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拆东墙
行了约一个时辰,马车停下。
车夫敲了敲门道:“公子到了。”
白渺醒来吩咐道:“去山上庄子,先不进城。”
他要带李成到山头的地界上转转,赶紧把卖地的事情敲定了,朱雀才能是他的。
白府的随从奉命一直侯在城门附近,等着白二管家一行人归来。
远远瞅见熟悉的车驾,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马不停蹄慌里慌张的往府里跑。
随从跑得呼哧带喘,一个大跨步迈了三个台阶上去,拎着袍角跨过高高的门坎往府里去。
看到管家随从激动的上前拦人,开口便是一记惊雷砸下,“管家,不好了,六公子一行回来了,车,马车就在城门外排队呢!”
“什么!”白府里的大管家白良一把揪住随从的衣领,瞪圆了眼珠子再问一遍,“谁回来了,二管家人呢?”
“没,没看到!”随从抓着大管家的手腕往外扯,衣领勒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再去探。”丢下随从白良阴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脚步匆匆的往老爷书房行去。
踉跄站稳的随从理了理抓皱了的衣领,深吸一口气调头出府。
书房外,白良恭敬的站在门外禀报:“老爷,六公子现已在城外候着。”
“哗啦!”
手中的毛笔滑落,带墨的笔尖掉在写了一半的纸上,溅起大片的黑点,污了纸上的字迹。
“回来了?”
狐疑声起,收起桌上的笔搁到笔架上,抽出压在镇纸下的纸张揉成一团,丢到地上的铜盆中,白鸿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抚须轻叹。
凭白良的耳力自是听到屋内之人的问话,再一次重复自随从口中听到的话。
“派去的人失败了,还是压根连面都没见到?”白鸿一直十分信重身边的两位管家,交代下去的事从未失手过。
“难不成有了奇遇,或者寒冰骨的事……”指尖敲击着椅子扶手,白鸿面沉如水,千遮万掩的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你亲自带上府里的人手将人迎回来,在外客气些莫要让人起了疑。”白鸿可不想自家的好东西遭了外人的眼。
“是。”白良转身迈出一步又折回去犹豫道,“万一六公子不从?”
敲击椅子扶手的指尖一顿,手心在扶手上一拍,白鸿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养了他二十三年,该是为家族出力的时候了。”
白鸿喃喃自语,那条寒冰骨无论如何都得拿到手,损失掉一个儿子又如何!身体发肤本就授之于父母,还回来应当应分。
“是。”有了这层保险白良再不怕动手时伤到六公子分毫,离开前点齐人手,快步出了府门往城门方向前去。
半路,风风火火往府里跑的随从撞上了大管家一行,一个止步说道:“人,人没进城。”
听到这一消息的白良直皱眉,“没进城,人去哪了?”
“不,不知,可,可能是去,庄,庄子上。”
随从有几分头脑,以他的脚程到了城门口,也轮不到城门外的六公子一行进城,熟料人连个影子都瞧不见,立马回府禀报。
“庄子上,到还好。”至少动手的地方无外人,下人若做不到守口如瓶料理了便是,只要不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对峙,白良到也不挑。
“你去把马牵来。”白良带着人折回府里,吩咐下人去马厩,命人在府外等着,他去书房告诉老爷一声。
随从坐在府门的台阶上歇着,一会跟着大管家前往庄子上寻六公子,沾个光事成之后好得老爷的赏。
“老爷,六公子未进城。”白良把随从口中的猜测一说,请屋中人示下。
“奇怪。那么个小庄子还在半山腰上,一年也不去一回,突然间转性了?”匆忙前往庄子上目的不明,白鸿从不小瞧第六子。
白良也觉得不在对劲:“那处庄子常年无人打理,也就后院的几十亩地包出去给人种。”
“你再去另外派人到茶楼买近期本人的消息。”以防有诈,白鸿自然小心行事。
“是。”白良转身离去,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铜子,数出六枚抓在手里,出了府门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驾!”
快马来到茶楼,白良让随从一行先出城,山脚下碰头。
马丢给门口跑堂的小二,白良进了门来到柜台前,放下手里的六枚铜子。
“买什么?”掌柜一看铜钱即明,自柜台中找出一本册子翻开。
白良道:“买白渺近几日来的消息。”
掌柜从册子上找到特殊的标记,上面的内容都是用专用的符号写成,一般人打眼扫过也看不懂。
“白渺,被白家的管事追杀,一路上雇佣盗匪烧杀附近的村庄,逼其不得不走官道没日没夜赶路无处躲藏。幸儿路遇李成侥幸不死,可怜
白家管事一行全军覆没。”
“啊?”上扬的尾音降下,纠结的眉头拧成疙瘩,白良自觉身处人多眼杂的茶楼,压低了声音再问。
“李成!”音声中透着自身也未察觉到的惊惧,白良生恨怎么好事都让六公子赶上了!
“对,是他。”掌柜反复确认过了不会有错。
“人去了何处?”白良压下心底浓浓的不安继续问。
“未进城上山了,楼里的人无法跟得太近,你也知道李成喜怒不定,死在他手上的人皆是高手,小心使得万年船。”掌柜合上册子伸出手去,“承惠一百两。”
价钱一出白良整张脸都抽抽了,“这么贵?”
