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二天一大早，余湘哐哐砸响了老头的院门。
无心明显是刚起的样子，外袍就随随便便的挂在身上，乱糟糟的头发，眼角还挂着眼屎。
“好歹注意下你师尊的形象啊。”余湘的眼睛有被辣到。
无心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形象能涨修为还是能当饭吃，小小年纪这么迂腐教条。”
哈欠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余湘忍不住跟了一个：“师尊叫我清早过来，难不成是要再补上一份见面礼？”
“见面礼”三个字咬的极重。
“一天天的净想什么好事呢！”无心翻了个白眼：“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自然是为了修炼。”
无心将人带到一间屋子前，推开门。
房间正中央一张长长的条案，上头堆满了新鲜食材和灵植。另一角有个明显是新搭起来的灶台，靠墙摆着一排柴火。
做饭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余湘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陈设，疑惑道：“来厨房干啥？”
无心随手拿起一根萝卜，很是随意地在衣服上蹭蹭就啃：“你要做个食修，不在厨房修炼难道去茅房啊？”
余湘多多少少有些起床气，忍不住杠道：“我院里不是有现成的厨房。非得大早上来你这？”
“那你院里有现成的师尊亲自指导不？”
见余湘不抬杠了，无心哼哼两声：“还不赶紧的，我还没用早膳呢？”
余湘腹诽，说这么多，授课是假，找个免费劳动力给你做饭才是真的吧。
无心得寸进尺点起了菜，卖起惨来说老人家肠胃弱，得喝些糊烂的稠粥。
修行之人，到他这境界，除非寿数将近，哪个不是百病不侵。瞧这老头脸色红润，牙坚齿固吃嘛嘛香，一根水萝卜他都能嚼的喷香，哪里像个身娇体弱的。
余湘懒得戳穿他，何况煮个粥也不费什么事儿，她自己肚子里也没什么东西。
东西都是现成的，上好的灵米灵气充足，颗颗晶莹剔透，用来煮粥正好。
淘好的米入锅，余湘翻出一株三品血灵芝。血灵芝看上去只比普通灵芝胖上一圈，颜色鲜艳如血，肉质肥厚，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功效。传说凡人吃上一口就能延寿百年，这等好东西有多珍贵不言而喻。可这桌上就大大咧咧的摆着好几株。
余湘心想，这老头平时抠搜到不行，竟看不出来还是个隐形富豪。
以她如今练气后期的修为，想要炼化三品灵植还是有难度的。
果然，即使用尽最后一丝灵力，也仅除去了部分杂质。炼化失败，血灵芝瞬间化作齑粉。
她有些肉疼：“果然还是托大了。”
无心嘴里还咬着萝卜，咔吱脆响，含糊不清道：“像你这般没有章法，只能暴殄天物。”
“你先前处理灵植都是用的丹修炼化的法子。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如此一来，与丹修何异？”
余湘心下一沉，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修行之道众多，你可知为何独独没有食修这一说法？”不等余湘回答，无心道出答案，“凡胎□□食五谷才能活着，可修行之人，金丹之后便可习辟谷之术。再者那辟谷丹又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即使修为不到的，花上一块下品灵玉就能买上一瓶，哪里还用在这吃食上浪费功夫。”
“更甚者，觉得只有修为低下的人才会将精力放在饮食之上。”
一盆子冷水劈头盖脸的泼了过来。
这个世界的丹药神奇之处又岂在活死人肉白骨。只用吃上一颗小小的丹药就能解决众多需求。一颗辟谷丹就能饱腹一月之久，哪里还需要吃这些五谷杂粮？
可余湘自小就接触厨艺，不仅是她谋生的手艺，也是她的热爱。
她很享受用美食给人带来快乐的满足感。
余湘眼眶发红，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我父亲是个厨子，所以我生来也是个厨子。他靠着一把炒勺撑起一个家，最后留给我的…也只有这做饭的本事。”
“修行之道还分三六九等？得道之人就非得清心寡欲，不食烟火吗？若成大道非得抛弃这些所谓俗念，我宁可做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凡人。”
无心冷笑一声：“那世人视你如异类，你坚持的道心不齿于人，你又当如何？”
