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为天赋？
尼洛和曹晏分别换好了新的制服，这才有些扭扭捏捏地回到了训练室。世磨似乎已经离开了，一些工作人员也赶到了训练室，开始检查和修复训练室战后的受损情况。吉莲站在一旁招呼他们过去。
不等吉莲开口，尼洛却先一步发话：“我觉得，我的异能可以提升的程度开始进入了瓶颈。”
吉莲一愣，尼洛则语气沉重地继续说道：“是，我知道。不论是那个肌肉怪还是曹晏，都拥有着超出寻常人的天赋，他们甚至还有一些运气。而就是这些运气，却似乎正要逐渐把我甩开了。”
吉莲静静地听他说着。尼洛握紧双拳，“我的父母也是异能者，这你们应该知道。然而他们的异能是简单地操纵或者移动一些不大不小的物体，最多在生活里起到便捷罢了。
“而我从小试过了很多东西，却都不能如我的父母那样移动它们。唯独在碰上玩具枪的时候，我才发觉了自己的异能。
“也许是因为我小时候看过的什么动画、什么电视剧，当我看见手枪打出子弹的那一刻，我异能的灵感就此油然而生。
”那便是我这一生都要追随的感觉，子弹出膛、激射飞出的动作，我仿佛能像为一只马儿套上套索般掌控与驾驭它。
“但是现在的我却又觉得，如果我仅仅是操控手枪的子弹，威力却已经开始受到了局限。我已经在事务所里试过了其他的枪械，却也只是做到将异能简单地注入其中而已，无法真正驾驭它。
“当我和真正的强者对决时，我的子弹的威力却也不尽人意。不论是一年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我都无法凭着实力真正击溃对手。”
曹晏没想到，尼洛居然一直憋着这样的情绪。尼洛看起来总是嚣张自傲、自信张扬，却也有着担忧自己实力不足而懊悔不甘的模样。他惊讶担心地看着尼洛垂下的头，双拳因为用力过猛而开始发白。
“如今的我只想着，既然我的天赋不行，更没有遇到什么机遇，那应该更加努力训练、甚至学会秘技的一阶段，才不会掉队。”尼洛俨然变成了一位不知所措的小男孩。
“可是我却还是没能掌握一阶段的要义。今天的对战，还是靠着曹晏才勉强混个平局。”他近乎愤怒地跪倒在地。
“别这么说。”曹晏慌张地开口，“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根本对他毫无胜算。没有你的输出和计策，我早就在和他对战的第一回合就输了。”
“你错了，你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吉莲也跟着开口说道。
“错了？”跪在地上的尼洛抬起头，看向吉莲。
“也许你会认为，只能操控手枪子弹的异能上限很低，以至于在实战里不能对对手造成威胁。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什么？今天世磨唯一受的伤就是你的子弹造成的；曹晏陷入危险时，也是你的攻击在掩护他；你的局部阵雨更是一度压迫其不敢妄动，这便是你所谓的‘弱’吗？”吉莲自然地隐去了世磨放水的部分事实。
“对比一年前的你，你能对准一级的异能者造成实质的伤害吗？你的异能等级没有提高吗？你对于子弹的使用技巧不是一直在提升吗？”吉莲继续说道。
“曹晏固然拥有非常强力的底牌，然而真正的一对一下，他根本没有机会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曹晏闻言也不免羞愧地低头。
“你的实力仍在进步，现在却因为暂时看不见新的变化而开始颓废自卑？这就是你想要复仇的动力吗？”
吉莲的最后一句话赫然给了尼洛沉重的一击！他原先灰暗的眼神忽然变得狠厉。
“所谓天赋和幸运的馈赠，不过是弱者告诉自己为何弱小、最后安于现状的借口罢了。”吉莲的情绪也忽然激动了些许。
“当所有人都不看好你的时候，你就给我死死地看着自己仅有的、仅会的东西。你练习它十遍百遍千遍万遍十万百万千万遍，练到所有人都放弃了而你还在练，练到给所有人一记狠狠的耳光，告诉那些蠢货我就算是资质愚钝，天生不如他人，我也还是能比你强，还是比你更疯狂！
“我要把血肉练成钢铁，把筋骨一根根敲断然后愈合，再痛再苦也无所谓，我只要一个结果：为的就是要变得更强，为的就是让那些看不起的人都要跪在你面前，为的是站在那个顶峰，俯瞰那些渺小的众生废物。”
“疯狂族推崇强者，但是我们更推崇的，是疯子。”吉莲神情近乎凶恶地死盯着尼洛，尼洛的脸色也露出了狰狞和愤怒。
