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恶魔之夜
恶魔大概最喜欢玩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了。
这是米莉娅在踏入这条幽黑小径前的最后想法。
与被熄了灯的医院不同，面前的小径才称的上是完完全全的极致黑暗，她所在的地方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门，将她身后的城市与这被遗弃的角落分割开来。
米莉娅睁眼望去，里面一盏灯也没有，根本看不见这条路有多长，尽头通向哪里。
往常她都是不敢走这样的小路的，但是今天她的想法有些不同。
弗拉基米尔在里面，而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询问，她必须在今晚找到他。
于是她没有过多的犹豫，抬脚迈了进去。适应黑暗之后，她发现这里一侧是斑驳高耸的墙壁，另一侧则是早已被废弃，砖瓦都被拆走不少的破旧二层红砖房。
残缺不全的大门和窗户全都是黑漆漆的，像一个个空洞的眼睛，令她不自觉地心生恐惧，不敢再去直视。
她尽可能地贴紧墙根，逼迫自己不去注意另一侧那些可疑的动静。
地上有不少的生活垃圾，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红砖房里虽然没有光，但肯定有不少的流浪汉住在这里，他们是这些垃圾的主要来源。
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无疑是自寻死路。
米莉娅正这么想着，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
她停住脚步，黑暗中慢慢走出来三个衣冠不整，拿着酒瓶醉醺醺的男人。
领头的醉汉再次吹了一声口哨，撩开打绺的脏发，浑浊的眼睛眯起来打量着米莉娅：“小姑娘，你迷路了吗？”
“没有。”米莉娅用指甲掐着虎口勉强冷静下来，“我这就走。”
三个醉汉爆发出一阵难听的嬉笑声：“走？你要去哪啊？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
米莉娅加快了脚步，不料领头的男人一个健步冲上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身上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小姑娘你皮肤真好哇，能不能让哥哥玩一玩？”
“滚！”米莉娅抽出手臂拔腿就跑。
三个醉汉扔下酒瓶在后面紧追不舍。
该死的，她来的时候怎么没发觉这条路有这么长？那些红砖房里异样的动静此刻变成了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他们在没有玻璃的窗口起哄，一起围观这场追击游戏。
米莉娅不敢回头，只能拼尽全力的往前跑。
黑暗的小径此时变成了这些生活在阴影里人们的天然娱乐场。
领头的男人高喊着她听不懂的胡言乱语，让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嘴巴更加饥渴了。
突然间——
“啊！——”在她的身后，刚刚还在怪笑的男人忽然像提线木偶一样倒下了，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米莉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只冰冷的手扯过她的手腕，硬生生把她从墙边拽进了另一侧的红砖房窟窿里。
她没能看清这个人的脸，但交错间她摸到对方穿了一件质感很好的黑色风衣，是这种地方轻易不会出现的东西，这个人只可能是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将米莉娅拉到安全的地方，转身点了一支很小的蜡烛。
“你疯了吗？”他对着米莉娅就是一顿劈头盖脸，“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一个人走进来！”
面对弗拉基米尔绷紧的脸，米莉娅居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和理智：“我是跟着你进来的。”
“为什么要跟着我？”
红砖房里面更加昏暗，那支蜡烛太小了，散发的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米莉娅甚至看不清弗拉基米尔的脸，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居然隐隐约约发现弗拉基米尔的身后跟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
它像一个隐匿着的幕后黑手一般，在米莉娅的眼前逐渐抽丝剥茧，浮现出它全部的形状。
小径上，三个醉酒的男人先是遭遇了不明人的袭击，接着又发现今晚的猎物米莉娅不见了，顿时火冒三丈。
领头的男人随手捡了一个空的酒瓶，在墙壁上打碎剩下一半握在手里：“谁？谁敢偷袭老子？！给我出来！”
弗拉基米尔被这喊声吵的心烦：「维克托，再帮个忙解决一下这些杂碎好吗？」
维克托却不乐意了：「不行，我已经免费帮你一次了，继续帮助得付钱。」
弗拉基米尔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允许你取走我的一根肋骨。」
维克托依然没有动：「这个价格不够哦。」
「那你要什么？」
「你身上的东西我都已经品尝过了，我想要换换口味，她的血你觉得怎么样？」
米莉娅只觉那个巨大的黑色影子似乎正在向她靠近，她没有多想脱口而出：“是维克托吗？”