“别的人价格还能再降,有个李成在已经是最低价了,他一个人的赏金已经翻了一倍,凡是他相关的消息也得涨不是。”
掌柜拒绝议价,混口饭吃不易,何况是这种出生入死的活,盯梢高手的一举一动,无异于脑袋拴在裤腰上。
白良瞥见掌柜眼神不善,为免横生枝节从怀里掏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拍在桌上,扭头即离。
如此重要的消息必须回府告知老爷,六公子这是要十来运转了?
白良心里不是滋味,跃上马背调头回府。
急匆匆往府里赶,跨门坎时不小心踩到了衣角,险些绊倒在地,好在白良稳住了身形,才未在大门口出糗。
“老爷。”匆匆忙忙来到书房外,白良慌里慌张道,“大事不好,六公子跟李成搭上了关系,派出去的二管家不幸身陨。”简明扼要的道出重要的消息。
屋中的白鸿初闻李成二字,蹭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再坐不住,紧锁的眉头绕开桌子,走到门口打开门。
“备马,随我同去。”白鸿再不能让下面人办事,只会送更多的人头给李成练手。
传闻中赏金五千五百两的人,既然来了总要见上一面,白鸿打定主意亲自出马。
“是。”白良马上去办,心里发沉身感老爷此去准没好事,希望自己不要成为夹在双方之间的炮灰。
你以为的小院,他所说的庄子不是一个地方,造成两方人根本碰不到一块。
白渺自从十二岁能自行出府,便寻摸着赚钱的法子,偷摸着攒了不少钱财。
府里的人在他及冠之前看他看得并不紧,才能在短短几年内买下一片山头,仅仅身边的个别人知晓。
“对面的山上是我母亲留下的小庄子,长久无人居住,不知是否破败。”少了病痛的折磨,白渺爬山都有干劲。
蔚风放飞了肩头的火雀,带他去瞅瞅山势的走向,与同行之人继续往山顶上爬。
“这片地方极少有人上山打猎、采摘很是清幽。”呼吸着山上湿润的空气,白渺心情大好。
月光草爬到凶人肩头向远处眺望,对面的山上有小点点在移动,那个白白的地方是房子吗?有人往那边去了。
拍拍凶人,根须往对面的山头上一指,月光草直觉那边的人走错路了,八成是来找他们的。
时机太巧了,刚才不是还说那边没人住,冷不丁冒出人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蔚风看到了,对一旁的白渺道:“你家来人了。”
“家,白府?”白渺话音一落,立刻明白李成意指,望向对面的山上。
“来得好快啊!”白渺即使看不太清,也知是何人往他那个小破庄子上登门。
火雀飞回来落到蔚风手上,一人一鸟四目相对,从鸟的眼睛里抽取出此前的记忆,印入脑海当中。
“走,我带你去看下方的梯田。”白渺眼下顾不上家里的那些烂眼事,朝右侧的山路下去,田地在半山腰上。
山上的土质蔚风脚踩过去便知不合适建房子,树木虽多易有滑波的风险存在。
树与树之间密度大,雨水充沛的情况下容易引来落雷,山火暴发是迟早的事。
站在山间往雨城的方向看去,府城的地势较低,一面环山,在蔚风眼中城里居住亦非首选。
白渺兴冲冲的提到梯田每年的产出,以及雇佣人耕种的费用,说着说着发现身边人一言不发,心瞬间凉了半截。
“若有不满意的地方直说,山上的环境清幽,城中的院落有一处颇大,要不去那边瞧瞧?”白渺转变思路,贡献出名下最好的宅子。
“下山。”蔚风饿了,进城吃一顿再议。
白渺的心悬在嗓子眼,明显李成都不太满意,算盘落空还有留下朱雀的可能吗?
手上值钱的能被李成看上的东西真不多,倒是父亲手上有几件稀世珍宝,与虎谋皮的下场自不必多说,白渺迫切的希望获得掌家权。
另外的一行人上了山,破败的庄子了无人烟,木质的大门风吹日晒雨淋之下,表面斑驳开裂掉漆,门内的地面全是黄泥,并无脚印。
“人没来?”白鸿后悔上山,想起山路上并无多人踩踏的新鲜
脚印,山下也未停着马车、马匹,着急忙慌的上来,看到的却是空无人烟的破屋,气得脸都绿了。
“人都去哪了?”白鸿调头下山,睨了办事不利的大管家一眼,面色很是不快。
白良叫屈道:“之前派来的人手也不知哪去了,尽是一个也未在山下。”可不能全怪他,他连找个人问都没见人影。
话音刚落就听到山下传来马蹄声,说曹操曹操就到,随从快马加鞭赶至,看到从山上下来的老爷一行,翻身下山近前行礼。
“行了,有话快说。”白鸿急于找到不孝子,没功夫听下人扯闲篇。
随从回道:“六公子一行去了对面的山上,我在山下发现马车和护卫,其他人前去堵人了。”
寻着马车车轮的痕迹才找到六公子一行,随从等人远远的缀在后面,等人上了山才记起大管事要去庄子上。
显然六公子停留的地方与庄子去向相反,担心大管家跑了个空,随从打马狂奔而至,没想到来的是老爷。
“对面?”搞不懂白渺闹什么景,白鸿翻身上马大手一挥,“走。”
刚从山上下来,绞尽脑汁寻思着能让李成满意之物,白渺乍见山脚下两方人马,呈对峙之势拉开了阵仗。
没等他喝退府里的下人,马蹄声阵阵,待到近前拉停马匹之人白渺一点不意外。
“回来也不进城,跑到此地做何?”厉声质问出自白鸿之口,目光的落点却不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白良留意到六公子身上的异处,忙开口插了一句:“公子何时喜欢上雀儿?”
