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善良的老头
正午，人潮涌动。
“叮楞”
一枚陈旧的硬币落在花坛边倒放着的鸭舌帽上，细微的声响让蹲坐着的元朗抬起了头。
“小伙子年轻轻的，看着人高马大，坐在路边讨钱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面目慈祥的白背心老头拿着葫芦丝，显然是刚从老年活动广场出来。他看着元朗圆而有神的大眼睛，蹲身靠近。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眼前的年轻人看着十分生动灵气，仿佛带着几分日月的热烈，尽管他此时坐在路边的姿势显得有些颓丧之气，但双眼仍是澄澈明净的。
“谢谢大爷，我没在要饭啦，坐一会儿就走。”
元朗对着老人笑得有些傻兮兮的，他拾起鸭舌帽戴在头上，微微卷曲的头发受力往下耷拉着，显得人像只落寞的大型狗狗，看着更瓜了。
“大爷，硬币还给你。”
院长爷爷不止一次说过，每个人都不容易，不可以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
元朗将硬币递到大爷眼前，他顺便拿手掌擦了擦身边的位置，“大爷，坐会儿吗？”
年轻人眼神真诚，被人认作乞丐也没有生气，反而热情地邀请人坐下。
“好好。”孙老头将递来的硬币推回去，“一块钱而已，不用了。”
他抱着葫芦丝坐到年轻人细心掸过尘土的地上，脚边碰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隐隐可以看到里面一坨粉色海狸头的护颈枕冒出了脑袋毛。
“这是……？”大爷看着这躺在路边的垃圾袋，好奇问出声。
“哦哦，这是我早上从公司收拾出来的东西，今天刚丢了工作，嘿嘿。”元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扯过地上的塑料袋，将手提的带子扎紧，里面的粉脑袋也被压了下去。
孙老头忍不住笑开，这年轻人，怪不得呢。
“新的工作多的是，你看着也是个机灵的，不要灰心。”孙老头拍拍年轻人的肩膀。
眼前的人虽样貌不凡，但穿着简朴，想来生活应该不会太过宽裕。孙老头没多说什么年轻人那些勇敢的人享受生活的大话，只鼓励了年轻人两句。
生活依旧是现实的。
“没什么，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工作，饿不死就行。”元朗手里还握着那一块钱，年轻人眼中神采飞扬，嘴角弯着，笑意盎然。
“哈哈哈哈。”孙老头被这单纯热烈的笑容感染到，“老头我看你感觉亲切得很啊，很像我那个整天忙得不着家的孙孙，他也是和你差不多的年纪……”
元朗乖乖坐着听老人唠起家长里短。
乖孙孙成绩好，年纪轻轻忙事业，不怎么记挂家里的孤寡老头。孙老头对此似乎诸多怨言，只不过从他那笑得漾起皱纹的眼尾就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对家中小娃娃的自豪。
元朗向来好奇心重，他很乐意听听别人的小故事。作为孙老头此时优秀的倾听者，他乖乖地不说话，坐得也更加端正了。
“你呢，你家是哪里的？”孙老头叨叨完那远在天边的孙子，突然看着元朗问道。
元朗闻言想起了院长爷爷和彼时热闹的小院子，他轻轻转头看着过往的人群。
“我老家在云州，我是院长爷爷捡来的……”
元朗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他在高中时期收到了好心人的教育资助，之后也顺利地完成了大学学业，来到大城市工作。
他记忆里的童年是那间不大的院子，还有为数不多的小伙伴。
“福利院比较偏远，小时候上学要走很远的路，我个子高，跑得最快……”
年轻人并未觉得自己与其他小孩有什么不同，说起幼时生活甚至神采奕奕。
说来奇怪，元朗上学时，大家听说他是孤儿后就不爱和他玩了；工作了之后，大家倒是因为他是孤儿而对他假意熟络，桌上的文件却越堆越多。