“给我牢牢记住这一点。否则，立马给我滚出去。我们事务所不欢迎自怨自艾、抱怨自己是废物的废物。”吉莲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训练室。原先的实战总结也不再多说了。留下了处于震撼的曹晏和状若疯癫的尼洛二人。
远处的工作人员仍在进行着修复工作。曹晏搭上尼洛的肩膀摇晃着，“走吧回去休息。”
“嗯。”短短一个字，尼洛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和曹晏走出训练室。
曹晏的心中也不断回想着刚才的战斗和吉莲的话。他是最直接与世磨对轰的人，最为清楚世磨的异能：操控和生成土的异能。
也许在室内，世磨并没有发挥出他的真实水平，他的炎刃才得以与他战个平手。
然而话又说回来，尼洛与吉莲的对话似乎给了他一些启示：异能的真正用法有很多，哪怕是自己的“模仿”异能也未能开发出新的花样。然而既然是模仿的“火”的异能，他是否又能像世磨一样，开发出对于火的新用法，而不是仅仅依赖于神器的力量呢？
曹晏陷入了沉浸式的思索里，甚至连情绪不稳的尼洛也忘了安慰了。
吉莲也神情恍惚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位置上，许久没有反应。
“嘿，”一声轻喝将吉莲唤醒。她茫然看向声音来源，正是那位治疗师。“怎么了？刚才教新人出什么事了么？”
“没事，”吉莲摇摇头，“想到了以前的事而已。”
治疗师闻言，原先还有些笑呵呵的面容忽然变得严肃了些，“过去这么久了，怎么突然又想了起来？”
吉莲忽然苦笑道：“人嘛，贱。”
治疗师望向四周，诺大的办公室目前就只剩他俩在这里。他走到门口，将门反锁后喊道：“说吧，心理治疗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话已至此，吉莲也不再隐瞒。“我最近又尝试了一次，还是失败了。”
“二阶段？你不是说已经无所谓了吗？”
“是这样没错，可能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吧。跟我同辈的二阶段的不说，三阶段的也有几个。虽然我的实力也不比他们差就是了。”吉莲面容苦涩。
“我刚才像我父亲一样，开始装起大人模样、训斥起学生来了。大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可是自己不也只觉醒了一阶段？那些小子迟早超过我，却还担心自己太弱。”吉莲继续说。
治疗师坐到了吉莲面前。“我们也长谈了这个问题很多次，别的我倒也不愿意再说，免得你嫌我啰嗦。”
他专注地看着吉莲，“即使现在的你回到神界，回到你的族里去，你也是异常强大的一员。你的父亲、平辈甚至是族长都对你盛赞有加。这秘技无非只是锦上添花的‘花’罢了。”
“是的。不过体内流着疯狂族的血液，却永远只能停滞于外人都能学会的一阶段，倒是挺讽刺的。”虽然这么说着，吉莲的表情却释然了许多。
“现在的你已经足够强大，你也开始替你的父亲教导学生，甚至效果也非常不错。那两个新人进步的速度很快，很快也可以去神界了。”治疗师说。
吉莲的思绪忽地飘到了一年前——她在迪瓦肖独自维持整件事务所运转的时光。她的父亲重光不断鼓励她：你一个人能做到的。
她也的确做到了，将结界具象为一栋大楼这件事在同样使用结界位异能的结界师眼里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她却这般容易就做到了，甚至还能同时掌控和释放多个结界、供学生训练。
直到“鬼影袭击”事件出现，她的父亲被调回神界，事务所的重心便交付于她。而她却在几天后遭遇的袭击里、就这么让事务所的结界崩塌了。
甚至到最后、她用了一阶段的秘技也没能解决那两人、而是让他们负伤逃跑。吉莲当然不会以为逼得两名除异教的异能者自爆便是功劳一件，她甚至狼狈地逃到了寐椁。
结果她到头来、一件事也没有搞好。她的脑中又回到了现在的前一刻、尼洛对她表达的一番懊恼与不甘，又回过了神。“死死地看着自己仅有的、仅会的东西。”
吉莲猛地站了起来。治疗师在这一过程中没有打搅她的思索，而是静静地看着她，见到她有所反应后才问道：“想开了么？”
“嗯。”吉莲的脸上忽然重新泛起笑容，一如一年前那身穿红色刺儿装、烫着炸裂发型的流氓女孩般‘疯狂’。
