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琼”
看到眼前无边无际的雾霭，叶成立刻意识到这里并不是现实，而是那个困扰了他许久的梦境。
深潭中的池水依旧在翻涌，水花拍打着青石，只是再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幻象，每次进来必然出现的挚友身影也没有踪迹。
这东西是缠上他了？
想起怪声曾经的所作所为，叶成恶向胆边生，决心这次要是能看见它，直接拿着日记上去就给那家伙一下。
然而这里死一样的安静，完全没有生命的迹象。哪怕是深入那片雾气去探索，最后的结局也是返回这正中的水潭。
鬼打墙？
举着手中的日记，叶成只感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拔剑四顾心茫然。
真奇怪？这孙子躲哪里去了？
…………
“阿嚏！”
在石洞里就这么躺着睡了一整夜，叶成有些着凉，一醒来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头有些微微胀痛。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事，现在叶成最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
那家伙醒了吗？
叶成发现身体依旧无法动弹，只能转动脖子四下打量，刚好看见小队队长在一边睡得正香，嘴角全是口水印。他现在倒是很安静，嘴里没有继续说胡话。
紫雾对他精神层面的伤害应该被恒光治愈了，他的问题可比叶成轻太多了，治愈要用的时间自然也少得多。
感受着身上的疼痛，叶成欲哭无泪。要是他可以动一动，挪一挪，去取下那个家伙的刀，接着再趁着他熟睡之际一刀捅下去，他现在最大的安全隐患就被解决了。
从他能够撞石块晕倒来看，小队队长至少做不到刀枪不入。
然而他现在仍然动不了，只能靠着左手发力一点点得把他从地上蹭过去。
算了，至少试一试。
至少生死的大权得掌控在自己手里。
叶成用尽了力气，吃力得把自己一点点送过去，急得出了满头的汗。在这个无比煎熬的过程中，只有小队队长的呼吸声能够带给他一丝丝安慰。
对，就是这样，你继续做着和你姐有关的梦，我先把你这个威胁铲除了。
叶成咬咬牙，坚持着挪动到了他的身边。然而一切仿佛是天意，小队队长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原本侧躺着睡的他换了一个方向，将佩刀死死压在了身下。
坏了！
叶成急得想要骂爹，把刀压在身下难道不会觉得硌得慌吗？怎么还能睡得这么香？
见一时无法解决问题，他只能尝试其他方法解决问题。确认了小队队长睡得正香，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过来，叶成从怀里把恒光夹在脖子下面，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摸索出日记，接着一页一页得翻开来，看看有没有新东西。
由于左手并不是他得惯用手，整个过程异常费力，再加上身体不便移动，叶成只能歪着脖子看日记，同时还要下颚发力夹紧恒光。
放在别的地方他不放心，这是他唯一的光源，他不希望这方面出什么意外。
很快，叶成就找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看着新出现的字迹，叶成轻轻苦笑一声，这东西怎么和网文一样，怎么还每日更新呢？总不会这日记里面还藏着一个作者，每天编写出新的内容来给他看吧？
叶成只能把这理解成一种特殊的机制。
这一段日记是接着上一次的开荒日记其八继续写的。上文提到了挚友尝试开辟从瓦林纳到加林菲勒的商道，却意外被一种存在侵染了意识，差一点将他逼疯。
某月二十日我快要被逼疯了，每一个夜晚，每一场梦，它都在向我呈现出无数个骗局，他诱导着我，蛊惑着我，势必要让我坠入这片深渊，
但我可能答应这件事吗？我可能屈服于这样的力量吗？
不，也许还有希望，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某月二十一日又一个无眠的夜晚，和往常一样，我拼命得保持着清醒。它太了解我了，了解我周围的一切，真相与假象交织在一起，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了。
呵呵，万象皆虚，万象皆虚，惟我惟真，呵呵……
某月二十二日我终于下定决心，远离瓦林纳，远离众人，远离熟知的一切，这样他还能奈我何？
某月二十四日我要崩溃了，我要崩溃了！我不得不写上两遍。随着我远离众人，那家伙却离我更近了，越来越近了！已经要来到现实中！
不会的，这不可能仅仅是精神问题，这不可能是我，我不可能有精神分裂。
这是阴谋！是阴谋！是针对我一个人的阴谋啊！
不，万象皆虚，惟我惟真。
某月二十七日它快要取代我了，这怕是我的绝笔了。
某月二十八日奇迹诞生了！我被一个行走在旷野中的圣徒救了。“它”终于从我身上剥离了出去！我是对的，原来我始终是对的！
