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承诺
在生命的最后十几天里，他都是躺在地板上的。躺在那充满排泄物的地板上，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可以支撑自己站起来了。
尽管如此，门板上和墙上都是密密麻麻带着血的抓痕和拳印。他想要出去再看一看门外的风景和阳光。
待在屋子里的一个月之中，小男孩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速度，或快或慢。他甚至连时间过去了多久都不知道。
因为在屋子里，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都是一如既往的黑暗。黑夜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小男孩在临死之前也没能再看一眼阳光。
在鞭炮喧天的热闹之中，小男孩终究还是没能挺过去。他挖出了自己的眼珠，愤恨它没能带自己看到最后一眼阳光。在悲愤之中，他捏爆了眼珠，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静静地死去。
他的头朝着门的位置，伸出的右手也是努力够向门的方向。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憧憬着门外的风景。
说是憧憬着门外的景色和阳光，还不如说是在等待着某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没有人听见男孩死前的呢喃，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来的一句话，如同一阵毫无存在感的微风，惊不起任何水花，吹不起一片落叶，拂不乱一根发丝。
“哥哥，你说过要来救我出去的。”
只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他心心念念等着的那个仆人哥哥也早就被顾府辞退了，在他被关进屋子的第三天晚上。
至于现在，没有人知道小男孩的大哥哥究竟去了哪里。
他还是在等待着大哥哥的出现，即使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念不灭，魂魄永存。小男孩死后不愿意进入轮回，化作冤魂一直等待着大哥哥的出现。
至此红色的血雾幻境已然消散，关于他的故事张川渟已经足够清楚了。
张川渟看完小男孩的故事之后，眼圈早已泛红，鼻尖泛起一阵酸涩。
泛着金光的符箓不再环绕着张川渟，一张张散落在地面。张川渟顿了一会儿，紧紧盯着小男孩说道，“我帮你去找你的大哥哥，你乖乖地转世投胎好不好？”
“一言为定。”小男孩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言语间没有任何戾气。
话音刚落，屋子的门一下就打开了，倒灌进房间的风将张川渟身上的道袍吹得猎猎作响。可是张川渟却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很可怜了。可是在这个小孩的过去，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让人窒息的绝望。
张川渟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张川渟终于想清楚了，小男孩并不是不能出去，而是他要等着他的大哥哥来完成这个约定。
看见张川渟出来，顾府的成员心里隐隐有想要扑上去问个一清二楚的冲动，可是碍于顾府小主人顾夜浔的面子也就不好太过放肆。
顾夜浔走上前去问道，“道长，屋子里的鬼患可清除干净？”
“未曾。”张川渟故作高深的说道。
“不过嘛，只需要你为我做一些事情。不出片刻便可解决鬼患。”张川渟继续说道。
“钱好说。”顾夜浔一挥手，手下抬着一大箱的金银珠宝便来到了张川渟的身前。
“我想要看看顾府的花名册。”张川渟摆了摆手说道。很显然顾夜浔误解了张川渟的意思，果然当江湖骗子好赚钱一点不假。
“去给张道长拿花名册。”顾夜浔吩咐管家下去找花名册。
“敢问张道长可是找到了解决鬼患的办法？”顾夜浔低声问道。
“所谓抓鬼，其实是消除厉鬼心里的怨念，将其度入轮回。我现在所做的便是消除鬼物的戾气。”张川渟向顾夜浔解释了一下抓鬼的具体流程。
“敢问花名册与鬼物的戾气有何关联？”顾夜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张川渟故作神秘地说道。
“那我就静候张道长的佳音了。”顾夜浔拱手说道。
“那是自然。”
不一会儿，管家就抱着一大摞册子回来了，上面积攒了很多的灰尘。只有最上面的几本没有落上灰尘，那是今年的花名册。
时间紧急，管家顾不上去慢慢把花名册上的灰尘处理干净了。脏一些不过就是挨几句骂，要是耽误了驱鬼大事那就糟糕了。
“这间屋子是不是曾经关了一个小孩子？”张川渟将花名册堆在地上，没有第一时间翻阅它们，反而是小心地试探道。
毕竟这算不上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顾府中人有所忌讳是在所难免的。
“没有。”顾夜浔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自他记事起，这间屋子就被荒废了，门窗都被木条封死了。
可是在几天前，他的父母却如同中邪一样非要自己把上面的木条亲手拆掉。就算是他们真的着急，这种粗活累活交给手下人来办不就好了吗？
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父母竟然开始整理打扫起了那个荒废了许久的屋子。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父母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连身为他们亲生儿子的自己也不例外。
在那之后，顾夜浔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们了。只知道他们进入那个屋子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顾夜浔虽然心里担忧着父母的安危。可是无奈父母的先前下达的命令，让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间屋子。
直到他们进入屋子的第二天夜晚，那个荒废的屋子里传来了凄惨的尖叫声，顾夜浔终于还是决定进去一探究竟。哪怕是因此遭到父母的责骂，可倘若是要他不顾父母的安慰他自问自己做不到。
父母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那间屋子又有何古怪。容不得他过多思量，带上几个随行的侍卫便冲了进去。可是无论他们使用什么方法就是进不去，砸门砸墙破窗，甚至是挖地洞都无法进去。
那间屋子就像是一个坚固的堡垒，固若金汤。
听府里年长的老人说是冤魂索命来了，让他去找道士来消灭这一只鬼物。
后面他陆陆续续找来了五个道士，说他们是江湖骗子吧，他们又把门打开了，说不是吧，全都死在了那里。
他虽然不知道父母是死是活，可是照如今这几个道士的惨状来看，父母应该是凶多吉少了。他现在只想把父母接回来好生为他们处理后事。
顾夜浔那个时候才刚满月，再加上本就是难以启齿的事情，所以父母也就没有告诉他，他自然也就不知道之前所发生的事了。
年迈的管家此刻却支支吾吾了起来，想说却又不敢说。
张川渟敏锐的察觉了管家的异样，锋利的眼神直直盯着管家。
顾夜浔看见张川渟盯着欲言又止的老管家，立刻开口道，“管家你知道什么，尽管说，我不怪你。”
如蒙大赦的管家撩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当年，你才刚出生，老爷和夫人就做了一件很是荒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