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十 疑心
再抬头时,月光草嘴巴大张能塞下整个自己,眼睛瞪圆大脑一片空白。
落,落下来的是……
“啪嗒!”
好长的一截肠子掉在了月光草面前,伸出去想捡的根须抖三抖,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啊!
太高了看不太清,月光草灵机一动滚到对面的柱子底下,三下五除二爬上去,这样它就能看到正对着的李成。
凶人好可怕,不仅把李成腹部的伤口扩大,周围外翻参差不齐的血肉都削干净,在它爬上来前地上落一了堆。
更让月光草无法理解的是,肠子伤到的地方截掉无可厚非,备不住尸体爪子上带了毒,不处理干净容易有后续的风险。
但是,为什么要把全部的肠子都扯出来切断丢掉?
月光草有看到凶人指尖捏着的一滴灰水珠子,从胃下方的细肠子塞进去。
“不是说口服的吗,为什么要如此麻烦多此一举?”月光草实在找不出合理的解释,看懵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嘴吃进去经过咽喉是会到达胃里,胃是好的自然不必再开个口子,这么做也不是说不通。
难道它没看出来的问题,凶人瞧见了便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得重新长一副肠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胸口上的伤也一样如法炮制,削肉剃骨的,看得月光草咋舌不已,无不庆幸好再没伤到心脏。
照凶人这么个治法,月光草是真见不得凶人把心脏挖出来丢掉,它会吓出个好歹。
月光草才发现凶人动手时尽无一滴多余的血涌出,李成身上的血液好似冻住了一样。
令月光草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估计是那滴水的作用,眨眼间的功夫缺失的肠子、骨头和血肉片刻间全长了回去,仅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咳!”
李成幽幽转醒,嘴里的异物嚼了嚼吞下,看向眼前的巨人,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面对面注视。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你……”李成张了张嘴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蔚风。”白了李成一眼,蔚风警告道,“再有下次,我也懒得再救,书读了不少一点长进也无,不要对不相干的人掏心掏肺。”
“嗯。”李成眼皮略重,脑子发懵头一歪昏睡过去。
“啧!”蔚风收回固定李成的光圈,抓起地上散落的一堆肠子、血骨,留之无用弃之可惜。
月光草眼看李成从半空中摔下去,麻溜的下了柱子,滚过去伸出根须去接。
凶人真是的,治好了人就不管别的了,没看到人还虚着,也不怕再摔出个好歹。
一楼没地方睡,月光草编了个网兜拖着李成上二楼卧室。
不禁感叹当初凶人的设计,没要楼梯全是坡道,虽然上面有防滑的棱,有根须在李成身下垫着感觉不到咯,拖着走十分方便。
安顿好李成,月光草出了门,趴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看。
凶人还在,手里拿着李成身上的换下来的废料在不停的揉捏,一个血肉团子,难不成要捏出个人形?
圆圆的头方方的躯干加上细长的四肢,看得月光草一愣一愣的,“尽然蒙对了?”
“会不会是替身?”如果拿李成的血肉捏人,月光草大胆猜测小心求证,“替身的可能会更高,下次再遇到今日之事,或许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月光草唯一希望替身不要有意识,一旦成为第二个李成相当的可怕。
在它心中远比凶人杀了李成取而代之更严重。
替身一旦有了脑子,绝对是个演戏的高手,李成的心性可没有凶人狠,难保不出意外。
月光草真的是操碎了心。
“凶人应该有经验吧?”月光草想了又想,从栏杆的间隙中跃出去,甩出根须做支撑,在半空中不断的调整与凶人的距离。
爬上正对着凶人的柱子,月光草伸出根须也不管行是不行,在凶人手中成形的小人胸口,划拉出三个字。
“替身,危!”
指腹从小人的胸口处划过,抹去上面月光草写的字,蔚风清楚小东西担心的点在何处。
“不会有意识,只要李成不主动投喂,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事。”
为了避免李成看到替身后见之欣喜,突然间有多一个弟弟也可以的念头,蔚风并未赋予替身五官和脏器,有的只是简陋的皮囊。
“那就行,大不了天天看着。”反正它就在李成身边,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用替身。
月光草现在巴不得李成的实力再精进些,最好是能打遍开下无敌手。
简单的加了几个符文上去,蔚风丢下替身,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拖着胳膊肘深思。
之前镜子里的家伙嘲笑他,不会是因为他搞错了一件事吧?
蔚风不禁细想,要说李成幸运的由来,他敢说身上的功德绝对功不可没
。
而深厚的功德可是他带了,嫉妒的酸话是他说的没错。
蔚风差点梗出一口老血,他不该嫉妒李成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才是那个前人,没有他那身功德,李成混不到如今。
蔚风想骂人了,自己嫉妒自己,怪不得镜子里的家伙含笑的眼神中让人抓狂。
一想到当年的自己在镜中人手里,活得鸡飞狗跳就来气,要是他能像李成这般也当一回后人,就不会走向荆棘之路,一气之下不回头。
问就是镜子里的那人的错,蔚风恨得是牙根痒痒。
月光草接住掉落的替身,身上有李成的味道,没有五官像极了纸人,唯一的不同是比纸人厚实。
“呼!”