三天后，尼洛被门口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睡眼惺忪地起身开门，发觉曹晏已经换好了事务所的服装，满脸急迫地看着他。
“咋了这是？”尼洛还没反应过来。
“事务所紧急传唤，好像是所有异能者都被叫到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曹晏着急地转述着。
“这么严重？”尼洛终于清醒，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自己。
尼洛和曹晏小跑着来到了事务所最大的会议室。一进门便看见约有二十几位异能者已经端坐在那，甚至连世磨也乖乖地坐着。
而吉莲和其他不认识的职员正站在那里，似乎已经开始在说明情况了。
吉莲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他们则连忙冲到了位置上坐好。“要重新说明吗？”其中一职员小声问道吉莲。
“重新说吧，毕竟也才开始。”吉莲的职权似乎比这里的人要高上不少。
职员恭敬地点头称是后，便对着在场的异能者说道：“那么，请允许我再从头说明一次。各位强大的异能者已经到齐，接下来将要宣布一个紧急情况。”
吉莲忽然看了二人一眼，眼神非常的奇怪。
二人不解，但职员也开始说明情况：“寐椁最近动荡不安，各个区域都或多或少陷入了战斗，甚至外派的异能者也遭到了袭击。这一切自然是除异教暗中行动所致。”
讲解的职员对另一位职员点了点头，这人便开始投放和切换具体的数据界面。
“根据寐椁的民调数据显示，支持异能被禁止的民众百分比上涨了6；其中的部分市民反映异能的出现令人身安全面临威胁，外出、工作甚至是日常活动都因此受到影响。
”而除异教的支持率也因此上涨了13，有市民表示除异教的存在就如‘持枪面对暴徒的警察’一样是合理的存在，甚至有人声称可以将除异教纳入市政府机构。”
“这一切都是除异教的运营所致。他们利用垄断媒体和近乎洗脑般的言论开始控制普通市民的思想，甚至公开声明了我们‘唤能事务所’的机构名称，呼吁民众抵制并举报。”
在场的异能者无不眉头紧蹙，尼洛更是握紧双手，眼神无法掩饰愤怒。
“鬼影袭击事件后，除异教更是将迪瓦肖的情况大肆宣扬，声称这是我们事务所所为、目的是‘除掉所有非异能者’以实现控制。
“奈何除了寐椁，我们事务所几乎没有公开的发声渠道，甚至发布声明可能会在这段时期引起反效果。因此事务所方决定暂且忍让，等待冲突缓和。”
“我们不能提供证据吗？”其中一位异能者起身问道，“让我们受到如此多的欲加之罪，直接公开我们在迪瓦肖的事务所情况不就行了？况且迪瓦肖出了事，为什么要寐椁的我们背锅？”矛头居然直指吉莲。
“明明是某些人无法守住迪瓦肖的新阵地，却要灰溜溜地躲到我们寐椁这里来，更逼得我们没法随意外出执行任务。我们已经忍受这屈辱快一年了，是不是应该让某个人负责？”这人继续愤怒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尼洛直接站了起来，“小爷才懒得影响你们事务所的屁事！要说理的话怎么不见你去找除异教那帮人，反而在这儿狗叫呢？”
“你——”此人面红耳赤，正欲继续争辩，吉莲却平淡地开口说道：“尼洛，你坐下。”语气里有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尼洛神情一滞，这才坐回原位。
“我当时的报告也十分清楚了。迪瓦肖的运营才开始没有多久，甚至连招生也仅有三位。事务所所长更是因紧急情况被召回神界，在此期间事务所只留下了毫无异能的工作人员，拥有战斗力的仅有两人。
”而与此同时、我还要面临除异教的四名二级及以上的异能者袭击，且其中两位更是直接自爆、不惜死亡也要摧毁事务所。”吉莲冷静地说着，全然没有因为那人刚才的话而动怒。
“唤能事务所最初成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让人界的人们接受异能的存在。我们提倡的是和平对话、但同时不会畏惧冲突与战斗。除异教的行为我们自然会抗战到底，但此时选择内部争斗、无疑是非常愚蠢的。”吉莲瞥了这人一眼，神情近乎冷酷。
那人悻悻然地坐下。职员这才继续说道：“那么，说完事务所近况，接下来的事件才是召集所有异能者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