佛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就这么信任他?”
甚尔看上去很嫌弃:“别怪我没提前说,你努力赚来的钱很可能会被他花得一干二净。”
“在他决定这么做之前我会提前动手的。”
阿镜说道:“我总会快一步,别担心。”
“你们两个有没有人性啊!”
孔时雨大声为自己鸣不平:“我甚至都还没有答应你们!现在报警还来得及吗?”
阿镜弯起嘴角,甚尔则是毫不犹豫地嗤笑了一声:“直毘人的两个儿子一个被蜜蜂蛰过,另一个踩中了咒符,你有几条命和他们享受一样的待遇?”
“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你竟然不站在我这边吗?”
孔时雨挑着眉毛开玩笑。
“我当然站在‘正确’的那一边——只要她还永远正确,我就一直站在这边。”
甚尔环抱手臂,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一年里,阿镜通过了女棋手晋升规则,成为了新的一段。晋升过程一路顺利,对局胜负也毫无波折,但在登记个人信息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
“……镝木?”
填写信息的时候,相关的工作人员显得有些惊讶:“不是姓禅院吗?”
“我更早的个人信息是这一个,详细情况可以致电联络青森的镝木本家。”
阿镜说道:“这种事情还是用原本的苗字比较方便。”
对方将信将疑地抓了抓后脑勺,在电脑里检索了一下她的个人情况,确认无误之后就填了上去。偶尔确实会有这种因为各种各样的复杂家庭情况而改姓的孩子,伴随着平成时代不断走高的离婚率,这种现象每年都会出现那么几例。
“那么,恭喜你踏入职业棋手的第一步。”
忽略掉的这点不重要的杂音之后,负责登记信息的男人握住阿镜的手,上下晃了晃:“镝木一段。噢,这位是监护人……?不对,年龄上看也——”
“是甚尔。”
阿镜说:“禅院甚尔。”
好的,明白了,这大概是个属于长辈的复杂婚姻故事。对方一脸“我理解”的表情,瞬间脑补了双方家长各带一个孩子二婚的场面,甚至还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伴随着互联网行业的逐渐兴起,很多围棋棋手的活跃也开始从线下转到了线上,而在这个小众领域里,如今最为震撼的圈内消息,就是一名网名叫作“Sai”的网络选手。
“Sai”辗转数场对局,棋风从容老练,迄今为止,无论对手是谁都未尝一败。
不少业内人士都悄悄揣摩,甚至海内外都有知名棋手关注,但大家讨论来讨论去,没人能找到这个神秘的Sai背后的真实身份。
“——这是那个咒灵吧。”
甚尔弯下腰,看着屏幕。阿镜在第一百三十一手的时候点了投降,屏幕当中黑白子交错,对方给她发了个微笑的系统默认表情。
“藤原佐为,就是Sai嘛。”
这个时候大家起网名都还很朴素,充斥着互联网早期的淳朴风格,比如塔矢亮是Akira,塔矢行洋就是Toya Koyo,对于围棋界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通过网名就能够猜透屏幕另一边的究竟是谁。阿镜自己也不免俗,她用来下围棋的账号右上角赫然写着Kagami,获胜率同样居高不下。
……谁能想到,再过十几年后,网上各种鬼模怪样的名字会变成主流呢。
“这么一看,就感觉有点像男性的名字了。”
甚尔摸着下巴,用手指在桌面上写了几个汉字:“加贺见(kagami),鑑,初次听说的话怎么想都不像是女性。”
“围棋领域,本身女棋手就很少。”
阿镜伸了个懒腰:“而且我不管是什么性别都会叫这个名字,没差啦。”
这是什么意思,父母在出生之前就想好了名字吗?确实会有这种情况……比如春日,湊,日本也有不少男女皆可的名字。
“我记得那个五条家的六眼也在网上打游戏?”
甚尔放过了这个话题:“你有在网上见过名字叫Satoru的人吗?”
“悟?倒是一起玩过几局……”
棘手的对手如果变成了队友之后,快乐就会变成两倍,数码兽网页卡牌游戏2V2组排记录里五条悟目前还保持着全胜。阿镜关掉围棋界面,熟练地点开另一个网址,加载结束之后,她打开自己的好友列表:“喏,就是这个。”
据说咒术师的名字是禁忌,不能轻易示人,因此五条悟的账号并不是“悟(Satoru)”,而是省去一个平假名直接叫作“Toru”[1]。
噗嗤一声,甚尔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身旁的家伙提前挪了位置,连一滴水都没有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