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消失的眼睛
夫基斯克警局今天的气氛很不对劲。
马卡尔肉眼可见的急躁不安，把手里的案件卷宗甩的啪啪响，最后一个没拿住在办公桌旁表演了一个天女散花，气的马卡尔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萨特维躲的远远的，拿着一面小镜子不停地照着自己身后，试图找出一个角度能够看见奥列尔说到的那个女人。
临近下班时间，马卡尔接了一个电话，他语气十分不好：“报告我这周就要！对，没有时间了，你理解一下我的难处好不好！别尔什塔家我惹不起的！”
“我劝你也好好想想吧！没有别的事情不要找我了！”
撂下电话，马卡尔不停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点了一支烟，伸手朝正准备下班的萨特维招呼道：“你再跟我说一遍，奥列尔那小子是怎么说的？”
萨特维一激灵：“他说我身后有个……”
“……不是，他说鬼魂是比我们更加强大的东西。”
马卡尔蹙眉抽着烟：“他就没说怎么控制鬼魂吗？”
萨特维有点发愣：“您还是怀疑这两起案子是他干的？”
“榆木脑袋！”马卡尔朝他吼道，“别管我怎么想的，我给你一个任务，给我搞清楚如何控制一个鬼魂！搞不清楚下个月就不要来上班了！”
萨特维倒吸一口气，连忙点头，低着头走出了警局。
直到走出一条街以外，他才露出苦恼的神情，再次回头看了看身后，那里依旧什么都没有。
夫基斯克市中心医院。
格鲁莎猛地推开谢廖沙的房门，语无伦次：“对不起……楼上……那个……”
她愣住了，因为谢廖沙正穿戴完整坐在轮椅上等她。
谢廖沙朝她温和笑笑：“储物间又闹鬼了？”
格鲁莎咬着嘴唇点点头。
谢廖沙检查完背包里的东西：“走吧。”
闹鬼的储物间在三楼，谢廖沙的病房在二楼，出了病房门，谢廖沙听见楼下再次熙熙攘攘。
“怎么回事？又来了一具尸体吗？”
旁边一位路过的医生听见他的话，朝他比了个“2”的手势：“连续两天，两具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幸好请来的解剖师今晚就到了……”
谢廖沙看着那位医生匆匆下楼的背影，对格鲁莎说道：“我们先下楼看看好吗？”
格鲁莎自然是答应了。
电梯下到一楼，门一打开便有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面而来，大厅正中央放着一个盖白布的担架，布角被人掀了一块，周围所有人都掩鼻躲远。
透过掀起来的布角，谢廖沙和格鲁莎都看到了叶列娜爬满虫子的尸体。
格鲁莎使劲抓着轮椅的把手屏住呼吸：“老天啊，她死了多久了？”
凑热闹的医生护士中，只有杜夏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走到尸体旁边仔细看了看，随后将白布重新盖好，叫人推进停尸间。
他站在原地，眼睛一转瞥到了谢廖沙。
“别尔什塔家的男孩，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廖沙礼貌回答：“散步。”
杜夏蠕动着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找不到话题，谢廖沙一没动医院的东西，二没去不该去的地方，他只好拿格鲁莎开涮：“格鲁莎，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你的工作岗位是哪里吗？”
格鲁莎还没从尸体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慌乱地低下头，有上一次的经历，她不敢再管谢廖沙，匆忙从旁边的楼梯跑上了楼。
不同于上次，杜夏今天似乎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去做，他顾不上谢廖沙，转身大步朝尸体被推入的停尸间走去。
谢廖沙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人群渐渐散了，前台的小护士开始在整个楼层喷清新剂。谢廖沙卖力推动轮椅，靠近了走廊深处的停尸间。
透过带有污渍的塑料门帘，他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听声音应该是一位老者：“你说什么？这个人是今天才死的？”
杜夏的声音随之传来：“是的，准确的说是两个小时前。”
“这不可能！”老者拔高声音，“即使是夏天，尸体最快也要三天才会生虫，而要达到这个程度至少要五天才行！”
杜夏似乎早料到老者会这样说：“所以这就是我们请您来的目的，瓦迪先生。”
“夫基斯克市出现了两起非自然死亡案件，我们需要您根据尸体出具两份报告，证明凶手并非是人，而是鬼魂。”
被叫做瓦迪的老者声音很犹豫：“我说不好，我不是法医，只是个大学教授而已，你们让我做这样的事情……太出格了。”
听见瓦迪拒绝，杜夏不紧不慢：“难道你不打算为你死去的孙女想想吗？她当初也是被非自然力量杀的。就在这家医院里。”
瓦迪的声音沉默了。
片
刻的寂静中谢廖沙捕捉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动。他回头，正好与在储物间里见过的无眼女孩鬼魂面对面。
鬼魂原本是看着停尸间的方向的，忽然看见谢廖沙转头看向她，她呆了一秒钟，随后一头钻回了墙里。