只要不附加多余的特性,安全隐患消减大半,月光草正要往肚子里吞,它自己收起来好过放李成身边。
动作一顿,月光草不由得担心搁它肚子里万一不灵验,不就罪过大了。
再就是它肚子里有功德珠,保不齐这么个草包因祸得福。
不行,不能乱放,问问凶人更保险。
门外,紧闭的院门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周遭静谧的气氛,四十九听到这声响,犹如看到救星。
此时的四十九背负不起太多的重量,已经趴在地上,再不解除会被威势进一步碾压成泥,他不想死!
后悔一个人来,后悔在那种情况下冒出不合时宜的妄念,后悔看轻了李成,后悔也没有用了。
门一开,泰山压顶之势骤然一收,四十九脸贴着地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艰难的左右手撑地踉跄起身。
四十九看向大开的门内,空无一人,谁给他开的门,还是说像之前一样无风自动?
就在四十九摸不着头脑之际,眼前一道火光扑面而至,脑子里只剩下跑。
忽而,四十九来不及有所行动,落下的火焰兜头罩来,瞬间失去了意识。
身体软倒在地,起伏的胸膛证明还有口气,身上并无外伤。
“砰!”大门再次关上,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高空之上的小楼若隐若现,小楼内举着替身的月光草正准备问凶人,往哪放的事,一声巨响截断了话头。
“咚!”
月光草已无话可说,只想问凶人房顶到底是怎么修的,就这么容易被砸破?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住了?
再不管管真要是哪天再砸下个庞然大物,睡梦中的它和李成岂不是要化为肉饼?
气愤中的月光草闻到外来物身上的果香,有点像桃子有点像苹果,是不是活的待确定,个头是真的大,占了一楼半个地面。是之前蜜蚁的两倍。
蔚风头痛的望了一眼头顶上的大洞,刚才出去处理门外的人,转身的功夫又被掉下来的东西砸了个窟窿,到底有完没完了!
捏了捏眉心略作思忖,蔚风问月光草要:“所有的骨牌都拿来。”
月光草毫不迟疑的吐出来,反复数了数,加上给出去的,再加上毁了的,连上眼前的不多不少正好。
“神界定位,妄想借助仙骨找到这里来,过于异想天开了。”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蔚风不得不怀疑其中的猫腻。
天界是他毁的,神界上的乱子想必不少,保不齐有人预感到了什么,再做万全的准备。
好在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蔚风不去在意该天道管的闲事。
抓起骨牌自开着的窗户散出去,有本事凭着仙骨的气味找来,蔚风不信下界的神仙能比落难的土鸡好哪去。
“扔,扔了?”
月光草惊掉下巴,凶人一会一个样,简直是猜不到结果的疯。
骨牌被心术不正的人捡去,还有个好?
造成无辜之人的死亡,这笔因果账不会算到李成的头上吧?
月光草心里打了一个突。
落在身上的视线过于实质化,蔚风低头看去,不难看到月光草脸上露出的隐忧,不禁莞尔。
“你一朵花,操的闲心比我还多。”蔚风毫无逗弄之意,直接了当道,“扔出去前处理过了,寄不了别人的身,我可不想被天道追着劈。”
“那还好。”月光草白担心一场,拉回思绪接着之前没能说出口的话,举着替身比比划划。
月光草在冰质的地面写了功德珠三个字,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后又记起李成身上的功德可比它厚多了,真让李成把替身带在身上,会不会受功德影响生出意识?
“放你那里便可,功德影响不到替身,一个件物可没你的牙口利索。”话落,蔚风消在原地,跑房顶上补窟窿去了。
“啥?”
月光草呆滞中,回想起初见之时,的确啃了一口李成身上的功德,庆幸没被凶人打死。
凶人的意思是除它之外别的东西动不了功德,那它不就成了
万中无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花?
月光草一脸得意的摇头晃脑,沾沾自喜道:“我果然是最特别的。”
徐威飞奔在回宫的路上,不经意抬眸窥见空中数个白色光点散向四面八方,疑惑一瞬朝离他最近的光点遁去。
看到光点的人都去了,虽然无法准确的锁定光点的来处,不妨碍这些人前去一探究竟。
徐威最先到达,跃空而上拿剑尖去挑,改变玉佩的方向,徒手去接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啪嗒!”骨牌落在了地上,滚了两圈停下。
徐威快步上前,依旧是用剑尖挑起细观,“仙字玉牌?”
四面八方的风声有变,徐威立刻便知是为此物而来,换左手拿剑,右手的衣袖将玉牌兜住,瞬间消失在原地。
“咦?”
陆续后到的几人面面相觑,都没看见落下来的东西,一猜便知被人捷足先登了,只得去其他方向上寻找。
刚来,脚不沾地的又都飞走了,其中就包括茶楼的小二。
除了徐威捡到的一块外,剩余的骨牌消失在京城上空,再无一人寻到。
蔚风故意设计,不让骨牌在一个地方汇聚在一处,仙骨的气息一旦变得浓烈,很容易定位。
一个地方只能存在一块仙骨,多了就会……
赶往宫中的徐威忽觉攥紧的衣袖一轻,低头看去顿时大惊,停下脚步,抖了抖凭白无顾多出一个大洞的袖子,被他卷入其中的仙字玉牌不见了。
这样的变化他只在一种东西上略有耳闻,徐威心绪微乱难以自信道:“玉牌,李成的玉牌!”
