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罗坪设伏
待到午夜时分，一队车马沿着罗坪山下官道行进。
道旁突然火光骤起，大群士兵从林中冲了出来。足足有五千余人马，将队伍重重围住。
段森领着将士，坐于马上，浑身悠悠然然，尽是得意之态。
黄脸儿在旁喊道：“广成郡反贼，尔等已被朝廷大军包围，速速受降，饶你们一死。”
话音刚落，山上三声炮响，震耳欲聋。
漫山遍野瞬间燃起无数火把，归弢带领大队人马，俯冲直下。
身后山寨土匪嘶吼震天，另一侧任大名领着人手，目眦欲裂，大喊：“乡亲们，杀翻狗官兵。”
七百多人卷起漫天尘土，冲下山来。
段森大惊失色，本以为此战消息灵通，胜来轻轻松松。一看这情况，不想反被算计，中了敌人埋伏。
但见山上尘土飞扬，火蛇蜿蜒，不知还有多少反贼在此。
蓦地眼前一人掀开斗笠，寒光一闪，自己身前一名亲兵应声倒地，正是刘九在此！
地上这二百人乃山寨中挑选出来的凶悍恶匪，衣裳之下早已全副武装。
此时个个目露凶光，手起刀落，瞬间把官兵砍倒一圈。
五千人马惊慌失措，纷纷在原地打转。
段森勒住坐骑，指挥兵将应敌，哪里能收住阵脚。
刘九挥刀扑来，吓得他连忙倒退。
“将军快走，我来断后”。
黄脸儿奋力护在段森身前。
段森收敛不住兵卒，知道大势已去，急忙领着亲兵，调头往启临城撤退。
刘九翻身上马直追，一箭射中段森后背。
欲待追赶，被黄脸儿再度赶上来缠住。
他只想着速战速决，手中一松，装作被打落兵器。大叫一声，转头就跑。
黄脸儿在后紧追不舍，张弓搭箭，就要射来。
刘九在前早有防备，偷偷拈着弓箭在手。
猛地一回头，箭去如流星。黄脸儿箭未发出，已被他射中面门，一头栽下马来。
正要回马去斩首级，前方又有一将持枪戳来，将刘九挡住。
黄脸儿血流满脸，忍着剧痛，趁此间隙，慌忙上马而逃。
刘九大怒，迎着来将，侧身一闪，轻舒猿臂，将对方一把抓了下来。
俯身一刀，割下他头颅，高高举过头顶，冲向敌阵之中，口中大喝道：“挡我者死！”
众士兵见到血淋淋的人头，一双眼睛兀自睁着，都吓破了胆，纷纷避开刘九。
段森奋力催马狂奔，眼看就要脱身。不料前方烟尘四起，又闪出一支人马。
“张予之在此，狗贼哪里走！”
他认得喊话之人正是张予之，心下大骇：这厮竟亲自领军前来，这番可要遭大罪了，附近不知还围有多少叛军，启临城看来难以保住。
只感觉心尖尖都要钻出血了，一口大气闷在脖颈，恍惚间全身无力。
身子拼命摇晃了几下，这才缓过一点劲。咬咬牙，舍命一搏罢，但愿能顺利逃走。
带人直冲过去，两骑交锋，被张予之在马上斜身一刀砍中手臂。
两方人马随即战作一团，段森左支右绌，拼死突围，眼看就要被重重围住。
慌乱间，树林中突然奔出一支队伍朝这边杀来。
张予之定睛一看，为首的竟是万尽贤。
原来他日间已对归弢起了疑心，劝谏段森不听，故此请求自带一千人马殿后接应，以防有变，这时来得正是时候。
张予之三百余人被万尽贤带兵一冲，形势急转直下。
归弢早有交待，千万不能让段森回城，不然将前功尽弃。
危急之际，张予之豁出性命，死守大路不退，慌乱之间连杀数名敌军。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虽然心里早有准备，还是泛起了阵阵反胃。
一刀一个大活人，这和杀人恶贼有什么区别？
你们变成了刀下亡魂，是战死沙场，报国尽忠。但我们之间又有何仇怨，值得不顾一切地以命相搏。
这就是战场么？杀来杀去，这都是为了什么？
但一想到灭盟之恨，不由把刀握得更紧了。
我要杀的是万尽贤、段森几人，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挡在他们前面。
就因为他们高人一等吗，就因为他们能指挥千军万马？
你们这些无辜的士兵为什么要挡在他们面前？我到底还要杀多少人！
脑畔沉思之际，又有几名士兵对准自己攻来，都是直取要害，下手毫不留情。
他手起刀落，将几人砍翻在地。
他们不顾一切要杀我，因而我也要不顾一切杀他们。
就是这么简单吗
我好像很快就习惯了杀人。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那种杀人的愧疚与难受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这就是杀戮的快感？
张予之内心矛盾丛生。
义父曾教导我，不可轻易害人性命。
人若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就和野兽没有什么分别。一旦嗜杀成性，只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这种杀戮的感觉真的令人享受。
难倒我天生是个杀人的狂魔？
张予之打了一个冷战，马上收起了这个邪恶的念头。
不，我绝不会如此。
只因为这里是战场，是你死我活的地方，我必须要杀人。
这是条不归路，我张予之以后没有机会回头了。
阻挡我的人，都是仇敌的帮凶！
杀了也活该！
我必和你们血战到底！
想着想着，抛却顾虑。
段森在哪？有种的便再冲过来，来多少我杀多少！
上前抓住一个敌兵，刚要下刀，随即怔住了。
那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看模样比自己小不了几岁，正满脸惊恐，嘴唇颤抖，直吓得连求饶也说不出来。
他是被迫上战场的。
他这样觉得。
他的父母一定在等着他回家，我一刀下去，这世上岂不多了一对伤心欲绝的夫妇。
对方还在死命挣脱。
张予之就此放开了手。
蓦地寒光一闪，一把小刀朝自己心脏刺来。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挥出刀，那少年直直倒下去了。
我好心饶你，你却要杀我？
这是为什么，你直接逃走不好么！
难道这就是现场，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是的，这是战场，对敌人的手软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看着少年瞳孔之中的光亮慢慢褪去，他蹲下去为其阖上了眼睛。
希望你下辈子懂得拿捏分寸
又是一波敌兵冲来，他正满腔积郁之气，无处发泄。
随即吼叫着，倾尽全身力气，迎面冲去。
段森将这一幕远远看在眼里，见张予之异常勇猛，哪里还敢回兵汇合万尽贤。
当下也不敢去启临城了，又恐前路还有埋伏，在一边方向不住寻觅出路，终于找到一个口子。
急急挺矛乱戳，由身边几十名亲兵护着，冲出战场，疯狂逃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