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电话，商谈
迪瓦肖的街头上，尼洛已经在这儿毫无知觉、如死去般地躺了四天了。
直到意识一片灰暗的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抬了起来、就要被这样抬到其他地方时，他这才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查看情况。
他的眼睛率先看见了一片模糊的白、很柔软的样子。紧接着他的眼神聚焦，终于看清这是一道翅膀。
他勉强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几乎像是要死了一样。“别管我。”
将他抬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风尘仆仆从寐椁飞到了迪瓦肖的风翼。
然而风翼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说道：“不行。第一，作为唤能事务所的学员，当事务所面临危机的时候，你必须要提供援助。
“第二，我飞了老半天来到这里，可不是要征求你的意见。要让我空手而归，想得倒是挺美。”
“别理我，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尼洛没有理会风翼的话，只是不断重复着。
风翼也看了看一身污浊、颓废不堪的尼洛，“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又为何在心灵上自暴自弃，但是我可没时间管这些。时间紧急，我要把你带回去。”
风翼说罢后、不待尼洛继续出声，索性一记手刀狠狠打在了尼洛头上，瞬间把他打晕了过去。
“走咯，”风翼单手抓着尼洛的腰部提了提，就要原地起飞。
“放下他！”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风翼眉毛一挑，看向街道的角落处。一个女人哆哆嗦嗦地用双手举着一根棍子，带着恐惧又警惕的眼神盯着他看。
“你哪位？别多管闲事。”风翼现在可没有闲心和普通人搭话。他一眼就看出此女子毫无异能、只是一介普通人而已。
“跟你无关。我不管你是他的谁，快点把他放了！”女子看见了风翼与众不同的大翅膀后更加害怕了，却还是鼓起勇气、用颤抖的手拿着棍子指向他。
“你是说这家伙吗？”风翼瞥了一眼已经昏过去的尼洛，“你是他谁呢，说来听听？”
这句话一出、女子突然像是被噎住一般不说话了，甚至一度呆愣原地，好像陷入了什么思考困境里。
风翼见状也不再废话，当即就扇动翅膀、准备飞离这里。
“诶——你等下！”女子惊慌地大喊道，“我是他……是他朋友！不许你把他带走！”
“与我无关。”风翼耸了耸肩，不过倒是因为这名女子的勇气而多看了一眼。女子长得也算是美丽，娇小的身躯、吓得要落泪的小小脸颊虽然显得力量薄弱，眼眸中却蕴含着一抹坚强。
“你是他朋友也与我无关。他可是有任务在身，别纠缠了。”风翼说完话就要当即飞去。
“等一下！”在风翼面露不耐烦时，女子突然紧张地说道：“不管你是他的谁……希望等他醒来后，你就告诉他一声，对不起。”
风翼用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的双眼看了她一眼后，没有回话，而是振翅高飞、瞬间消失在了街道上。
伴随着强烈的阵风逐渐散去、女子狼狈四散的发型终于落下来后，她看见了高空中一道青色的光亮眨眼间划过了天空、飞向远处，最终完全消失在视线内。
她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纪康、曹晏和几位同样伤势痊愈的异能者们组成了第二波的支援小队，立刻马不停蹄地前往支援市中心的世磨小队。
由于寐椁近来动乱频发，大部分公共设施都面临停摆，纪康等人也选择了低调行事，走着隐蔽的小道穿梭过各处路口，缓缓地兜着路前往市中心。
一路的街景犹如当时的迪瓦肖般萧瑟冷清，地上不时还有建筑和车辆被破坏的痕迹，俨然就如同废弃了一般。
然而要是在寐椁最乱的几处的话，战乱几乎一刻不停：机械人们不断无脑地摧毁和推进着，目前的官方数据统计几乎杀掉了近乎一万多平民。
各地也已经派出了政府的军人进行镇压。突击部队、坦克、直升机甚至是战斗机都已经轮番出动，寐椁现在的天空不时仍有飞机迅疾飞过的尖啸声。
机械人大军的数量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不仅在武器火力上与军队不相上下，甚至也有飞行船、小型装甲车等科技，一度击溃了准备不周的第一批军队。
不过政府也开始正式调动全市的军备战力，开始对机械人吹响了反攻号角。如今各地都在激烈地对战中。
至于世磨和重锤所在的地区虽然有机械人占领、却没有第一时间支援的军队的原因是，这些地方恰巧离军队驻扎的地方最为遥远，因此哪怕是市中心也是迟迟才来了一批支援部队。
所以轻装出行的世磨等人反而比军队更快到达了现场，并且还相当于替政府清掉了外围的军队。当然现在，他们也在反过来利用军队替他们探路。
风翼所选的富人住宅区算是远离战斗中心的偏远西边地区，因此附近暂时还没有机械人动乱的迹象。但是市中心处、以及东南北三区几乎全面沦陷，战火四起。
如今的纪康等人穿梭在南区前往市中心的城市交汇处，沿路的居民要么搬家逃离，要么躲在家中不肯外出。总之寐椁当真是进入了战争的恐怖时期。
纪康等人悄无声息地行动着、彼此也鲜少对话，犹如一支幽灵战队般游过了条条紧密相连却又错综复杂的街道。
他们路过了一条平平无奇的街道。纪康照例警惕地巡视了一番周围，没有发觉异常后，这才带领着这支人数不多的小队继续前行。
直到纪康扫到了街道旁的一个电话亭后，他的目光却突然顿住了。
这个电话亭照理说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它与任何地方——甚至是迪瓦肖的——的电话亭都差不多，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
不过纪康却不断盯着电话亭看，甚至连走路的步伐都停了下来。他的脑中突然涌现出了一些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曹晏打着手势询问纪康，他们都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纪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但是他还是一直看着那个电话亭，因为在他看见这个东西时，脑子原本失去的一段记忆仿佛又开始复苏起来。