鸟儿艳丽的羽毛很是少见,加之另一人身上也有同类型的鸟,不得不让人多虑。
“父亲日理万机,回城的小事不劳挂怀,儿子这便回府。”白渺不咸不淡的顶了一嘴。
蔚风不太喜欢仰头看人,奈何海拔不够,落在身上的视线又格外放肆,像要把他盯出个窟窿,实在算不上友好。
走到一匹枣红马身侧,蔚风抬手示意马上的人下来。
对上李成生冷的目光,马上的随从如坐针毡,气势逼迫下,怂兮兮的翻身下马让到一边。
蔚风抓住缰绳踩着马镫跃上马背,调整了一下坐姿打马调头。
白渺所在的一方加上白鸿所在的一方,见此情形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白良开口替主子呵问:“站住,你是何人?”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蔚风不爱搭理,脚跟轻磕马腹,“驾!”
“嗯?”
马没等跑两步,后来的一行人拦住去路,腰间的佩剑拔出来,剑尖朝着一人。
“大白天的找死!”蔚风眼神渐冷。
“闪开!”白良大吼一声,可惜话说晚了。
一道光自半空划过一抹弧度,围堵的六人向后仰倒摔下马背,手中的利刃乒哩乓啷掉了一地。
马受了惊嘶鸣着抬起蹄子,给还热乎的尸体上又加了一分伤势。
火雀干净利落的解决掉拦路虎,落在马头上骄傲的竖起头顶冠羽炫耀。
“驾!”路障扫除蔚风打马离去,朝着城内进发。
随从上前伸出冰凉的手,去试探地上六人的鼻息,朝看过来的大管家摇了摇头,“死了,耳朵贯穿伤均有血流出。”
白良闻声心底发寒,刚一见面就杀了六人,正主未真正出手的情况下,快得让人来不及闪躲。
目光落到六公子肩膀上,那只鸟一动不动像死物,直觉提醒白良绝对不是一般的鸟雀。
“六公子出门一趟似乎求得了医术高明的大夫,瞧着脸上的血色不那么苍白了。”白良变向的提醒老爷,切莫一时冲动悔不当初。
白渺乐了:“白管家慧眼如炬,我这病还得是高人出马,这不气色明显快赶上正常人了。养鸟有利于平心静气,别看朱雀呆呆的,有时候异常活泼。”
连削带打的话,含沙射影一个不落,即是警告又是嘲讽,摆明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白家不能白养你一场,享受二十三年来的恩惠是时候偿还了。”
白鸿打定主意要在城外结果了逆子,恰好让他颇为忌惮的李成离开了,时机成熟不能再拖了。
“上!”一声令下,白鸿腾身而起,足尖在马鞍上借力,扑向对面的竖子。
极其浑厚的掌风袭来,白渺面沉如水,扯下身上的狐裘掷去,急步后退往空着马匹前跑去。
白鸿一掌震碎迎面飞来的狐裘,大喝一声:“哪里跑!”刚一落地闪身朝白渺后心袭去。
白渺侧过身去,与背后抓来的手臂擦肩而过,一掌拍出欲取其一条手臂。
白鸿变爪成掌,向外侧斜劈而下,砍向逆子胸腹,意图击穿对方肋骨限制行动。
眼前红影一闪,心觉不妙立刻收手向后空翻,白鸿露出的脖子恰恰成了空门。
颈部与下颚联接的地方如火烧
般麻痛,后颈骨头迸裂声在耳边乍响,双眼鼓出眼眶,不敢相信自己有横死的一日。
空翻一滞,面朝下重重的砸在地上,身体抽搐一瞬没了动静。
朱雀落回到肩膀上,嘴边沾着些许血迹,“呸!”一口吐出抖了抖鲜亮的羽毛,使自己看起来更蓬松。
“老爷!”白良一眼扫到六公子上得马背,地上趴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甩脱纠缠着的敌手,白良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去,将地上的人翻过来,赫然是老爷无疑。
下颚处多了个血窟窿,滴落的鲜血染红了白良的掌心,哆嗦着触及老爷鼻息,另一只手抓着手腕探脉。
人已经凉了哪还有什么心跳,白良面色大变放下尸体,甩出滑至衣袖的短箭。
老爷虽亡府里仍旧有一位老太爷做主,六公子不死,白良带着老爷的尸体回去,只能是陪葬的份,必须将六公子拿下,最次也得取回寒冰骨。
白渺趴在马背上,破空声身头顶掠过,手中的马鞭一甩,直往大管家脸上招呼。
白良不躲不避,瞅准时机一把抓住抽来的马鞭,往怀里扯。
松开马鞭再不松会被拉下马背,白渺朝袖口一拍,三枚藏在袖中的弹丸落入掌心,瞬间朝大管家丢去。
白良抖开抢到的马鞭,朝掠来的弹丸抽去,哪里来的送回哪去。
白渺身边的五人不敌府里的高手,尽皆毙于剑下。赶去围堵要跑的六公子。
你一拳我一剑,坐下的马匹头破血流侧倒在地,白渺被逼到地面。
“乖乖束手就擒留你个全尸!”白良手中的马鞭直指大逆不道敢于杀父的六公子。
白渺冷笑一声:“有本事来啊!”看谁先死!
