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皇商？！
书房里，淡淡的燃香烟气与月光交织在一起。
皮质坐凳上，黑羽宗微微低头，默默地盯着燃香头的烟雾螺旋上升，透过烟雾看向窗外的夜色。
没来由的，黑羽宗又重复了前不久抛给南星的问题：“李部长你觉得，猎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安心把猎枪交给猴子吗？”
李部长是个稳重人，最不擅长的或许就是异想天开。
但跟随在黑羽宗身边半辈子，他熟知黑羽宗的行事风格和喜好，自然也对黑羽宗的忧虑、烦恼了然于胸。
没错，他知道这个问题背后深深的含义，所以立刻答道：“您是担心，这次拒绝与天皇合作的决定？”
黑羽宗坐在座椅上，手指轻敲桌面：“虽然尚井家向来低调，但他们可是从百年前就打着皇商的名号做生意了……”
“是啊，这次没有与尚井家沟通，就下了这么大的决断，极大可能会被直接当做是在挑衅、背叛。”
李部长叹了口气，眉眼间微微流露出一点愁容。
尚井家族，是一个早在上个世纪就崛起的一个巨大财阀家族。
起家于煤矿和货运业，后因广受客户青睐，发展出了高井钱货代理店。再后来，这种狭小隐秘的代理店得到皇室认可，迎来了迅猛发展。
一战前后，这种代理店已经成功转型成为尚井银行，尚井家族也因此将家族产业迅速扩展到金融、制造、房地产等多个领域。
如今尚井家族旗下产业，遍布于利虹甚至是东南亚各个国家和地区。
在利虹社会生活中，普通人或许并不熟知尚井家族的名字，但生活中接触的各种产品，大到能源笑道钢针，背后都一定有尚井家族的影子。
与尚井家相比，即便如今能跻身国内前列的黑羽家也都只像个大集团旗下的子系小集团罢了。
毕竟，像尚井家这样的巨无霸总共有四个，几乎把握住了利虹国内八成的产业。
“树大好乘凉啊！”
黑羽宗突然站起身来，他的目光穿过了窗户，看向了远方的夜空，和夜空下的废墟。
他的声音语调都异常平静，与其说是在和李部长说话，倒更像是在与自己对话：
“树大好乘凉，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尚井家确实曾像一棵大树，为我们遮挡了风雨，给我们带来了荫护。”
“然而，如今的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黑羽宗又突然转向李部长，眼神犀利：
“现在的天皇已经名存实亡，权力已经被架空，权威甚至是信用度已经被剥夺。
这种情况下，尚井家如果还想保持住往日的风采，继续保住皇商的身份，最简单直接的选择就是从以皇室做背书改道为以政府做背书。
所谓树倒猕猴散，若是我们还故步自封，继续依附于他们。即便生存下来，最终也只会被他们的阴影所压倒，被他们的政治游戏所拖累致死，被大树压垮也不是不可能……”
他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声音低沉而有力：“是时候了……”
没人愿意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更何况是黑羽宗这样的一代枭雄。
李部长默默站在一旁，看着黑羽宗如在棋盘上思忖、踱步的身影，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刚跟随在黑羽宗身边时的情景。
那时候李部长自己押对了人，黑羽宗曾经押对了尚井这棵大树。
只是，这次还会押对吗？
黑羽宗站在窗前，他的目光像是要跨过重山，思绪也仿佛随着月光飘向了远方。
那个方向……已经荒废的丰天汽车厂？
原来如此！
“汽车制造厂您还不打算放弃吗，已经投入不少成本，迟迟见不到回报，这样的无底洞还是早日止损比较好吧？”李秘书试探性问道。
黑羽宗微微抬眼，转向李部长又叹了口气：“我曾经确信汽车制造是我们的机会，能让我们从尚井家族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但没想到现实远比预想残酷的多。”
说着，黑羽宗指向书桌上摊开的一份报告。
“看看那些，丰天汽车生产线的盈亏报告，战败对制造厂的影响简直超乎想象。现在不仅资金链断裂，许多原材料也难以得到，市场因为战争的影响而萎缩。
倒是没什么存货积压，因为大部分存货都被无差别轰炸毁了！我感觉啊，原本已经近在眼前的希望，现在就像这些报告一样，快要灰飞烟灭了。”
又一次看向窗外，沉默。
顿了顿，黑羽宗的眼中多了几分光芒：“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放弃，我该放弃。我反倒觉得，眼前的困境，说不定是一个更大的机会。天皇倒台，意味着权力的重新分配。如果能够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真能依靠汽车在重工领域杀出条路来！”
李部长点点头，表示认可。
思虑再三，他跟随上黑羽宗的步伐，走在他身旁，声音中充满尊重：“会长您总是能看到我们尚未察觉的机会，但我总还是有些顾虑。”
李部长官职不小，是黑羽宗身边的红人，即便是在家族会议上也有不小的权威。
更何况，他这个秘书，其实需要安排黑羽宗一切行程，在外需要稳重、眼色和谨言慎行，但对内总是需要应言尽言。
“没有外人，直说便好。”
李秘书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其实在二战期间，丰天就曾因为军品生产遭受美军轰炸，汽车工厂损失严重，在那时就埋下了祸根。
而且丰天从建厂到现在不过十年，最好最好也仅仅算得上属于国内三流汽车企业，压根无法与山崎重工、立产、山岛、三棱这类老牌工业企业在军品生产上竞争。
还是由于得到了尚井家的支持，为军队提供重装卡车等产品才缓口气，但也因此滞留了一大笔坏账。
所以即便没有发生后来的种种，光是重工领域的竞争形式，我认为丰天汽车就很难回收前期投入的大量资金投入，这让我对集团将资源倾斜进汽车制造产业这一选择有些担忧。”
李部长看着黑羽宗，他的眼神中有敬仰也有担忧：
“当然，我相信您一定已经考虑过这些因素。我只是想提醒，如果我们还庇荫在尚井家族下，即便是押宝失败了也会被认为是在帮助尚井家在重工领域与其他几家角力，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如果是选择汽车制造孤注一掷，又同时向尚井家宣战的话，就需要更为谨慎，以免让家族陷入危险。”
“李部长，你还记得我问你的问题，猎人凭什么敢把猎枪给猴子，而且不给豺狼单单是给了猴子呢？”
不等回答，黑羽宗自己就给出了答案：“因为枪里没有子弹，猴子没有獠牙！”
说完，黑羽宗神秘的笑笑，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沉静片刻，李秘书突然大惊失色：“您的意思……您是想要……”
“不妥啊，家族和集团最初的服装制造业务，在当前的不稳定环境下仍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还有完整的供应链。甚至即便是在战后萧条的现在，民众仍然脱不开需要吃、穿、住的。
或许……或许，在这个时候，应该选择稳妥，等局势稳定后，再重新考虑壮大家族事业啊！”
黑羽宗听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凝视着窗外的夜色：“哼，稳定？李部长，你知道稳定是什么意思吗？
稳定就是说，有些东西现在不是你的，以后就永远不可能会是你的，这就叫做稳定，懂了吗？”
又过了好一会儿，黑羽宗缓缓开口，语调既坚定又充满疑虑：“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认为，向重工转型才是家族的未来吗？”
“不仅是家族，它就是未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