这个电话亭似乎没有受到破坏。这是一条尚还完整的街道，显然机械人大军还未踏足此地，只是人们依旧提早逃离了这里，所欲空无一人。电话亭更孤零零地伫立在街头。
他慢步走了上去、无视了一脸惊讶的众人，缓缓走到了电话亭面前。
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串数字——似乎是一个电话号码。这是谁的号码？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又记起了一句话：要是还有商讨的意愿，可以联系我。这个“我“是谁？商讨的又是什么？
纪康感觉脑中一片混沌，似乎隐隐约约又开始头痛起来。其实治疗师也发觉了这几天的纪康情况不对，更有无法查出病症的头痛，这才不让他贸然提早回到战场上。
但是纪康的内心深处却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串号码很重要，与他切身相关，足以决定他的人生和未来。这是一种奇怪的直觉。
他无视了头痛，打开了电话亭门，把自己关了起来。曹晏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纪康要做什么。
纪康依照记忆按下了这串数字，把听筒拿到了耳边。电话似乎打通了——这果然是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漫长的嘟——声不断循环往复地在纪康耳中响起，犹如经过了一个世纪。纪康煎熬且紧张地等待着电话那头有人能够回应，陷入了一段尴尬的时间里。仿佛电话那一头只是无尽的空虚荒原，毫无意义。
电话突然被接通。一道清脆的女声含着笑意从话筒中传出：“你想好了？”
纪康一愣。随着对方的声音出现的第一秒起，他脑中沉睡的记忆赫然被全部唤醒。他瞬间想起了寐椁第一监狱失去的记忆部分，也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谁、她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纪康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我原先似乎完全忘掉了这件事。这是为什么？”
“这样吗？”幻梦似乎没有感到意外，“不过这电话打都打了，为何不干脆来我这儿坐一坐？反正聊聊天也好。”
纪康下意识地就要拒绝。然而心底却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答应她。
他的神智仿佛一瞬间陷入了模糊。他最后居然开口说：“可以，你在哪？”
“离你应该不是很远。你走出这条街、向左拐走大约三百米，看见一家叫做“旧梦诱惑”的甜品店后，推门进来就是了。”
“好。”纪康挂掉了电话。他这时才稍稍清醒了一些。自己怎么突然答应了要见面？他可是还要前去市中心支援的。
纪康走回了曹晏等人身边，曹晏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小声开口问道：“纪康，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纪康摇摇头，“没事，只是我可能要暂时离队一下。你们先走吧，我马一会儿就能追上。”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曹晏更是疑惑地打量着似乎状态不太正常的纪康，“你还好吗？”他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真的，”纪康说着，“你们先走吧，我很快回来。”说完他当真直接离开了队伍，准备走出这条街道后左拐。
众人又不知所云地互相对视了几眼，最终也无可奈何。他什么都不肯说，那众人也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去了。
纪康与曹晏等人当真在这里分开。纪康选择了左拐，寻找幻梦提到的那家“旧梦诱惑”的甜品店，而曹晏等人则继续出发前往市中心。
纪康一个人在街上慢步行走，寻找着那家甜品店。很快他便看见了：这条街道的尽头便是，“旧梦诱惑”的四字招牌镶着粉色的底板挂在店铺上面，异常地醒目。
这是一家普通的甜品店。店铺透明的玻璃积满了灰尘，几乎看不见店内的光景，里面更是漆黑一片，没有营业点灯的样子。
纪康走到店铺门前，看着“已打烊”的三个字门牌挂在门上，门的把手是一颗圆形的玻璃球，似乎要握住后旋转才能打开。
他用手握住玻璃球，旋转着扭开了后又推了推门，发觉没有锁上。门被他轻易地推开了。
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仿佛这里如同家一样安全可靠。幻梦的话犹如蕴藏着一股奇特的能力，让他完全没有警惕的心理。
纪康走到了店内，略显昏暗的环境内，幻梦穿着一身古怪的服装，微笑着看着他。她的身旁还站着三位眼熟的保镖——似乎与劳氏商业中心遇到的无异。
只是这一次、这三位保镖却显得奇怪了许多。他们没有穿衣服，整个身体“裸露”在外，露出了金属的身躯。他们呆板的神色看起来虽然还是人样，却越看越像是面无表情的机器人了。
不仅如此，他们的整个身体似乎都是机器人的样子，几乎和外面的机械人没有什么差别。
幻梦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几乎完全遮住了她娇小的身躯。她微笑着看向纪康，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坐吧。”
纪康看了看三位保镖，没有表现出惊讶、疑惑等惊喜，只是犹如听话的小狗般在幻梦说完后拉开了椅子，坐下了。
“你的伙伴应该都去市中心了吧？我猜那里应该挺乱的，恐怕你的人、还有政府的人都在那里，估计会是一出精彩的戏。”幻梦笑着说道。
纪康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幻梦。他目光呆滞无神，有那么一瞬间和身旁的机械人无异。
“看来，也差不多了。”幻梦端详着纪康的脸庞，又笑了笑，只是这次却笑得有些可怕。
“通知那边的人，计划正式开始。”幻梦的笑容骤然消失，第一次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略显淡漠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