那个即便被人捡去也会杀人的东西,非有缘人不可得,杀人于无形非是一句空话。
徐威曾去茶楼买过消息,接触过玉牌的人中,死得悄无声息尸骨无存的比比皆是。
只要曾经接触过玉牌,并且消失半年以上的人,很大可能被玉牌所害无一例外。
徐威心急如焚,运起轻功赶往宫中。
李成为何会舍出这么多玉牌?事出反常必有妖,玉牌一出死伤的事怕是要接连重演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有些人明知道玉牌的危险程度,仍会冒死一搏。
听闻玉牌可以保命,哪个不想拥有一块戴在身上,尤其行走江湖的人更是看重此物。
那么多玉牌现世,腥风血雨即将来临,得禀明皇上早做准备。
徐威一路狂奔,出示腰牌入宫。
承天殿,封帝立于窗前转动着发僵的脖子,奏折处理完了,命人拿下去分发各处,透过窗户由远即近的身影,带着未知的愁容赶来。
“进,何事?”封帝转向门口,捏着一枚黑子的手略抬了抬,示意大伴入内。
徐威行礼问安,简明扼要的吐路回宫路上的所见所闻,主要说了玉牌和李成,也将一路上脑子里罗列的一些推断道明。
封旁瞥了眼大伴破了个洞的袖子,视线转向窗外,一只外来的飞鸟自上空飞掠而过。
“乱也是那些江湖人,争抢玉牌或是被玉牌所伤,大量的江湖人减少,反而对普通百姓有好处。地方官府无能,江湖人犯下的案子迟迟抓不到凶手,若能借此清理一批,对治下的各大州府有利好之处。”
有好自然有坏,事分两面不可能全然掌控局势。
封帝认为以李成的心性,不太可能将无辜之人牵其中,目前也还是猜测居多,再多多观察一段时日,再做论断也不迟。
“或许是障眼法。”封帝有自己的判断,“盯着李成的人太多,扔出无用之物转移注意力,不失为一种手段。再就是他自己的东西,想收回你也看不见,真想搅浑水,留那么一块足矣。”
徐威顺着皇上的话仔细一琢磨,有几分道理。
此事在未出现异状前,只能静观其变,紧接着禀明琼花阁以及周府的情况。
“挺好。”封帝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果真是自视甚高之辈,死了家族中的核心人物,日后注定走向没落。”
李成即动了手,省了他找理由拿人下狱。
“四十九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未归,封帝疑心大起,“不会是又重新改换门庭,投奔李成去了?”
徐威心下一凛头皮一紧,垂首道:“不知,此前命其盯住李成的家人,一有不对施以援手。”
多余话不能说,多说多错,只希望四十九不要被猪油蒙了心,走上不归路。
封帝到现在不是很信任四十九,要不是有李成这层关联在,半路进宫当差的人,心性方面不好掌控。
又学了剑圣的传承,难保不会野心膨胀考虑后路。
加上李成这个时候回来,封帝疑心不为过,好在两人之间的疏离感很明显,稍稍放下猜忌。
“今夜若一直未归,不必朕提醒你动手。”封帝警告似的看了徐威一眼。
“
是,臣明白。”徐威见皇上未有新的吩咐,躬身一礼退出殿外。
抹了把额角处沁出的冷汗,徐威暗暗叫苦不迭。
他哪里有胆子保下四十九,他都自身难保了,无暇分顾其他。
自从新得了曾义的手臂回宫之后,皇上对他的信重大不如前,每日更是谨小慎微做事,这么久都没能消除皇上对他的疑心。
更是抬举玄音与他相抗衡,日子过得是如履薄冰,四十九能再度入宫,还是玄音擅作主张揣摩圣意所至。
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偏偏扔给他,四十九真要有背主之心,第一个逃不掉的就是身为四十九师父的自己。
皇上早就算计好了,解决的办法徐威不是没有,背主苟且偷生的下场可想而知。
在找与不找四十九一事上,徐威犹豫片刻选了后者,真去找人皇上怕是又要多想了,上了年纪的人疑心病越重。
他去找四十九,无论有没有说别的,都会被皇上认做互相这间通过气,很难不怀疑两个人。
又是师徒,联手欺上瞒下,到时候无论做何解释,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人各有命。”徐威保不了四十九,只能四十九自己努力了。
小楼内,月光草思虑再三,将替身用冰冻起来再吞入肚子里,这下足够安全。
目光转到庞然大物上,月光草爬上一旁的柱子往下看,整体观察判断难掩震惊。
“这不就是个大桃子!”有一点红的尖尖,身上全是毛,虽然毛长到盖住桃子本身的地步,月光草凭着气味确定没看错。
能不能吃,怎么个吃法,要等凶人补完房顶,月光草目前要做的是到外面瞅一眼。
高空坠落就地一滚,卸掉冲击力站起身,月光草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瞧。
“这人怎么还在门外躺着?”月光草见到四十九颇为诧异,“凶人之前离开干什么去了?”