“狂妄的家伙!”白良手中的马鞭击出,鞭影连连密不透风,每一鞭的落点均在六公子要害。
白渺亮出腰间的软剑与鞭影对抗,架不住左右身后有人偷袭,一分心差点被鞭子抽中,交待在这里。
朱雀出动片甲不留,白良终于知道为何武功高强的老爷会死在六公子之手,原来猜测是对的,奈何已经晚了。
嗖,嗖,嗖!
朱雀所过之处只余倒地的尸体,白渺左臂上挨了一鞭子,衣袖裂了皮开肉绽。取出腰间的金疮药,扯开破了的袖子上药包扎。
提着剑走过去,给每一个倒下的尸体再补一刀,自己人一并没放过。
“啊!”躺下装死的随从不幸中了当胸一剑,双手抓着剑身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白渺补完刀走到父亲的尸体面前蹲下搜身,找到府里库房的一串钥匙,以及一块半月形状的玉佩。
揣好东西上马进城,白渺满脑子全是爹死了的喜不自禁。
头顶压着的大山去了一座,府里还有一位老太爷等着他。精明的老家伙不好对付,走一步看一步。
入城后,牵着马来到城里人多的酒楼,手中的缰绳交到出门迎客的小二手上,蔚风径自入内,往楼上走去。
一楼大堂内几乎满员,扫了一眼还是二楼亮堂,窗边的位置没了,找了个无人落座的边角坐下。
小二随后拎着热茶壶走到桌前,扯下肩膀上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桌子,放下夹在腋下的菜单,拿起一个空杯子满上茶水。
小二嘴皮子利索的报着菜名,搁下手里的茶壶等着客官吩咐。
“招牌菜都来一份,要两笼包子一碗米饭。”蔚风放下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上一壶好茶。”
“好嘞,客官稍候片刻。”小二取了银票跑下楼去。
月光草从凶人的袖子里钻出来跳到桌上,瞅了眼凶人手背上的火焰纹路,那么大只的鸟也收起来了,这道纹路内到底是有多大?
“看什么?”蔚风自竹筒内抽出一双筷子,筷子尾端挑起月光草下方的花瓣,“怎么,你也想进去?”
“不不不!”头摇成拨浪鼓,月光草立刻转移视线,再也不去探究凶人手上纹路的秘密。
小二端上了四盘凉菜和包子,“客官慢用,热菜马上就好。”放下一小壶茶水拿着拖盘离开。
蔚风新拿了一个空杯,倒上新来的茶水,氤氲的热气上升,茶香散开分外宜人。
月光草也要了小半杯,一边吃着凉菜一边喝着热茶。
约莫半个时辰,所有的招牌菜上齐摆了一桌子,小二走时撤掉了空了的凉菜盘和蒸笼。
用过饭下楼结账,低价卖了骑来的马,蔚风租了辆马车到渡口。
月光草怪纳闷的,“朱雀不要了?”
什么都没从姓白的身上得到,白给只鸟这样的买卖凶人做得?
怎么看也不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样子,月光草思忖良久:“难不成是让姓白的欠下人情,以后找机会再还?”
也不是不可以,怕的是人心易变,姓白的都敢给小破鸟起名朱雀了,话里话外的志在必得
,就差刻脑门上了。
月光草看了眼渡口的小船,听着凶人与船家交谈,没大船可坐了,相当于没便宜可捡了。
“老伯,问一下雨水少的府城可有?”蔚风站在岸上询问上了年纪的撑船人。
“雨水少的地方,那没有,要有也得是北方,南方梅雨季节见天的下雨,别的府城小老儿没去过,不太清楚,要不你找那边的船工问问,经常跟着商船跑的人,可能知道一些消息。”船家给岸上的小子指了条路。
刚一转身四周的景色发虚,蔚风没等眉头皱起,身体猛地往下坠,低头一看,黑漆漆的洞口将他吞噬。
月光草八爪鱼般紧紧扒在凶人怀里,周围乍起的旋转风势,差点将它从凶人身上撕下掀飞。
最次的传送阵,带给蔚风的感观尤为垃圾,自上而下的旋转风势,换个人来分分钟绞成肉酱,从另一个出口喷出。
领口、袖子、下摆、靴子都破了,头上的帽子绞碎飞了,头顶冷嗖嗖。
普通的衣服不经穿,蔚风无比怀念曾经的法衣,即有清洁功能,又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胳膊上的汗毛刮去一层,没了鞋头的靴子露出脚趾,连脚指甲都被风速削去一块,外面的厚衫子割裂飞出,里面的裤子成了面条,没长多长的头发,贴着头皮给他刮去一层。
都这样了传送还在持续,到底有多远?一张传送符达不到这么长的距离。
摆明了故意让他在传送途中与阵中的风势相抗衡,消耗掉体力削弱实力,出去后任幕后之人摆布。
亦或是直接死在阵中,只要留下完整的魂魄,摄魂之法利用上,便能得到背后之人想要的东西。
想法挺完美,蔚风活动活动手腕,掌心向上召来银球,在剑与枪的选择上犯了难。
阵法尽头之人必然会有防备,传送阵搭建起来的通道是不透明的,里面的人如何尚未可知。
以幕后之人的心思算计,能让他踩中陷阱的人不可小觑。
蔚风不是很乐意打架,这又不是他的人生,如若再度重复曾经所走的道路,过于无趣了。
出口就在前方,有亮点在闪动,口子看似两指宽,实际上足够吞下一只大象。
咔哒!
枪上膛,瞄准出口的位置,在蔚风被阵法吐出来的同时,扣动扳机。
“砰!”
“呃!”