这一刻的孙老头时不时搭上一句关心的话，年纪上来了看不得小辈们的辛苦，他颇为心疼。
叽里呱啦的元朗也因为有人听他叨叨，心情更好了一点。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工作依旧让他感到头疼。
时间临近中午，元朗草草讲了几句工作上的烦心事。
“然后我就直接辞职了，不过还没想好中午吃什么，所以就坐这儿想想。”
孙老头本来还在为年轻人辛苦的出身和艰难的求学生活感到同情，下一秒就被这顿饭噎住了。
“额，哈哈哈哈！”年轻人实在有趣，惹得自己这个老头子也开心不少。
“嘿嘿。”元朗也傻笑着。
孙老头从裤兜里掏出了仅剩的几张纸币，“年轻人本就不该被拘束，这样，中午吃顿好点的，算是大爷请你的！”
他说着，便直接将纸币团吧团吧塞到了元朗手里。
“不不不，这怎么行！”元朗赶紧张开手将钱推回去，脸上不禁出现几分局促。
除了院长爷爷，还没有人一个劲儿地塞钱给他，他一时不知怎么委婉地推拒。
两双手就这样在路边推来推去了两分钟，路过的人奇怪地看一眼又匆匆走开。
“哎呦！老头子我就希望你吃顿好饭，客气啥，收着！”孙老头一把抓着元朗的手指团住了这几张钱，捧着葫芦丝就起身打算离开。
元朗见状，拒绝的心思一下收住，他人温暖的心意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下子站起，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大爷，等我一分钟，我给你买瓶水，一定等我下！”
元朗说完转身就跑到路边的便利店，他给老人拿了瓶常温的矿泉水，又给自己拿了只一块钱的老冰棍。
“大爷，给，谢谢！”
元朗又赶紧跑回来，双手递过矿泉水。
他的手上握着那几百块钱的纸币，手机屏幕上还停在刚才付款的页面。
“好好，小伙子，要永远对生活有信心啊。等下次我们再见面，我给你吹一首拿手的曲儿。”孙老手接过水，又扬了扬手上的葫芦丝。
“好嘞，那说定了啊，大爷。对了，大爷，我叫元朗！”
孙老头走远，元朗不停往他离开的方向挥挥手。
元朗站起身来还是很能唬人的，更别提他在路边踮着脚昂头送别孙老头的样子了。
一个瘦削的男人从他面前经过，看着他这个样子更是抬着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嘁”。
元朗把视线放低，啧，这膈应人的sb玩意儿怎么在这儿？
他突然想起，他现在好像还在前公司楼下，遇到出来吃饭的同事也实属正常。算了，元朗看都没看经过的杨奇，转身又坐下了，开始吃自己的老冰棍。
“你！”杨奇看着元朗这没教养的样子更气了，但是一想到元朗上午在公司大骂无脑经理的气盛情景，又看了眼他人高马大的体型，再生气也终究是忍了下来。
“哼！”杨奇忿忿地走了。
毫不在意前同事的心情，元朗正在专心享用自己的饭前甜点。
嗯，熟悉的白糖味儿。
元朗认真的舔了舔，他静静看着不远处过路的人，思绪时而又落到接下来的午饭上。
嗯，一只肥肥的大狗狗过去了。
一会儿是吃疯狂的星期四套餐，还是15块钱三个大汉堡呢？
嗯，一位被工作折磨得谢了顶的妙龄少男走过去了。
或者，是偶尔奢侈地点上一只招牌窑鸡呢？
嗯，一只肥胖的秃毛鸡跑过去了。
鸡？
嗯？？？元朗的视线似乎有一点恍惚，他轻轻揉了下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巷子口。
这是想啥来啥了？元朗为自己心想事成的超能力一惊！
不过这是从哪家炸鸡店跑出来的食材？？
过了半分钟，一名穿着黑西装的眼镜“猎人”紧跟而上，他的目标明显是那名妙龄……
不对，他手上拎了一只铁笼！他的目标是那只鸡！
黑衣人目标明确地略过了谢顶男，脚下不觉中加快了速度。
手上的冰棍被烈日晒得软了，粘腻的甜汁儿流到了元朗的手上。他毫不在意的舔了一口，将冰棍往嘴里一塞，就提起脚边的垃圾袋往那边的巷口走去。
都市打猎的神奇场面，元朗怎能容许此刻无聊的自己错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