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学渣
全班同学都被班主任那一声怒吼吓了一跳。
特别是扑在题海战术里的那些前排同学，当然也有专心致志在看书和听音乐的后排众同学。如正在武侠小说的世界里为正邪两派激烈厮杀而心揪一线的林朝阳，听着耳朵里的英文歌曲如入梦境的昭娣。
她低着头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战战兢兢地往教室外走。
每次出场都这么多目光，昭娣在心里悲哀地想，她不想被大家瞩目。
前脚刚跨出门口，“你站好，”一声咆哮般地怒吼迎头盖脸劈来。
昭娣一哆嗦，还未跨出门槛的后脚立在那里，不知是跨出来还是不跨出来，她惊惶地抬起头，望着班主任以前后脚站立45度倾斜的姿势定在那里。
班主任看着那魔幻地姿势瞬间愣了下，“完了，不会吓着这孩子吧，可别再晕过去，”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乾坤大挪移般地换着轻轻地口吻说：“你出来，把门关上，”
昭娣这才将后脚跨出来，转身去将门带起来时，不经意地望了眼班里的同学，感觉到有人在捂着嘴小声地发笑，看到班长望了她一眼，啊，那是怎样轻蔑的眼神。
她低头站在班主任面前，等候着暴风雨倾泻而来。
“昭娣，你为什么读高中？”班主任突然叹了口气地说。
昭娣轻轻皱了下眉，“我，嗯，，那个，”
她为什么读高中？
只有夏老师知道，难道夏老师没把她那寒酸的家庭跟夏老师说吗？
她的心里一酸。
“你说呀？你不知道你为什么念高中吗？那你知道你是在念书吗？念你人生中最重要最关键最有可能带来命运转折的书吗？你没有理想，没有梦想吗？没有想过要去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没有想过为自己，为家人，为国家实现自己的价值而做出贡献吗？，，，”
胡老师似乎越说越激动。
说到慷慨激昂之处，似乎唾沫横飞，眼神闪闪发光。
昭娣忍不住地一声轻叹。
她在轻叹人生的活法是有多不同。
可胡老师听到了那声感叹，他不明所以地突然愣了下，然后收住了激昂的情绪，转换了话题。
“为什么考试有白卷？连选择题都有空白，”
“有的我不会，”
“不会连蒙都不蒙？”
“胡老师，为什么要蒙？”
“，，，”
“晚自习为什么听音乐？”
“学习英语单词，”
“单词是从歌里学的？”
“嗯，，”
“，，，”
“为什么看杂书课本不看？”
“课本只有一本，杂书有很多，”
“只有一本，就那一本，你掌握了吗？吃透了吗？
昭娣的周测成绩明显表明，课本不但没掌握，更别提吃透了，找到又一重大问题的班主任开始以此扩散延伸，讲事实摆道理，连珠带炮只是让她明白，看课本，看课本，看出花来，看出黄金来。
“嗯，”
“为什么吃零食？桌肚里不是杂书就是零食？你还有闲钱买零食吗？”
“那，”
昭娣的心顿时委屈，那些零食不是她的，她哪里敢去买零食，她吃饭的钱还是夏老师给她的，那全是她的同桌朝阳隔三差五塞进她桌肚的。
刚开始她是不要的，她知道礼尚往来，可是她没有零食给他的呀，但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塞给她，还塞给周围的同学们，她吃过了几次他带来的水果后，就再也忍不住地回味了。
那水果是她这辈子都还未见过的，真是口舌生津，好吃极了，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叫什么荔枝，山竹的，还有人生果，杨桃，原来世上真有人生果，西游记里孙悟空偷吃的人生果，味道酸甜可口，她忍不住地咽了口口水。
但其他一袋袋包装好的零食，她可没舍得吃，她准备攒起来带回去给妹妹吃。
来学校已经一个多月了，每个周末学校里就她一个人，她突然想去看看妈妈和妹妹，离开家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妈妈和妹妹的信息，她们过得还好吗？她想等第二次月考后就去，所以，她那样担心和着急地问： “您，您没收了吗？”
“没收了，考试倒数有什么资格吃，回去，学习，”班主任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起来。
“这，这，这都什么学生，哪里来的怪物？”他气嘟嘟地往办公室走去了。
被突然又那么一吼地昭娣顿时愣在原地，泪如泉涌。
不知大战过多少回垂涎三尺地欲望藏下来的零食，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得抽咽起来。
当她抽咽着走回教室，同学们都以为还不知被骂的有多惨，特别是后排的同学和同桌林朝阳。
一阵猛的安慰。
“江湖风险，明剑难躲暗剑难防，别伤心了，”
“骂就骂了，如风般吹散，女侠别介意，”
“打是情骂是爱，是你引起了胡总的关爱，”
，，，，，
其时昭娣心里明白，班主任欲言又止给她留足了面子就如同学们个个投来诧异的目光一样，都饱含着“你一个农村来的孩子，家庭不富裕，父母不容易，供你来县城读书那么艰难你还不好好学习，成绩还倒数，你对得起谁啊”的怜悯。
大家都知道她的穷。
如果说她几乎校服不离身，一双运动鞋都没有，常年的圆口碎花布鞋两双来回换着穿也还是圆口碎花布鞋，后排的兄弟看不出来或者认为那是潇洒不在乎，即便夏老师从未说过什么，可老师的眼能瞎？
那些斜着眼瞄过来的城里女同学眼能瞎，她在意的班长眼能瞎，更何况还有那掩都掩不住地浓浓地乡土气息呢。
昭娣心知肚明。