维克托停下动作，朝弗拉基米尔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怎么办，我好馋她呀！」
弗
拉基米尔的脸色阴暗极了，他恨不得立即出去，一脚踹死外面那三个神经病，再一手把米莉娅丢回夫基斯克中心医院门口，然后拍拍手就当今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但是他做不到。
“米莉娅。”他硬着头皮开口，用的依然是那种客气又带着疏远的语气，“你应该立刻离开。”
“为什么？”米莉娅听到弗拉基米尔这疏远的语气就会想起他在叶列娜追悼会上那漠不关心的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故意大声说道，“不是你刚刚把我拽到这里的吗？”
弗拉基米尔咬紧牙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比外面那三个人更危险，你就不害怕吗？”
没想到听见这话，米莉娅不但没走，反而主动上前了一步。她能感觉到阴影处的那只恶魔正在窥伺着她蠢蠢欲动：“是因为维克托吗？这次它要什么？”
维克托的声音始终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弗拉基米尔使劲瞪着眼睛不让那声音影响到自己。维克托一直是个顽劣和热衷混乱的恶魔，这一点他在遇见它的那个晚上就知道了。
他们缔结下灵魂的契约，弗拉基米尔成为维克托的人间行者，维克托则担当起私人恶魔顾问的角色，他不介意教会弗拉基米尔如何通灵，以及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帮助他一些事情。
当然了，收取费用是维克托一贯的原则。
从纸币，到烈酒，再到血液和头发，甚至弗拉基米尔的骨头和器官，维克托都可以取走，他能保证弗拉基米尔继续活着，至于其他的事情，他才不想考虑那么多。
剥骨抽筋的代价弗拉基米尔已经体会到了，他绝不能让维克托碰米莉娅。
“他想要你死。”他恶狠狠地瞪着米莉娅，冷冰冰地威胁道，“如果你现在还不走的话。”
但是米莉娅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倔强：“不，我相信我的言出法随。”
她笃定道：“我不会死的。”
他们交谈间，三个醉汉已经注意到了那一点星光般的烛光：“哦，原来你躲在这里啊甜心。”
眼看着他们逐步靠近，维克托不合时宜地提醒弗拉基米尔：「就要没有时间了哦，我劝你还是想想怎么说服她给我一点血吧，不然我可以不让你死，但可保护不了她。」
弗拉基米尔在维克托的声音里熄灭了手里的蜡烛，周围彻底陷入一片漆黑。
「维克托，你还是让我感觉聒噪了。」
最后的一点亮光消失，两人默契地后退，试图在黑暗中让三个醉汉迷失寻找的方向，然而糟糕的事情接踵而至，米莉娅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来不及看是谁打来的电话，用最快的速度将其挂断，但还是晚了。
醉汉循着声音摇摇晃晃地走来：“小妞！我听见你的手机铃声了，你在打电话给你的朋友留遗言吗？”
“哈哈哈哈哈，没用的哦，没人会来这种地方的……”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弗拉基米尔俯身摸到一块砖头，不知道是在说给米莉娅听还是在给维克托听：“你说我一个人用砖头把他们三个打趴下的概率有多少？”
「也就比零大一点点吧。」维克托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朝他眨眨眼睛。
「至少不是零。」弗拉基米尔暗自嘲笑，往前跨了一大步。
“等等。”米莉娅忽然拦住了他，外面的三个人已经近在咫尺了，她语速加快，“维克托可以摆平他们的，对吗？他需要什么？”
不等弗拉基米尔说话，她又迅速继续说道：“钱？酒？还是我的血？”
胸前的护身符已经在隐隐发烫提醒着她，但米莉娅选择忽略掉它。
她伸手从背包夹层的最里面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币，精准无比地把它塞进了弗拉基米尔的手里。
然后她将手机揣进兜里，深吸一口气，将手掌用力往旁边粗糙的红砖上一撞。
疼痛让她瞬间脸色煞白，她将擦出的伤口举到弗拉基米尔摇晃的黑影面前，语气出人意料的平静：“想要血吗？来自取吧。”
「呵……弗拉基米尔，你看，小姑娘都比你果断。」
尽管面前什么都看不见，但米莉娅似乎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托起了她伸出去的手，然后一个更加冰冷的东西贴近了她手上的伤口。
那感觉就像一双冰冷的唇给了自己一个吻。
「如你所愿。」
酒瓶破碎的声音突然传来，三个醉汉在距离米莉娅不足五米的位置站住，紧接着，肉眼看不见的巨大黑影略过了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领头的那个醉汉猛地转身将手中的酒瓶碎片插进了同伴的身体里。
随后三人开始在米莉娅的面前自相残杀。
场面一度极其血腥残暴，米莉娅想转过身，却发觉自己怎么也动不了。在恶魔的力量之下，三个醉汉就像可以随手碾死的虫子，轻而易举就被剥夺了生命。
最
后的一名醉汉跌跌撞撞地跑向米莉娅所在的位置，在距离她两三米的位置时，他举起右手的破碎酒瓶，在她面前狠狠地把它插进了脖子里。
温热的液体喷溅到了米莉娅的脸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浑浊双眼写满不可思议，喉咙像破旧管风琴一样发出难听的“嘶嘶”声，随后整个人像一块破抹布一样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