身着道袍的老者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后退数步勉强站稳,立刻用了纸人替身,将身上的伤势进行转移。
白色的纸人头部开了个洞,鲜血染红了整张纸,刹那间烧成了飞灰。
没等缓口气心疼一下仅及的纸人替身用掉,胸口一痛,血液停滞大脑一片空白,结结实实的倒在地上。
连李成正脸都没能见到,不甘了闭上眼睛。
杀人自然不可能只开一枪,明知对面的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狐狸,为了确保人死透了,绝对要补一枪。
背后的黑洞消失,阵法的波动闪现一瞬寂灭,蔚风走到尸体前居高临下审视。
“穿着道袍却剃了个大光头,头上还留有戒疤的痕迹,是道士还是和尚?不伦不类的好奇怪。”蔚风收了枪,扯下怀里的月光草丢尸体上。
月光草任命在尸体上翻找遗物,两个钱袋一把钥匙,一个钱袋里装着碎银子,另一个钱袋打不开,顿时眼睛放光。
环顾四下,周围一圈屋子院子不小。
出了拱门,沿着青石板铺设的小路往前走。
路两侧的花圃中,种的是成片低矮的茶树,目光所及之处,满眼令人舒服的绿意。
踏上前方的游廊,来到了前院。
一路行来未见他人,蔚风注意到院内各处都有阵法加持的痕迹,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就是朱漆的大门。
打开门走到外面,抬头望向上方牌匾,上书‘蔚府’。
“巧了。”蔚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白得一座宅子,甚好。”
回去关上大门,蔚风溜达了一圈,对整个院子的布局不是很满意。
地方大屋子又多,看不到一个活人,布在地面的阵法显得杂乱无章。
没有厨房没有洗澡的地方,转到后院的后方,蔚风发现居然修了一个大池子,目测占地面积是宅子的两倍。
“若将宅子看成一个整体,前小后大像个葫芦。”蔚风摩挲着下巴眼前一池子碧波荡漾,“腹中存水……”
“以‘福禄’压阵,活水为生机,这是要遮蔽什么?”
水下肯定有东西,蔚风不急着下去一探究竟。转而回到尸体所在的后院。
放出火雀察看整个宅子的建筑形态再做计较,用不上的屋子该拆还得拆。
蔚风接住月光草扔来的钱袋,入手的分量略轻,对上月光草希冀的眼神瞬间明了。
掂了掂手上灰扑扑看上去有年头的钱袋,食
指在布袋中间划过,袋子从中破开,蔚风倒转抖了抖。
什么都没有!月光草瞪圆了眼睛,没有预想当中喷涌而出的盛况,就是个空袋子,那为何还会贴身带着?
“东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月光草瞥见脚边的一串钥匙,拿给凶人。
蔚风朝地上的尸体弹出一朵火苗,拿着钥匙在手指上转两圈,悠出去的同时,朝半空中的钥匙串打出一道光,让钥匙带他去找相应的门开锁。
尸体上的火苗散开,将人包裹其中,一阵焦糊味过后,尸体连渣都不剩。
月光草在凶人放火后退得远远的,太阳真火靠太近受不了,眨眼间就能烧掉一切。
滚着跟上凶人的脚步,去探查宅子里的秘密,月光草有点小兴奋,直觉有好东西等着它。
火雀飞回交出了记忆,蔚风让它去水池走一遭。
羽毛尖端的银光如潮水上涌,火雀退去一身的橘金,通体银色没入池中,化为一道水流涌入池底深处。
急行于街面,马蹄声惊动了路上的行人,纷纷靠边上躲避,心下将这些个不顾他人安危的富家公子唾弃了一遍。
快到府门前,拉停马匹跳下去,白渺面容冷肃的奔入府中,往老太爷居住的小院行去。
脚步匆匆不经人通报径自闯入院内,挥开拦路的下人,白渺面无表情的步上台阶,推开属于老太爷经常呆的书房门。
“爷爷!”白渺向桌后执笔作画的老者行礼,随即抛下一枚惊雷。
“出去,没规矩!”眼都不抬一下,白老爷子出声赶人。
下人朝门内的六公子递去一眼,示意对方赶紧出来,莫要为难他一个下人,惹恼了老太爷,这府里可就再没有六公子的安身之所。
白渺只当耳旁风,该说的话一字一句道明:“白鸿,我的父亲他死了。”平静的语调说着令人瞠目结舌的话。
啪嗒!
握笔的手一松,沾着朱砂的笔掉落,甩了白老太爷一手红点。
抓起桌上画了一半的画作,胡乱的擦去手上的红色,抬起头给了桌外之人一个正眼。
“你杀的?”看似疑问实则肯定,白老太爷目光锐利的扫视眼前不曾在意过的孙子。
一件承载寒冰骨的器物而已,万万不曾料到能有反水的一日。
门外的下人惊掉下巴,忙躬身退得远些,这么不得了的大事听了去,事后怕是要被老太爷封口,吓得心肝乱颤六神无主。
白渺直视扫向他的冰冷眼神,不答反而称述事件的起因:“父亲他要杀我。”
逼到绝境哪有不反之理,又不是捏泥的任人宰割。
“他杀你的原因可知?”白老太爷明知顾问,是想从眼前人口中打探出,关于寒冰骨知道多少?