根须自大门底下的宽缝探出,月光草趴在门上,借助门缝小心翼翼摸上四十九的身,根须停在对方的鼻子下方。
“有呼吸。”月光草以为人死了,李成起来会不会怪凶人未可知,人活着就……
月光草挺纳闷的,打从心底不希望四十九看到关于李成的太多秘密。
哪怕杀人能处理,它也希望最好是不清楚为妙,不要枉造杀戮。
四周再没有别人窥视,月光草收回根须,爬房顶往空中跳,甩出根须抓牢小楼的底端,成功的回去。
蔚风在等月光草,指着地上的东西道:“冻一下桃子外边的毛,别弄的到处乱飞,扎得很,吃不完记得冻起来。”
刚回来听凶人一顿吩咐,感觉人要走,月光草立刻在地上写字。
“桃核吃还是种?”如果这个大桃子非常非常的好吃,月光草甘愿每天打理浇水盼着桃树长大,以后有吃不尽的大桃子。
“神界的东西能完好的落下来烧高香了,种不活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懂?”蔚风不等月光草再写再问,一口气把话说完。
“没有特别的功效,要说有也就皮肤能变好点,水果能有屁的用处,就吃这一个不顶事。”说完蔚风消失。
“哦,白高兴了。”月光草按凶人说的话冻桃毛,“走得到快,没说桃仁能不能吃。”
“没说八成不能,能吃就说了。”月光草以相处多年的经验得出这一结论。
桃毛都冻下来之后,月光草挥舞着根须切割成大小一样的块用寒冰冻起来,放肚子里存着。留下一半冻在厨房里。
忙完,月光草累得靠在桃核上,捧着一块脸大的果肉啃。
“嗯,好吃!”
美美的吃完,月光草拿了一块去厨房弄成泥,上楼喂给昏睡中的李成。
这下知道吧嗒嘴吞咽了,月光草喂完又到楼下去处理桃核。
“要不切成小块,磨一磨,磨成珠子穿成手串戴?”
转念又一琢磨,月光草担心神界的东西带着那里的气味,若被有心人察觉,铁定会对李成造成伤害。
“还是算了,不能冒这个险,凶人之前刚叮嘱李成,再受伤可就不是今天的待遇。”月光草最后只做单纯的切割,冻起来搁肚子里。
日落西山,在地上躺了小半天的四十九幽幽转醒,头有点昏昏沉沉的,爬起来一看,居然倒在了李成家门前。
大门是关着的,里面看不到有灯亮,听不到人走动的声音,李成不在家,人去哪了?
四十九一时记不起他为何在此。
“太晚了,得赶紧回宫。”宫门落锁了再回不去,他的死期怕也到了。
四十九不敢有一丝耽搁,纵身一跃上了院墙,最后再看一眼李成所在的小院,确实没人,这才加快脚步往宫中去。
一路上努力回忆此前的种种,终于记起来了。
四十九在心里打好腹稿,离皇宫越近心情越复杂。
徐威今晚值夜,站在殿门外在等四十九,再不回来他就得亲自出手,到时提着对方的脑袋回宫复命。
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徐威忧心忡忡的心绪稍稍放缓,知道回宫不存在叛逃的可能,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
徐威不太愿意对四十九下杀手,换成是玄音更合适,奈何皇上疑心病越发的让人琢磨不透,这种落因果脏手的事肯定是他来。
皇上的所为在于制衡,不愿让他投靠李成,又想让他与李成拉近关系,反复纠结之下,对他即重用又防备。
四十九的加入,徐威之前也认为是最好的与李成沟通的桥梁。
可笑的是李成与四十九旧时的关系,经年累月不见面,不写书信维系变淡了。
利用价值变少,皇上对四十九的容忍度随之下降,疑神疑鬼的才会有今晚这件事。
殿外站着一人,近前发现是师父,今晚师父值夜没错,不过为何站在外面?
四十九疑惑一瞬,两人视线相交,刹那间明悟。
四十九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站在殿外,经通禀后入内。
背后如影随形的感觉尤甚,四十九不敢回头,凭经验判断应该是师父。
忍不住垂下眼帘,眼角余光扫过右侧后方的地面,四十九通过地上的影子读出师父所处的站位。
不难发现走在最后的师父站位非常的巧妙,一击必杀他很容易。
四十九不傻,马上猜到了某种可能,心里的不安压下,伴君如伴虎的滋味着实难熬。
四十九直接跪下以头点地,不能保证说出来的话能让皇上满意,做好最坏的打算。
“今日你比你师父还要忙,忙什么去了?”封帝端起茶盏浅啜,漫不经心的问话中透着不同寻常的语意。
四十九冷汗都快下来了,不仅仅是如芒在背的恐慌,更多的是来自于上首皇上的审视视线,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
“臣奉师父之命盯着李成的亲人,去晚了一步……”四十九顶着瘆人的目光,原原本本的说了当日所有行径,能否渡过今晚的生死大关,全凭皇上一句话。
“送一车尸体去这了么久,李成留你用饭了?”封帝放下手中的茶盏,拿起桌上的摆放的镇纸,捏在手里把玩。
“并未留饭,臣回宫前确认过李成不在府上,至于去了何处未知。”四十九有什么说什么,不敢有半分欺瞒。
“哦?”封帝不怒反笑了,“合着你站在李成家门外什么都没看到?”
那些飞出去的玉牌怕不是在四十九手上?