谢廖沙保持着转身的姿势没动，看着墙壁他若有所思。
他大概猜到瓦迪的孙女是谁了。
在迈力地将轮椅推进电梯来到三楼后，谢廖沙在护士站找到了正趴在桌上低声抽泣的格鲁莎。
看见谢廖沙，格鲁莎很是慌乱地擦了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将头埋的很低：“对不起……”
谢廖沙给她抵过纸巾，温和地说道：“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格鲁莎躲避着他的眼神，咬着嘴唇不说话。
眼看她眼角又有眼泪要留下来，谢廖沙直接伸手帮她擦了擦：“是因为杜夏吗？”
谢廖沙的指尖是温热，冷不丁触碰到格鲁莎的脸颊，让她一下子红了脸。
她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自从我来到这里他就不喜欢我，他是主任医师，我只是个小护士而已，为什么他总是针对我？”
想到是自己连累了格鲁莎，谢廖沙有点自责，他安慰道：“不要在意他的看法，他只是看在你好欺负的份上仗势欺人罢了。”
格鲁莎依然闷闷不乐。
谢廖沙叹了口气，开始转移话题：“你之前在社交账号上关注过我？”
格鲁莎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我可以看见去世人的鬼魂。但是在你身边我一个鬼魂也没看到，你知道为什么吗？”
格鲁莎迟疑着没开口。
“因为你的亲人都很爱你，善良让他们在去世后变成了你的守护天使。他们一直在你周围，守护着你。”
格鲁莎终于笑了出来，她直视着谢廖沙的蓝色眼睛，充满感激：“谢谢。”
她起身主动推着谢廖沙开始前往走廊尽头的储物间：“那什么样的人死后会变成鬼魂？”
“有执念的，或者心愿未了的。”谢廖沙平静地回答道，“我的任务就是完成他们的心愿，传达死者未说完的话，替他们做没做完的事。”
“……听起来是一份很伟大的工作。”
谢廖沙抿起嘴角：“谢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难道不是吗？”格鲁莎看着谢廖沙的后脑勺，她在想象谢廖沙与鬼魂交流的样子，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储物间门口，“这里的鬼有什么执念？可以说给我听吗？”
“当然可以。”推开门点开灯，谢廖沙扫了一眼飞快躲在置物架后面的无眼女孩鬼魂，故意当着她的面说道，“她被困在了一段记忆里，忘记了亲人，甚至忘记了她的爷爷瓦迪。”
听到瓦迪的名字，女孩明显颤抖了一下，连带着整个置物架都晃了，一个药剂盒子“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格鲁莎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在谢廖沙身后：“她在听我们说话吗？”
“是的。”谢廖沙伸手摸进衣兜，将那条粉色水晶的护身符摸了出来塞在格鲁莎手里，“拿着这个，她就不会伤害到你了。”
格鲁莎接过水晶吊坠，疑惑了片刻谢廖沙为什么会带着粉色的东西，温润的水晶凉凉地躺在她的掌心上，她居然真的不那么慌乱了。
谢廖沙则伸手摘掉了眼里的蓝色美瞳，用真正的黑眸看向置物架后面的鬼魂：“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和你谈谈。”
女孩的鬼魂似乎平静了一些，她用空洞的眼眶盯着谢廖沙的方向，呢喃着：「我的爷爷……」
“我可以把你想说的话说给瓦迪先生听。”谢廖沙非常耐心地说道，“等你完成了心愿，就可以安心离开了。”
女孩却缓缓摇了摇头，她始终缩在置物架的后面，胆怯又无助：「我走不了。」
“为什么？”
「我的眼睛……」女孩低下了头，似乎不想让谢廖沙一直看着那一双空洞的眼眶及周围细长的伤痕。
“我明白了。”谢廖沙非常善解人意地别开了目光，“你必须找回你的眼睛。”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试探着问道。
女孩依旧非常羞涩，丝毫不愿开口，而是直接将画面投射给了谢廖沙。
事无巨细。
从谢妮娅鼓动大家来到她家楼顶的小屋召唤出“死亡”恶魔；到达拉突然在学校里发疯抓伤她的眼睛；再到她被送进医院。
谢廖沙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叫索菲亚，原本是一个胆小腼腆的学生，她并不讨厌严厉的达拉老师，只是因为恰好路过听到了谢妮娅几人的计划，所以被迫拉入伙。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被动地被推着走，住进医院后，她的眼睛被蒙上厚厚的纱布，每每夜深人静，她总是能隐约听见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轻语。
那个声音一直重复着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
蓝色眼睛、恶魔、报仇……
索菲亚终于被这个声音逼疯了，她在病床上亲手挖出了自己的眼睛，随后大喊大叫着冲出病房，跌跌撞撞地沿着走廊闯进了尽头的储物间里，撞倒了高大的置物架，最后死于失血过多。
「我的眼睛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