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是“琼”，只要如此念诵她就会接引神的力量，为众生度厄：
万象皆虚，惟我惟真……以吾诚心去求取您的援手啊，琼！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叶成觉得头皮发麻。每个夜晚出现，编织着谎言蛊惑他，这不是和怪声一个样嘛？得亏他有日记，不然肯定要出事。
叶成又看了一遍日记，有些细思极恐。
挚友是在遇到“琼”之后才得知的念诵词，然而这念诵词挚友早就在日记本上写了很多次。琼的出现不像是意外，倒像是一场注定的相逢，
其次，念诵咒文然后呼唤来力量这明显就是仪式，而仪式的赞颂对象只能是神明。
难道说，那个所谓的琼的是神明？
叶成细细品味着，这段文字也出现得非常巧合，偏偏是在怪声缺勤的今天，关于怪声的完整记录出现了，还贴心得附带上了解决方法，
叶成早就被怪声弄得过分警觉，此时看着这段文字，越看越像是刻意的引导。
出现的太巧合了！难不成这书里真的有人在写书？
不过他好像没有选择。
看了眼一旁酣睡的小队队长，一旦他醒来，他十有八九会成为对方充饥的食物。而他的伤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有恒光加持，也不至于好得这么快。
他只能试一试这一个仪式到底有什么效果，到底能不能为众生度厄。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个疑点，从这样子看来，这个仪式应该属于赞颂仪式，而赞颂仪式必须使用媒介，而且需要材料供应。
那这个仪式怎么没有写明媒介和材料？
一切馈赠在暗中已经明标价码，这场仪式没有完全写明，可能已经在无形之中索取了更多。在看不见的地方，“祂”已经获取了足够的好处。
想到最后叶成都笑了，都是怪声害的，弄得他现在如此多疑，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
将日记放好在胸前，叶成把恒光拿了出来，用手肘压住日记，开始念诵那段意义不明的赞颂词。
“万象皆虚，惟我惟真……以吾诚心去求取您的援手啊，琼！”
念完这句话，叶成瞬间感受到日记本疯狂发烫，他心中一惊，看来他的一些猜测是不错的。琼肯定和这本日记脱不开关系，而且这本日记正是主持这场仪式所必需的媒介。
这本日记表现出来的力量一直都很超纲，叶成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规格的仪式需要用这种东西作为媒介。
那么相应的，自己究竟在其中付出了多少代价？
随着仪式的正常进行，光团成型，看着那耀眼的白光，恍惚中叶成好像听到了一声锁链崩碎的声音，接着是铁链落地的碰撞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伴随着厚重的回音。
紧随着碎裂声的，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声。
听到铁链断裂的声响，叶成立刻想起了方明生前对薇雅说过的一句话：
你们的神，一样的牢笼，一样的困局。
叶成摇摇头，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不，不可能。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怎可会有能令神明脱困的力量。
自己果然还是被怪声影响得太深了。
那团光芒愈发炽烈，叶成仿佛看到了一个微缩的奇景，同样的耀眼，同样的圣洁，只不过少了上面蛛网一样的结构，其效果也大相径庭。
那光团慢慢得，飞进了叶成的胸膛中，接着一股暖流涌遍了四肢百骸，筋骨啪啪作响，所有的伤势以恐怖的速度痊愈，就连发丝都亮起了耀眼的光芒。
“赞美……赞美……赞美……”
谁在说话？是谁在说话？
刺目的光团面前，一股力量支撑着他站了起来，笔直地站在光团面前，昂首挺胸，庄严肃穆。
“赞美……赞美……必将赞美……”
如万人合唱的赞颂声灌入他的双耳，所有的赞颂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他头皮发麻，意识浑噩，整个人完全要陷入这片恢弘的赞颂声中。
面对汹涌人潮，什么样的人才能不被裹挟进这滚滚红尘，出世独立，一人静观世间万物？什么样的人才能脱离世间一切爱恨情仇的牵绊，可以跳出这波谲云诡的大势浪潮？
唯有神明可以。
宏大的赞颂声淹没了叶成的意识，他的发丝越发闪耀，就像凝聚了寰宇中所有的光，如此纯粹，如此圣洁。
“准！”不受控制得说出这句话，叶成的意识一片模糊。光团猛烈得炸开，庞大的冲击力掀翻了在一边酣睡的小队队长，将洞口窥视的几只诡异当场震碎为飞沫。
“圣恩……汝，汝当受之……”
断断续续得说完这几句话，叶成彻底昏死了过去。两眼一翻，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双膝一软，脸朝下扣在了地面上。
“受之……当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