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孩子，你没事吧？”
面对质问，先前高举旗帜、铁器，愤愤激昂的工人们纷纷低下了头。
倒是有几个工农打扮的妇人，挤过人群，想拽着南星做基本的医疗检查。
“年幼”的南星一把就被一位大婶拽了过去，几人‘上下其手’给南星检查了个遍又唠叨了好久，半是责备半是安慰。
从手法和对话内容不难猜测，这几人都曾经是后援的医疗帮扶人员，经验相当丰富。同样地职业病也很严重，不仅关注身体，还关心精神健康。
直到确认南星的母亲—高长英闻讯赶来，几人才肯罢休，三步两回头依依不舍的融入了人群中。
只是南星，又被高长英从头到脚检查了一圈，都被摸得有些害羞了……
几个工头，眼疾手快地把铲车驾驶座的人拉了下来，是个右手打着石膏的中年人。
“田中？！怎么是你……为什么？”
一个领班眼尖地认出，从驾驶座被拽下来的，浑身打颤脸色苍白的中年人，正是好一阵没见踪影，零件班的老资历——田中康健。
田中康健浑身打着颤，右手的石膏还沾有尘土，他瞥了一眼拽着他的领班，挣扎着想要开口说话，但一直都没有出声。
“田中，你怎么了？”领班愤怒的拽着他的衣领，眼神有担忧也有愤怒。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田中康健艰难地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就埋头跌坐在了一旁的石板上，看起来很是懊悔。
听到田中这个名字时，工人们一下就议论纷纷了起来。
田中康健，是厂里最早一批员工，同时也常年蝉联年度优秀员工称号，一直是大家心中的榜样。
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和无私奉献的精神，一直是他在大家的心中的标签。
谁又能想到，刚刚会是这个“老实人”坐在铲车驾驶座上，险些要成为了一个罪人。
“为什么……”
在场的人们纷纷议论起来，他们都不理解，为什么田中康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多半是个被逼入绝境的可怜人吧……”
南星打量了下田中康健的年纪，回想起了曾经读过的利虹国二战后经济发展史，里面有这么一段话：
二战后的利虹，一下子就从技术导向发展阶段倒退回了生产要素导向，大批优质且廉价的闲散劳动力流散于社会。工厂为了生存被迫裁员，甚至破产倒闭，许多在车间干了半辈子的中年技工，成了可被大批量替代的社会边缘产物。
再看看那名叫田中康健那只打了石膏的右手，多半就是文字中描述的，被这个时代悲剧压垮的可怜人！
如果先后顺序颠倒一下的话，或许在场会有不少人能理解田中失去生计后的绝望。但在经历过刚刚惊心动魄的场面后，人们怜悯的目光里，更多的是责备与愤慨。
估摸着时机算是成熟了，黑羽宗抬了抬眼镜。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一改之前的冰川面容，笑容和煦：
“这个国家，刚刚从战争中走出来，或者说还没能走出来。在我们面前的是满目疮痍，是一片狼藉。
每一个人、每个街道、甚至是每棵草木，都在艰难地试图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我知道，你们所面临的困难，我看得见，也感同身受。”
黑羽宗举着扩音器语重心长的接着说道：
“我们不该站在对立面，我们是一个大家庭，是一个团队。我们肩膀上共同肩负着重建家园的责任。我们需要的，不是对抗，而是合作，是互助。”
“我知道，工资、安全、福利……这些都是你们的切身之痛。我承诺，这些问题，我会逐一解决。你们的诉求，我会倾听。但我需要你们理解，改变是需要时间的，我不能立即做到。”
全场寂静、无人应答，但看得出，有些工人的脸上露出了些神采。
“同时，我要向你们求助。是的，你没听错，是我要向大家求助，没有你们，我们不可能重建家园，更别提民族复兴。”
“因此，我，高羽宗！在这里向你们保证，我将尽我所能，改善大家的生活条件，让工作环境变得更好、让生计更有保障。”
“我也要拜托大家相信我，相信我们自己，相信我们的国家。我们将一起携手走出这个困境，也必定能一起迎接光明的未来。”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掷地有声，充满了决心与信心。
不得不说，黑羽宗的话语很有煽动力，许多原先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人听完眼里都泛起了光。
但既然能集结成群，就不是这么几句话能够轻松打发的了……
果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高喊道：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之前高羽树也在动员大会上向我们承诺过不会裁员，但之后仅仅两天就裁掉了厂里近半的工人，谁知道你这个当爹的会不会和你儿子一样，言而无信啊！”
“就是就是，口说无凭！”
“是啊，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先冷静下来的工人们一下警醒了起来。
黑羽宗的演说因此被打断，但他毫不慌乱。
所谓算无遗策，就是一早就已经预想到了这种局面，平淡地扫视着面前这些混乱而怀疑的眼神：
“我也知道，你们曾经被欺骗，被伤害，被忽视。你们自然担心，这只是我为了平息事端，为了阻止你们的抗议，而做出的空洞承诺。”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真诚，也不似之前面对家人和铲车时的板着脸，而是眼神中充满光芒。
“但我并非是会做出空洞承诺的人……”
一队人从旁边慢慢走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晴子，领着一队仆从从宅院中搬出了许多物资。
看到这一幕，工人们都愣住了。
他们看到了稀有的蔬菜和肉类，看到了破损但仍可使用的工具，看到了整齐堆放的药品。这些都是他们日常生活中急需的物品。
“这些是家主夫人亲自指示，从宅院中搬出来的物资。每一份都是为你们准备的。”一名负责分发的仆人大声宣布。
晴子站在人群前，冷静地看着他们，然后缓缓地说：
“这只是开始。我们会设立更多的福利政策，帮助你们改善生活。只要你们愿意，你们都可以领取这些物资。”
此时，高羽宗的声音再次在空气中响起：“国家正处在战后重建的困难中，我不能保证为你们解决所有的问题。甚至不能保证兼顾没一人，但我想让你们知道，只要你是我们高羽家的员工，我就会尽我所能的去帮助你们！”
看着晴子领着人搬出那些物资，黑羽宗的话语激起了工人们的共鸣。
希望、可能性，这是陷入绝境中的人最希望看到的光芒。
坐在一旁的田中，捧着分发的物资，浑身颤抖：“我……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是一家人！”黑羽宗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犹如泛起的涟漪，开始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虽然许多工人仍然存有疑虑，但更多人开始相信，或者选择相信，也许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可以带领他们走向更好的未来！
标准的给一巴掌再给一把甜枣，甚至还因势利导，以德报怨，原谅并帮助了本该有牢狱之灾的田中。
这一通操作下来，高羽宗这个领导者，有情义有手段的形象一下就立起来了，感到未来有保障，工人的罢工情绪自然也就平息了。
如果不是突发事件，南星都要怀疑这个田中是不是黑羽宗提前安排的托儿了……
果然，这种第一代打江山的企业家，临危不乱、老谋深算，不是善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