封帝眼神一凛,命四十九抬起头来。
四十九听出言外之意,有事情发生了,是他所不知的事,而且就出现在李成府上。
这……
绞尽脑汁去回忆,眉头皱得死紧,四十九确实找不出被他所忽略的可疑情况,要有也是……
“皇上,臣不敢说谎。”四十九强自冷静道,“臣在李成家门外昏倒,直到傍晚才醒来,至于昏过去的原因,记不太清了。”
这话,谁听了能信?徐威为四十九掬了一把同情泪。
封帝微讶,难不成院子里发生了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弄昏了四十九丢到门外?
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封帝更在意玉牌一事,一记眼神递去。
站在四十九身后的徐威马上会意,取了一张搜身用的符,当场验证皇上的某些猜测。
徐威心道:哪怕四十九真得了李成的玉牌,不可能放在身上,关于玉牌的消息四十九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不会这么蠢,搜肯定搜不出来,无非是安皇上的心罢了。
四十九注意到落在身上的白光,心绪起伏不定,在宫里呆得时间越久,在皇上跟前听命行事越久,越发的想要逃离。
然,他已泥足深陷,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无不羡慕李成,有让人企及的实力,就连皇上都要让其三分与之交好。
明明是同一批入宫的人,明明都那么普通,四十九始终不明白,李成是何时拥有让人想往的奇遇?
一阵白光过后眼见为实,徐威收回可用三次的符禀道:“并无。”
到底没什么并不言明,有些事皇上只字不提,他也不好提醒四十九。
没得到想要的,封帝重新打量四十九,中间空出的一段时间令人生疑。
“哒!”
封帝放下手中的镇纸沉吟良久,想不通是李成直接出手让四十九忘记一些事,还是别人出手制造事端转嫁李成身上?
误会一旦产生,结盟不成便会结仇,封帝不得不慎重考虑。
镇纸一声声磕在桌上的响动入耳,四十九心弦跟着一颤,脑子里现下一团乱麻,理智尚在的他不禁怀疑起李成,不会是在他身上做了手脚吧?
封帝丢下手中的镇纸,端起茶饮了半盏,睨着下方跪着的四十九,“好好
想想,又不是喝了酒醉得不省人事。”
四十九心知今晚若说不出个结果,走不出承天殿的大门。
拧眉仔细的用力的回忆,记忆是在的只不过有些模糊。
脑子里一下子多出一些片断,四十九大大的松了口气,如实禀道:“李成说要带着亲人的骨灰回乡安葬,让我不要说出去,还有,还有……”
四十九下意识伸手敲着脑袋,还有什么事,记不太清了。
四十九下意识的行举像是一种信号,被人抹去记忆后的表现。
不能说的秘密?封帝越发的好奇,既然问不出结果,搁在桌上的手抬了抬,示意徐威将人带下去。
短暂的抹除记忆,用一些手段可以恢复,封帝等不及,无论隐藏了哪些一定很重要。
徐威心下一叹今晚注定无眠,上前一步,出手快如闪电,一掌劈下去。
后颈一痛四十九瞳仁微睁,瞬间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徐威拉起四十九往肩膀上一甩,躬身一礼后,带着人前往暗室。
暗室顾名思义,审讯高手的地方,进去的人九死一生,四十九走到今天,是徐威所没想到的。
抄进路拐进一处偏院,徐威上前叩门。
“徐公公。”开门的内侍忙把人请进门,小跑前去报于自家师父。
暗室表面上是三间正房的小院,住着一位年老的太监,徐威都得尊称一声林师父的绝顶高手。
进了屋,徐威放下肩膀上的四十九,直言道:“记忆不清,从送了一车尸体到李成府上,之后的事事无巨细写下来。”
林公公点了点头,起身走过去,单手拎起地上的人,进了侧边开的小门。
徐威不负责审讯,皇上已经不再相信他,这种涉及秘密的事少沾,万一疑心他隐藏了什么,罪过可就大了。交给暗室谁都放心。
徐威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等着,挥退送上茶水的内侍,现在哪还有心情喝。
内室,林公公找到问话的特制药丸,捏开昏迷者的下颚塞进药去,捏住下巴往上一抬,看到咽喉有下咽的动作,把人绑在架子上等待药起效。
四十九醒了,微眯着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周围浓烈的熏香盖不住淡淡的血腥气,心脏顿时收紧,视线转向正对面隐于暗中的人。
眼神过于锋利很难让人忽视,四十九发现处境不佳,料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心如鼓擂。
李成害他!四十九怨气滋生,如果不是李成还会是谁坑他?
为什么要抹去他的记忆,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四十九怨气冲天,一想到即将遭受的磨难,恨意止不住。
暗中观察许久,林公公幽幽开口:“说说,你送了一车尸体到李府,进了门看到听到了哪些?”