“不知。”老狐狸套他的话,白渺自然不可能给出对方想要的答案,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透露出白老太爷复杂的心境,丢下手中的纸团从桌后绕出来,来到孙子面前,伸手欲拍其肩膀。
“江山代有人才出,是时候一代新人换旧人了。”
白老太爷目露欣赏之意,满面慈祥的对眼前的孙子笑了笑,手却未能落到实处。
洞穿掌心的瞬间,白老太爷向后退去,甩出袖中的弹丸,往孙子身上的招呼,面上阴云密布,噬人的目光要将眼前人生吞活剥了。
来之前便有准备的白渺,甩出早在进门前便捏在手里掩在袖内的雷火符。
飞身跃出书房,只听轰的一声炸响,炸飞的碎片打在背上,白渺护住脑袋就地一滚。
院子里的下人惊了,纷纷往炸塌了的书房跑去,寻找着老太爷的身影。
徒手搬开砖瓦木头,下人怎么都没想到六公子会出手,老太爷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府里再难有太平日子。
找不到老太爷,下人也逃不了好,府里可不只一位主子,个个都能要了他们的小命。
白渺从地上爬起来,朱雀未归,定定的望着坍塌的书房,等着最终的结果。
突如其来的炸响声,惊动了府里上上下下,打听到声源的来处,赶过去的念头打住。
老太爷的居处,连老爷都极少踏足,他们这些个儿媳、孙子等小辈就更没资格前去过问,老老实实的呆着,等下人将消息传回。
“轰!”
“哗啦!”
“老太爷!”
从废墟里窜出一人,周身的气浪不仅掀翻了压在身上的石头瓦块横梁残屑,一同飞出去的还有附近下人。
白渺手握软剑一剑横扫,挡下飞来的血手掌,暗叹老家伙还没有死,骨头够硬的!
洞穿的手掌掉落,浑身是血的白老太爷站在废墟上目眦尽裂,来回转动的眼珠子在寻找那只该死的鸟。
原以为是只中看不中用的玩物,没想到反被啄了眼,若非反应及时
自断一掌,那只可恶的鸟会顺着血口钻入手臂直达心脏。
太过诡异根本防不胜防,白老太爷明白过来,儿子的死怕也同这只不起眼的鸟脱不了干系。
打哪得来阴损的手段,用在了自家人身上,白老太爷气不打一处来,一声长啸招来府里各处隐藏的六位高手,论单打独斗定然不是一只会飞的鸟的对手。
况且,自身受伤不轻,白老太爷可不想步上愚蠢的儿子后尘。
前车之鉴摆在面前,由不得他高看下方的孙子一眼。
“身怀异宝再有奇遇,不得了!”此时不除更待何时!白老太爷绝不能让逆孙带着寒冰骨离开白家!
六道人影自府内各处闪现,如风般掠至白老太爷所在的院落,不明所以的看向倒塌的书房所在。
无用的下人自地上爬起来,知机的避到一侧,插不上手不必上前拖后腿。
六公子就一人单枪匹马的回府,定不是老太爷的对手。
一对七形势不容乐观,白渺做好了舍出半条命的觉悟,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剑光划过剑影层叠乍现,白渺使出看家本领,一人分成六人,真身笼罩的密不透风的剑招之下,试图拖延时间,让朱雀更快的结果了老太爷。
六人对视一眼,掌风齐出朝着一个方向轰去,雕虫小技入不了六人的法眼,剑招舞得再漂亮,也是虚招够不成威胁。
红光闪现落在了白老太爷对面的木头上,未急于出手而是仔细的端详许久,找出一招毙命的弱点。
朱雀偏了偏脑袋,一只眼睛盯着下方的围攻,一只眼睛盯着对面之人,它在犹豫先解决掉哪一个?
双方皆有杀心,一个已经动手,一个维持不动,没了凶人的压制,朱雀银眸闪动凶光毕露,骤然飞起快如一道光掠向下方。
鸟一动,白老太爷跟着也动了,落至地上提气纵身一跃,击出一掌,打向自作聪明的混账小子。
死亡的阴霾笼罩周身,白渺冷汗沁出,提气双脚离地,几个后空翻闪躲迎面袭来的掌风。
呲呲呲!
咚咚咚!
三具尸体倒在地上,颈间多出一个血口子。
朱雀甩掉身上沾着的血珠,向下一个将死之人飞去。
未曾反应过来,喉咙一痛,上手一摸满是鲜血,自救的念头刚起,人倒地上抽搐片刻,闭上了眼睛。
右肩咔吧一声脆响,白渺痛的脸变形,落地后腿一软单膝跪地,手中的剑握不住,再掉落之前换到左手。
“啊!”