余湘看着他，目光坚定：“那我便坚守本心，世人怎么看与我何关。我又没做什么恶事，旁人不接受不理解那是他们的事。”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谁还没看过一两本中二龙傲天小说呢！这种台词简直又尬又爽。余湘有些脸红。
无心放声大笑，眼角泛出泪花，捧着腹道：“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哈哈哈哈哈你这丫头有够猖狂的，老头我喜欢！”
老头爱意的铁拳直捶的余湘打了个趔趄。
“嘶…你这手劲儿忒大。”余湘痛得直呲牙咧嘴。
无心总算笑够了，一本正经道：“你既要坚持本心，你现在做的岂不是本末倒置。食修应以食为主。你以灵植入菜可以，只是这处理方式还是得按着厨子的法子来。做个名副其实的食修，不辜负你父亲留给你的本事。”
余湘如醍醐灌顶。
就如前世饮食行业发展迅速，出现了许多花里胡哨的新烹饪方式与工具，反而忽略了食物本身。
锅的煮着的灵米已经绽开米花，米香味四溢。
余湘将一块瘦肉剁成肉茸调味后备用。转头开始用厨子的法子处理一株血灵芝。
小心的用小刀刮去灵芝柄部的泥土，切成指甲盖大小的小块。
灵芝入锅，余湘用灵力裹住四散的灵气，直至完美融入粥汤中。起锅前瘦肉放入翻滚的热粥中，瞬间变了色，一点盐调味。一锅鲜香浓郁的粥就好了。
一碗粥清而不浊，一朵朵绽开的米花粒粒分明，入口却不单薄寡淡，浓郁的米香伴着灵芝特有的菌香，瘦肉茸滑嫩爽口。
清清爽的一碗粥下肚，无心发出满足的喟叹：“这就是老夫留恋这俗世的原因罢。”
余湘给自己也盛上一碗，浓稠的米粥入口即化，浓郁的灵气顺着喉咙滑入胃里。丹田里的灵力迅速运转吸收。
血灵芝鲜美脆爽，没有用灵力祛除杂质，蕴含的灵气竟也这么足？
余湘想起之前的凉拌清心草。
两碗热粥下肚，无心缓缓开口：“孺子可教也。你吃好了就去院子里把柴劈了。”
“这也是修炼中的一环？”余湘不解，这老头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自然有让你这么做的道理。”无心一脸高深莫测。
余湘从来不是个怕吃苦的人，上辈子跟着父亲在后厨练基本功，寒暑不辍。大冬天泡冷水洗菜淘碗，小手肿成萝卜了也没喊一句苦。
虽不知无心的用意，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拿起斧子。
斧头不知多久没用过了，锈迹斑斑，死沉死沉的，余湘双手并用才堪堪举起。
用尽全力，斧头落下，死死地卡在木头上。
无心蹲在屋檐下，手里捧着粥碗，嘬一口：“哈哈哈人还没斧子高，是方才粥没喝饱，你给人挠痒痒呢？”
余湘看着旁边堆成山的木头，有些绝望，她怎么就没有二师姐的天生神力呢！
她龇牙咧嘴费老大劲拔出斧子，她还就不信邪了。
她努力回忆二师姐劈柴时的英姿，尝试着依葫芦画瓢。
两腿分立，重心放低，腰部发力带动手臂。圆木裂开一半，斧子再次卡住了不说，两条手臂被震得发麻。
无心嗤笑一声：“蛮牛！莽夫！”
余湘翻了个白眼，老头嘴真碎。
她试着将灵力运行至手臂后挥斧，圆木瞬间裂作两半。
这个方法倒是奏效，但纵使有灵力加持，效率还是太低消耗过大。她挥斧的速度越来越慢，手臂开始发酸。
无心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口粥：“小蠢蛋，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
余湘反复琢磨老头这句话，沉思良久，心中突然闪过什么。
她将灵力探入木材，穿透木头上的年轮、纹理、纤维。突然扬起手臂，就那么自然的一挥而下。
“啪—咔嚓”
明明只用了两分力气，木头就这么一分为二。
打蛇打七寸，攻其要害。
这世间万物，不论人或是物，即使再坚固再强大，也会有弱点。
只要找到这个点，击破它，再坚固的防御也将土崩瓦解，未尝不能做到以弱制强，以弱胜强！
余湘此时像是感受不到外界的喧嚣，整个人陷入混沌之中。
她像是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深海里，她奋力往上游，海面结着三尺厚的寒冰。她明明能隐约看见透过冰面的光，空气被厚重的冰块阻隔。
肺的的氧气一点点消耗殆尽，她敲打冰面的力气越来越小，一点点的沉向海底。
突然，她睁开双眼，凝视着上方的某一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出一拳。
“咔嚓—”
冰面像是一面碎开的镜子。
冰冷的海水消失不见，她贪婪地大口吸着空气。
再次睁开眼，她手里还握着那把生锈的钝斧。
无心收回结界，面带笑意：“还不算太笨。”
余湘还沉浸在方才真实的窒息感中。
“恭喜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