四十九顺着问话的方向思考,免受皮肉之苦的办法,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马车进院了,之后没我什么事了,我就往门外走。”四十九的记忆只停留在此,再多就是,就是,好像是李成的声音说了那么一句话。
“李成说要回乡安葬父母、兄弟,再就,再就没有了。”
四十九的思绪慢慢的慢慢的不受自己控制,有些话不想说的,嘴跟不上脑子,就都吐露干净。
一遍一遍重复之前的问话,得到的答案并无变化,林公公皱起眉头,抹去记忆的手法,远比他预想的还要技高一筹。
如此一来便不能用通常审问犯人的手法,林公公起身出了门。
心事重重的徐威听到侧门推开的响动,起身看去,负责审讯的林公公出来了,面上毫无喜意。
“不行?”徐威问道。
林公公摇了摇头,将写下来的纸递过去,“如需更进一步探查,所用之法得皇上同意。”
徐威心里咯噔一下,明白林公公话中所指,“我这便去禀明。”接过纸速速离去。
承天殿内,封帝无心他事,一直在琢磨四十九究竟看到了什么?忽闻殿外传来脚步声。
“皇上。”徐威进殿上呈林公公的亲笔手书,并附上原话。
居然关去暗室了,封帝以为会是徐威单独审问四十九,毕竟师徒这么多年,没什么不可说的,终究是过于小心谨慎了。
一眼扫过纸上内容,封帝思索片刻道:“继续问,人只要不妨事即可。”
徐威心下颇不是滋味,“是。”来去匆匆心坠谷底。
林公公坐着喝了一盏茶的功夫,人到了。
徐威传皇上口谕:“人没事无妨。”
林公公沉默一瞬道:“利用旁门左道搜魂,大的损伤没有,小的后遗症会有。”
徐威敢能不知:“皇上急着等消息。”
明白了,林公公再次走入侧门内。
化了一张搜魂的符水,灌进架子上的人嘴里,林公公将离魂符贴在其人脑门上,手
里捏着一张符,对着其人施咒。
四十九眼带惊恐,意识瞬间模糊,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飘出去了。
完整的魂魄成功离体,林公公掐着指诀借助符力,搜寻魂魄中当天的记忆。
记忆是倒放的,从后往前容易翻找,当林公公目睹一片火红扑来时,一只大手近在咫尺。
“轰!”
无形的热浪将林公公所在的一整面区域掀飞出去。
只有一墙之隔,坐在外面等消息的徐威同时被狂浪卷起推出院外,身上压着屋子的砖瓦、木梁等碎片。
四十九身上的符烧损了,被生生拉出来的魂魄遭受震荡后回归,呼吸渐弱。
徐威从一片废墟中抽离,找到不远处浑身是血的林公公,上手一摸面色大变。
“轰!”
徐威侧首看去,半个屋子掀起冲天的火势,火苗向四周扩散,一想到四十九还在里面,放下林公公,在火势尚存缺口时,冲进去救人。
人都死了没法交差,徐威一个头两个大,奋不顾身冲进火场,扯断绑着四十九的绳子,背着人往外冲。
“哗啦,砰!”
徐威一跃而起奔自门外,回头看去半面屋子烧塌了,眨眼间一地的黑灰。
把人带到大门外放下,徐威去背林公公,在人死之前送到皇上面前去,再回来接四十九。
大火烧完屋子即灭,不需要额外找人扑火,徐威猜定是李成在四十九身上下的禁制,遭到破坏后的反击。
亏得不是他来审四十九,林公公此次替他挡了一灾,日后逢年过节必上三柱香祭拜。
徐威收敛心神来到承天殿外。
“皇上,林公公他……”
徐威火急火燎进殿,将还剩一口气的林公公放在地上,简单的说了下情况。
“四十九还在那边。”徐威告罪一声退出殿外去把人接来。
有些事不是他该听的,知道的太多容易被皇上猜忌。
封帝起身来到林公公身前,蹲下询问:“出了何事?”
林公公自认倒霉,没几年好活了摊上这么件破事,喘匀了气咽下口中的血沫子如实回道:“火,火中的手,抹掉的记忆,再看不清,不,不能搜,搜魂。”
脑袋偏向一侧,眼中瞳仁放大,人瞬间没了呼吸。
封帝伸出手置于林公公鼻端,人死了。
起身摩挲着下巴深思,封帝拧着眉头走到桌前坐下,未曾料到加诸在四十九身上的印迹这么深。
不仅能抹除最关键的记忆,带能在他人探查时予以反击。
幸好未在承天殿展开讯问,要不然整个大殿恐怕片瓦不存。
封帝叫来玄音去处理林公公居所的善后事宜。
徐威扛了昏迷中的四十九来到承天殿,殿内已不见林公公的身影,将人放下试图唤醒。
“不必了。”封帝阻止大伴,“带下去制成傀儡。”
“人还活着,说不定有救。”制成傀儡那可真就是死了,变成行走的杀人兵器,徐威的心凉了半截。
“搜魂之时被强行打断,魂魄必然受到重创,醒过来也成了傻子,不如趁现在魂魄尚在,人未死时制成傀儡,除了不会思考外与人无异。”
封帝自觉四十九没用了,直接杀了又实在可惜,毕竟培养多年学了剑圣的传承,唯一有用的便是身手。没有思想也能放心大胆的重用。
徐威张了张嘴,终是为四十九争取一分活下去的希望,“李成那边若知四十九变成了傀儡……”
封帝眼神渐冷,凛冽的视线横扫徐威,“你以为朕想把他变成傀儡?”