受到袭击双手本能的去捂血流不止的耳朵,身体晃了晃,无力的瘫倒在地,两腿一蹬不动了。
府里的六名高手全部死于一只鸟,白老太爷注意到死去的人有一个共同点,耳朵对穿能够清楚的看到通了。
心弦骤缩的白老太爷撕下一截袖子,扯成两半各塞入耳中,让鸟没办法再钻空子。
朱雀为图快图省事,才会选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软的地方好通过,主要是露出的地方脖子以上,就属头骨最硬。
耳朵堵住了一块布,碍不着朱雀的行动,只不过这一次,选择另一处软的地方。
“啊……”白老太爷捂着眼睛痛到浑身打颤,嘶吼声瘆人得紧。
拼命甩着脑袋,真切的感受到鸟没入眼眶后在往上移动,白老太爷痛到跪下以头抢地,脑门磕出血,感觉不动痛的慢慢不动了。
朱雀在满是水的脑仁中打了个转,从来时的眼眶飞出,落在死人头顶,抖动着身上微湿的羽毛,甩掉发腥发臭的脏东西。
白渺起身来到老太爷尸体前补了一剑,从其身上搜出一个药瓶,闻了闻是疗伤用的,倒出一粒服下,碎骨的伤处不再如针扎般痛。
拎着剑一鼓作气,亲自前去向府里另外几个主子问候一声。
白渺一定要在今日,将所有的威胁彻底铲除,不留一丝隐患。
白府大院内血流成河,该死的都死了,全是自大妄为之徒,自以为能将他拿下就地格杀,反被朱雀穿了脑仁,成为一具尸体。
府里的下人一半是家生子,一半是自外头买来的,签得都是死契跑不了的,杀不杀无所谓,已经有识趣的下人来投奔。
被下人称呼为老爷十分不习惯,感觉叫老了,白渺打断下人溜须拍马的奉承,“日后仍按六公子相称。”
“是是是,您说了算。”
整个府里找出不第二个可供发号施令的主子,下人心惊胆战的表态之后退下,去处理满府的尸体。
请来大夫吊着胳膊喝着苦药汤,苦的白渺舌头都尝不出茶水的味道。
白家的丧事容后两日再大办,告诉雨城中的各大世家,白家换他来当家主。
“李成。”白渺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坏了,把人忘了!”
白渺夺门而出,走到一半看到前方的大门,才想起
来他不清楚李成去了何处。
“你能找到李成?”白渺侧首问肩膀上的朱雀,试着将其放飞。
朱雀飞到半空又落回到肩膀上,头扭到背后梳理起飞羽,压根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嗨,我也是傻了。”
一拍脑门有了主意,寄希望于一只听不懂人话的鸟,白渺不如去找消息灵通可信度更高的茶楼。
折回屋里多揣些银子前去。对方要是狮子大开口,当下拿不出银子岂不尴尬。
跟着往前飞的钥匙来到前院,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推开门,里面的陈设十分简单,地面异常干净,不像是经常久留之地。
蔚风看到了一些小型阵法的痕迹,有的失效了,有的还在苟延残喘。
就连书房的架子上,看似放满了书,时则随手抽出几本书,不难发现这些书都是新的,压根找不到翻看后的折痕。
钥匙在书架前停住,蔚风找了找机关所在,书是新的排除可能,一排排书架扫过,一尘不染。
弯下腰去寻找蛛丝马迹,蔚风忽然蹲下,摸了摸两个书架并在一起的两个角。
上面的漆颜色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略深一些像是后补上去的,摸着平整在光照下颜色上有小小的差异。
站起身踢了踢边角,书架自两侧分开,露出后面的铁门,蔚风打了个响指,半空中的钥匙自动插入锁孔,向右拧了两圈。
“咔哒!”
门开了,蔚风上前推开门,里面是间不大的屋子,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留下。
地上能看到些许细微的划痕,像是拖动重物留下的,蔚风走了一圈没有发现暗门。
钥匙从门上拔出,蔚风抬手扔回到半空中,再寻找下一处藏匿地方。
宅子里的屋子都转了一圈,该开的门都开了,同之前一样的结果,里面的东西都被挪走了。
蔚风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托着手肘思考道:“难不成怕打起来,整个府邸遭到灭顶之灾,才会提前做好准备,转移了所有重要之物?”
“水池里?”蔚风等火雀回来,再决定要不要今天下水。
居然一件好东西都没有,直觉出错了?月光草滚到后院的屋子里,见缝插针的探来探去。
地砖缝隙都不放过,月光草伸长了根须捅啊捅,有一块地砖的缝隙较深,滚过去试图撬开砖块。
用力一掀,哐当一声,月光草成功了,看像下方的浅坑中,好心情全没了。
“就一堆发黄的破纸有什么可藏的?”月光草卷起来摔在地上,适才发现这些纸的形状像‘人’!
“什么鬼玩意?”月光草滚到凶人脚边,纸给它一种不太好的微妙感。
蔚风弯腰拾起地上的一落纸,“替身纸人?”
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九张,其中有六张效力散尽如同废纸,其他的到还能用上十天半个月。
手上的纸人抖开,往左手上一拍,蔚风松手任由纸人掉落。
纸人落地后马上站起来,一字排开站好,等待指示。
“丈量一下所有屋子石材、木料的尺寸,记在纸上。”
蔚风吩咐一句,走到桌前坐下,借桌上的笔墨纸砚一用。
月光草好奇的瞅着纸人跳出门外,想了想决定跟去盯着,不好好干活就烧掉。
“要如何丈量?”纸人手上连个绳子和尺子都没有,难不成现在宅子里找到这两样再干活?
月光草猜不出来,纸人到底能做到哪种程度。
纸人蹦蹦跳跳乘着风来到前院,一个接一个的顺着柱子爬上屋顶,用脚量了量踩着的瓦片大小,然后……
月光草看到纸人的胳膊突然间拉长,一下子从这一头甩到对面那一头,有几个纸人从屋瓦下钻进去了,屋顶上就剩下两个纸人。
一个纸人伸长的两条胳膊丈量屋顶的长宽,另一个纸人抖松了腿量了屋顶的高度。
再往下一甩腿,直达地面测量整体屋子的高度,看得月光草一愣一愣的。
“还能这样?”见识少的月光草算是开了一回眼界,打门缝钻进屋子里,看纸人如何干活。
拉长胳膊的腿的纸人手脚并用,抱柱子从屋顶下来,即量了柱子的粗度又量了柱子的高度,还检查了柱子上有无虫洞或是破损开裂的地方。
地上的青砖也一样,有手有脚就可以量,门窗的高度厚度都在丈量范围内。
连屋里的家具都量了一遍,凶人可没说量屋子以外的东西,这些纸人好认真呀。
月光草放心了,不是无用的废纸就行。
“凶人说是替身,替谁的身?什么身都能替吗?”月光草疑心起死去的光头身上,刚时随风飘来一丝纸烧焦的气味,莫不是就用了替身?