看着他们个个转头小声安慰，昭娣感到了温暖，她的手难过地伸进桌肚里，碰到了硬块，塑料袋，一个，又一个，拿出来一看，瞬间破涕而笑，呵呵，呵呵，她的零食还在。
把林朝阳愣住了。
“不会吧，昭娣这也能行，”
鼻涕眼泪笑容同时出现在她小圆脸上，真是江河奔腾，日出山峰，别提多壮观。
他赶紧递过纸来，另一只手对还不时回头安慰两句地后排兄弟挥着手小声地说：“好了，好了，雨过天晴。”
可他没觉察到那只递去纸巾的手竟那么自然地在她脸上抹了一下，昭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迅速抢过他手里的纸巾，林朝阳才反应过来，他的脸突然红了，心里骂道：“呀，什么鬼，昭娣是女的呀。”
他害羞似地低下头，昭娣可没察觉到他的情感起伏，也不知是抽噎着地哽咽还是笑的后遗症头都没转地对林朝阳说：“纸，”显然一张纸承载不了那几股垂流直下地眼泪和鼻涕。
林朝阳连忙递上。
“给，女侠，”
这会他的心里一边嘲笑着自己地鲁莽，一边一种莫名其妙地疼惜感悄悄地涌了出来，似乎这个瘦小，短发，巴掌大小脸，整天素面朝天的昭娣，有一种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直钻他的心里。
坦率随意地表情？啥情况都能临危不惧安心一笑？还是故意躲着同学的羞怯？他摇摇头分辨不清楚，估计是把她当作了妹妹，他想。
被伸过来地手突然擦了下脸的昭娣，心里可是一怔，余光显示是林朝阳的手，原以为他只是递张纸过来，还没等她伸出手来接，就直接上了脸，吓了昭娣一大跳。
竟没把她当成女的。
“我是女的，女的，女的，”她想向他狂吼，让他分清身边做着的是女的，女的，男女授受不亲，她忍住了。
兄弟就兄弟，反正自己哪里看也不像女的，天天校服配短发哪里有人家女同学一丢丢的鲜艳明亮，婀娜多姿，只是以后再把手伸过来，还那么自然，就剁了，那些摸到的零食让她偃旗息鼓。
那满是奶香的大白兔奶糖，巧克力，牛肉干，铜锣烧，威化饼，开心果，榛子，，犹如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味蕾世界让只吃过果丹皮花生瓜子和硬水果糖的昭娣兴奋得比过大年还雀跃。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好东西。
如果胡老师再问她为什么上高中，她真想说为了这些零食，这些零食竟让她觉得那样值，仿佛那是另一个美好的世界。
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还给朝阳的人情。
就如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夏老师。
第二次月考，很快来临，在开完运动会的两周后开始了。
不出所料，全班第一的仍是班长汪子涵。
昭娣踮起脚尖出神地望了望前排班长的后脑勺，犹如清峻的山峰，可望而不可及。
她稳居倒数第一。
数理化科目依旧挑个把题目做做，而文科如语文和英语政治历史则认真地写完每一题，无一题空白。
“这孩子，偏科这么严重？”数理化老师统一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可有一天数学老师惊奇地发现，怎么这么干净的试卷上挑的那么一两个题目还挑到了超出教学大纲的，可真瞎了眼了呀同学，就这还瞎蒙对了。
林朝阳则进步明显，以总分高出昭娣100分的成绩横甩昭娣跃居倒数第二。
班主任无奈地不知道说什么，这帮扶战略地成效能说效果显著吗？
而看昭娣还笃定自然，满脸含笑，丝毫没有一点难过哪怕一丝失望的样子和神态。
荣升为帮扶对象中帮的一方的林朝阳，昭娣开始频频转头，可没少问他问题。
倒数第一请教倒数第二，更何况有100分的差距，这不很正常吗？
常常是正当林朝阳拿出武侠小说要来拨厮杀时，昭娣的问题就来了。
“大侠，这个英语介词咋用啊，”
“硪，大侠这个几何图行怎么论证啊，”
“大侠这个古诗说的是啥呀？”
“哎呀，女侠，能不能等我战完这一局啊？”
“不行，真的很头疼呢，请教一下，”
就这从数理化到语数外，无一幸免，就差政史地了。
看着昭娣那巴掌大的小圆脸，露出楚楚可怜的求学若渴的样子， 林朝阳高大的身躯浑身一震，似乎被捧成了学霸，夹杂着大男子汉的气概，便以那倒数第二的专业水准赶紧找课本，查笔记然后半生不熟地给昭娣娓娓道来。
昭娣听的津津有味，还不时补充一两句。
有时候问的问题林朝阳根本不会，可看着昭娣一脸求知的模样，能好意思拒绝？更何况他的成绩比她好，中间差了100多分呢，还不赶紧去各种求解。
大家被他钻研的精神感动不已，特别是后排兄弟立马汇聚成磅礴的大海你一处我一片的四处求证，得到准确答案后回来汇总。
昭娣便如梦初醒般地“喔，原来是这样啊，哇，太厉害了，咦，既然是这样，我在想是不是还可以这样求解呢，兄弟们看看，这样对不对，”
一群人又围在一起为她冒出来的新的解题思路深挖几千年未动用过的脑细胞再来一遍。当答案出来，竟和之前的一样，绝了，大家瞬间爆发出哄堂大笑。
引的前排人面面相觑，以为他们在开奖。
当然有时昭娣问的问题，林朝阳回答得可溜了，一点不加思索，比如这个英语单词怎么读，林朝阳能用广播主持人的标准给她读出来，问到些什么是nba,什么是足球的前锋中锋，什么是黑洞，什么是南海纷争，什么是雷克啥斯，什么是adi，披萨，麦当劳，，，
林朝阳不但不用考证地如数家珍，更会投去爱怜地目光，这孩子到底生活在哪个世纪啊？
可看到她流露出兴奋和崇拜地目光，林朝阳的心竟像吃了蜜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