“臣不敢。”徐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多余的辩解不敢提,担心越描越黑之下,连他都逃不掉。
“搜魂术被李成设下的禁制破坏,用不了多久肯定知悉,四十九还不能死,李成即要隐藏秘密,四十九做个没有脑子的活死人再合适不过。”封帝还要用徐威,道明心中所想。
徐威脑子转得极快,“臣的意思是,搜魂这件事谁来顶缸?”
既然皇上害怕李成在四十九这件事上做文章,最好的办法是抹除这件事,到不必非得把人往死里弄。
封帝斟酌良久道:“推给玉牌,四十九去找玉牌被玉牌所伤,引动了禁制,或是被前去抢夺之人打伤,动用了搜魂术,造成四十九痴傻。”
依旧没打算放过四十九,如此做为太让人寒心了,徐威不再为四十九说话,事已成定局没法更改。
封帝大手一挥,心情不佳的屏退殿中人。
徐威带走四十九,在殿外撞见了脚步匆匆的玄音,上前拦人。
“皇上有命,将昏迷中的四十九做成傀儡。”徐威低叹一声,“师徒多年我下不了手,由你送他一程,原本就是你引他进宫的。”
冤有头债有主,死了可别找他。徐威放下人快
步离去,生怕玄音反悔。
“好家伙,因果全是我的。”玄音不得不先将四十九送去傀儡所,再回到承天殿禀明善后的事。
八角小楼,一个人吃饭不香,月光草就烤了一片压箱底好久没吃的龙骨髓,拿出桃块配着吃。
背后一道阴影罩下来,月光草仰头看去,“醒了?”
“饿了。”李成心里闷闷的,洗了个手回来,烤了一堆肉大快朵颐。
“怎么了?”明显的感觉到李成心情不佳,只顾着埋头吃饭连句话都不说。
月光草把自己那份桃块放李成手边。
李成放下碗筷拿起桃子吃,半晌才道:“四十九被人搜魂了。”
月光草立即秒懂,在桌上写道:“不是你的错,即便没有这档子事,也会有别的事,那人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必有血光之灾。”
“杀亲!”血腥气重是一方面,里面掺杂着对四十九本人的怨憎,李成不会忘记当时自己受伤后,四十九眼睛里闪烁的雀跃和算计。
“皇宫是个大染缸,呆在那里久了心性偏移。”李成怅然低叹。
月光草伸出根须摸摸李成的头,无言的安慰了一下下,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拿出花碗接月光。
月光用时方恨少,月光草终于不再找各种理由偷懒,想想怎么才能把碗做大,或者可以随心意变形,整个大肚葫芦样,灌的时候也方便。
李成到楼上拿了一些书下来陪着月光草,都是看过的书,奈何被嫌弃白读,再看一遍加深记忆,吃透字里行间的意味,下次再不犯同样的错误。
月光草可劲的拉扯花碗上构成的花瓣,奈何花瓣太有韧性了,没能拉长反道摔一跟头。
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就是不见成效,月光草抓狂的揪着头顶的花瓣瘫倒在地,太难了!
凶人也不给点提示,唉,也怪它太惫懒,重新打起精神也没招可使,气人。
月光草抱着银球躺进花碗中,先把今天的月光接了再说。
“咚咚咚咚咚!”
“谁啊,大半夜的!”月光草眯缝着眼睛往窗外一瞅,嚯!
天亮了,月光草从花碗里爬起来,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睡过去的李成,出了小楼跳下去。
滚到大门口,敲门声没了,门缝中一张卡片塞了进来。月光草听到门外之人离开的动静。
“来送信的?”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张拜帖,上面写着九皇子前来拜会。
“九皇子,那个曾经睡地底的小子,叫什么来着?”月光草努力想了又想,“对,叫桑末。”
“他来干什么?”月光草拿着帖子刚准备往回去,又一阵脚步声落定门外。
一张字条从门底塞入,送信的人连门都没敲就走了,也不怕一阵风把院子里的字条吹跑了?
大早上一出接着一出,月光草捡起来打开一瞅,“茶楼送来的,姓江的小子说安顿好了聚一聚。”
抖着手里的拜帖,月光草突然想起来了,李成卖姜糖的金子还没收到,姓桑的是来单纯的送钱,还是带着别的目的?
月光草更愿意去江唯那边,小心思多的人说起话来费脑子,李成的伤好了但也要养一养,宫里的人先放一放。
看李成要去哪,月光草可做不了对方的主,甩着根须上去。
小楼内,桌边已经没人了,浴室里有水声。月光草把两张纸搁桌上,寻摸着要不早饭到外面吃?
李成洗漱完出来,就见月光草捧着花碗在等他,接过碗一口气喝掉,瞄见桌边多出来的东西,上前放下碗拿起来打开。
“桑末?”宫里的人,李成本能排斥,“不见。”
“哦。”月光草收了碗,津津有味的啃着桃子。
李成在考虑要不要见江唯,同四十九见面之后破事不断,人现在估计好不到哪里去,要是他与江唯走得过近,会不会连累对方?