用了替身纸人还没能获得片刻的喘息,在月光草看来不是凶人太强大,而是替身纸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用。
“凶人看这架势冒似要拆了这宅子重新盖,就这些纸人和它能盖出一座像样的房子吗?”月光草深表怀疑。
想了又想,月光草深感凶人不会无的放矢,肯定有把握再拆了之后盖好。
月光草琢磨半天想象不出凶人喜欢的风格,“不过大院子里太多空屋也不好,一直不住容易塌,破败了就有些碍眼了。”
“也许凶人有别的手段,多裁剪一些纸人或许不用花银子找外人来干活。”月光草出了屋子,跟着纸人去下一处。
吊着膀子单手骑马的白渺,来到城中最大的一家茶楼门前下马,一个跨步迈入门内来到柜台前。
“掌柜,李成的行踪。”说着白渺自怀里拿出一百两银票放上,“李成可有入城?”
掌柜瞄了眼火急火燎的来者,“进了,吃了饭又走了,说是去渡口看样子雨城不是他心宜之地。”
“就这些?”走了,真的走了?白渺强抑住心底翻腾而起的窃喜,追问道。
掌柜收起柜台上的一百两银票,搓了搓手示意,更加详细的消息还得再加钱。
白渺料对了,关于李成的消息越发的贵得离奇,又拿出二百两银票递过去,“去往何处?”
“去处不知,李成本人未能搭上船,被传送走了去向不明,幕后下手之人亦不明。”掌柜把要说的重点,简单明了的告诉眼前人。
白渺愣了一瞬,喃喃自语道:“不是自己走的有可能回来。”果然不能高兴的太早。
掌柜的眼睛瞄向眼前人肩膀上的小红雀,漂亮的让人无法忽视。
“这鸟是何品种?”掌柜直觉不一般。
白渺不待搭理掌柜转身就走,他的保命符越少人知道越好。
没接茬就走,变向的验证了他的猜测,掌柜火眼金睛,城里的各大世家但凡有名有姓的都认得长什么样,刚走这位能跟李成搭上关系,那只鸟的出处可想而知。
走到门口的人忽然又折回,掌柜有点看不懂,难道还有事忘了打听?
白渺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道:“李成的蝴蝶死了,这消息能卖吗?”
掌柜乐了:“卖是能卖,你就不怕李成找上门?”亦或是用这种方法让李成登门兴师问罪,白家的六公子不像是缺钱的人啊。
“能卖就行,给个价。”
白渺借此事试探李成的底线,朱雀和蝴蝶应该是同一种造物,李成连蝴蝶都能随意弃掉,那么他用银子也好其他东西也罢,说不定可以换到手。
谁让李成看不上他手里的山头,府里的东西尚不清楚对方能否看上,搞得白渺一个头两个大。
“一百两。”刚到手没捂热乎的银票原封不动搁在柜台上,掌柜浅笑道,“若是肯卖鸟,价钱好商量。”
白渺拿起银票揣进怀中,鸟都不鸟掌柜后话,直言道:“李成亲手捏死了一只蝴蝶,一滴血没有流。”
“嗯?”掌柜听出眼前人话里话外的着重点,诧异道,“你亲眼看到的?”
“对,大概恼于蝴蝶不太听话,李成那人不都传其喜怒无常。”话说到这里,白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离开,这次是真的上马走了。
掌柜纠起眉头自语道:“为何会不听话?蝴蝶不是灵宠是什么?”
这位白六公子知道的挺多的,就是不说最关键的事。
“不听话,不听话……”又是在白六公子面前下的死手,两人之间莫非与蝴蝶的死有关?掌柜思路大开,顺着可能的线索深挖。
“会不会因为寒冰骨?”掌柜听动嘴皮不出声,以防隔墙有耳。
“李成八成瞧不上白家的那点东西,要不然白六公子可活不到今日,必然死在与李成相遇的刹那。”
杀人夺宝实属平常,好比街上的小贼财不走空一个道理,掌柜拿出册子记录下猜测,好让楼里的人有空查一查。
“那只鸟很可能不是白来的,换的?”若是谁都能从李成手上换来东西,掌柜也想分一杯羹。
小二打门外进来,神神秘秘的给掌柜使眼色,往边上挂着厚实门帘的小门走去。
掌柜写了一会儿,搁笔吹干纸上的字迹,拿在手上出了柜台进了挂帘子的门后。
小二在等掌柜时梳理了一下思绪,见到人后劈里啪啦说了一堆。
“死了!”掌柜吃惊的张大了嘴,“姓白的才走没多久,不过,身上确实带着明显的伤势。”
小二是接收楼内消息一的方,掌柜不方便往外跑,自是由他来传递当天发生的大小事。
“一击毙命,不是兵器伤,人已经被白家的人抬回府,其他人的致命伤也都一样。”小二说完出门干活去了。
掌柜坐到桌前将事情记在手里的册子上,起身推开屋里的后门来到后院,将写有白渺卖给他消息的内容,以及他自己粗略猜测的纸撕下来,装入小竹筒中绑在鸽子脚上,放飞。
消息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