“不去不太好。”李成左思右想拿定主意,“偷偷去。”
“嗯,好。”月光草没意见,多少猜到李成出于保护江唯才会如此。
“走,先去赶早市吃早饭,买些烧鸡、烤鹅,点心,带上去江唯那边。”李成带着月光草跳楼。
收起小楼,不走正门直接化风跃墙而出。
大集上,没吃过的都尝了个遍,好吃就多买一份,好心情没能维持多久,被身后出现的盯梢者打断。
李成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只要他不想让人看到,谁也发现不了。
摊位上的吃食少了,摊主发现后没等叫喊抓贼,等价的银子啪嗒一声落在面前。
拿起来上牙一咬,是真的。
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小本买卖可经不起看不见摸不着的贼人光顾。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大集上的各处,一惊一乍的人不少,都在猜测是一人所为,还是一群人所为?
闲得发慌的好事之人接连统计过后发现,买的东西可不少,一个人就两只手,除非力气极大,背着抱着挎着,要不然真拿不了。
摊主就喜欢这种不讲价给银子痛快的客人,多遇几次就更好了。
盯梢跟踪者遍寻不到正主,哭丧着脸打道回府。
茶楼内,小二自外归来走到柜台前同掌柜说:“两边的信都送了。”
“嗯。”掌柜打着算盘在盘账,瞥了眼不去干活的小二,眉角一扬道,“有事?”
小二左看右看趁着店里没人小声道:“我去李府之前,有人在我之前到的,宫里的。”
“不稀奇。”掌柜理了理算盘珠子,在账册上勾划了几笔。
“昨夜宫里炸响,似有火光闪烁,不会是两方交手了吧。”小二神神秘秘的透露已知的新消息。
“李成不是没在宫里,不太可能。”掌柜告诫一脸八卦的小二,“没证据的情况下别听风就是雨,坏了楼里的规矩。”
“瞧掌柜说的,我跟着掌柜做事这些年来,从未行差踏错过。”借小二百八十个胆子,也不敢拿不实消息去坏楼里的金字招牌。
“然后呢?”掌柜听不出小二要表达的意思。
难不成巴望着李成与皇宫对立,捞几个笑话看?也太小看双方对局势的把控。
“是这样的。”小二不再卖关子悄悄的说道,“李成儿时入宫的玩伴被做成了傀儡,这事一出,事事难料。”
“嗯,还有这事?”掌柜大为震惊,“会不会犯了上位者的忌讳?”
小二道出自己的想法,“这位李成要是不管,那个姓江的学子估计也沾不到什么便宜。”
就差说李成是瘟神,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一阵风吹入,刮在小二脸上,痒痒的上手抓了抓脸,眼睛往门外扫去,窗户是关着的,多大的风都能吹到屋里来?
“吓!”
小二一扭头,即见刚刚论道的正主就在身侧,吓得连连后退,一脸惊惧交加的撞上的桌子,哧溜一下钻到了桌底。
典型背后说人被逮了个正着,小二吓得面无人色肝胆俱裂。
“切。”月光草附以冷笑。
掌柜比小二淡定的多,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只要不是在第一时间出手,就不会有事。
李成来问江唯现在的住处,字条上并未写明,来茶楼这边瞧上一眼,可能会遇到等他的江唯。
无声无息的进门,连他都不曾发觉,掌柜再次见证李成的实力,脸上挂笑问道:“可是为江公子的居处而来?”
“对。”李成手边没有江唯的东西,找人颇费劲不如来问掌柜,还有一件事耿耿于怀。
“杀我父母的凶手下落。”
此仇必报,周家的主事人死了,不代表此事了结,李成不会放过杀害父母并设套坑他之人。
“那人一开始在琼花阁附近打转,事情败露后早已逃之夭夭,离开京城了。是否回周家未有消息。”掌柜如实说道。
李成搁下银子:“那人的画像,擅长的手段。”
掌柜收了银子,拿出册子翻了翻,找到关于那人的只言片语,以及缩小的人头像,连同江唯的地址一并递过去。
李成认真看后记在心里,转身离开的脚步不等迈开,就听掌柜提醒。
“如今剑圣的传承已不是一般的小鱼小虾岂及之物,更在意你所习得的传承。”掌柜借这句人人皆知的话讨好李成。
李成闻言便道:“没有传承。”
传承是什么,修行的功法还是一些心德体会?亦或是一把凝聚心血威力强大的兵器?
“没有传承!”掌柜听罢只觉荒谬。
怎么会没有,那李成一身堪比武圣的实力哪来的,总不能是死人最后的醍醐灌顶白来的吧?
哪怕是曾经的仙人,生来也不可能自带实力,也需要从头开始修习。
掌柜不太懂李成的话意,是不想说,还是糊弄他?
月光草看看左边瞅瞅右边,传承难道是指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东西?
李成自己对修炼一途想法颇多,根本不必参考别人,连凶人都很少教导,谁有本事能越过凶人,对李成指指点点?
信不信李成并不在意,离去的脚步再一次被掌柜打断。
“玉牌,玉牌,放出去好吗?”人来一回,掌柜巴不得把心中的疑惑问个清楚。
玉牌的利害之处掌柜不仅耳闻还曾见过,是个好宝贝没错,杀伤力太大敌我不分,有缘人也没说怎么个有缘法,实是令人琢磨不透。
“不是你该知道的。”李成身形微动,闪自门外消失无踪。
掌柜浑身冷汗津津,忘了李成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十句话能回上一句话顶天了,估计拿银子也买不到消息。
“掌柜,李成不会真是天仙下凡吧?”哪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