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蓝色眼睛
白色的睡裙，深亚麻色的长发，面容姣好但脸色苍白。
谢妮娅的鬼魂安静地站在房间的卧室门口，她并不排斥与奥列尔对视，相反，她更加主动的开口了：
「你能看见我，你是别尔什塔家的人。」
奥列尔朝她伸出手，谢妮娅没躲，反而看向奥列尔身后的米莉娅：
「她是你的妹妹？」
奥列尔皱了皱眉，他在谢妮娅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能量，这种能量并没有因为女孩的横死而消散，反而支撑她回到了家里。
谢妮娅是个女巫。
他有点不解地看着谢妮娅，用意识和他交流着：
「身为女巫，你怎么可能死于跳楼自杀？」
谢妮娅眼神暗了暗，示意奥列尔继续对她进行感应。
奥列尔搓了搓手：
「你的意识死前在剧烈挣扎，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身体，你并不是自愿跳楼的。」
谢妮娅沉默地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但是没人相信我。」
她又看向米莉娅，略带悲伤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别尔什塔家还是出了一位蓝色眼睛。」
奥列尔对于谢妮娅两次打量米莉娅的行为不明所以，他们的父亲安德烈是金发碧眼，米莉娅是唯一继承了这一特点的孩子，谢廖沙还羡慕的不得了呢。
「蓝色眼睛怎么了？」
谢妮娅没有回答他，倒是薇拉夫人忍不住先开口了：“我女儿谢妮娅说了什么吗？她有没有提到我？”
谢妮娅的鬼魂瞥了薇拉夫人一眼，朝她努了努嘴，叹了口气。
「我妈妈总是喜欢有问必答。」
奥列尔只得先看向薇拉夫人，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你一直觉得女儿不是自杀的，我相信你。谢妮娅并不是自愿跳楼的。”
薇拉夫人听后突然情绪激动：“是的，我一直不相信她会自杀，但是所有人都说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提起旧事，薇拉夫人跌跌撞撞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一角，把头埋在掌心里，小声呜咽起起来。
米莉娅背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奥列尔示意她并无大事，交给他处理就好。
只见奥列尔突然在沙发旁边单膝跪下，伸出手环抱住了掩面的薇拉夫人，用一种不属于他的语气低声说道：“我没事的，妈妈。”
薇拉夫人剧烈颤抖了一下，熟悉的触感让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瞪大眼睛：“……谢妮娅？”
奥列尔用女儿看母亲的眼神看着薇拉夫人，回应她的呼唤：“不要再为我的死而奔波了，我不值得，放下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薇拉夫人再次泪如雨下，她抽泣道：“傻孩子……说什么呢，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事情就是证明你不是自杀，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要坚持下去，否则我完全不知道一个人要如何生活……”
“那都不重要的，妈妈。”奥列尔起身坐在薇拉夫人旁边，动作温柔地替薇拉夫人擦掉眼泪，他像真正的谢妮娅一样将头靠在薇拉夫人的身上，“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次薇拉夫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伸手摸着奥列尔的头发，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
米莉娅待在旁边，觉得自己过分多余了。
这场景她曾经见过，身为降神者，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是可以短暂让鬼魂附在自己身上，通过身体传达信息的。
很明显，谢妮娅现在正通过奥列尔这一媒介和母亲薇拉夫人对话。
薇拉夫人喜极而泣地拉着奥列尔，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像是要把这二十多年里所有缺失的对话都弥补上一样。
但她终归还是有几分理智。
奥列尔不是谢妮娅，他可以凭借附身用谢妮娅的语气和她说话，但他仍是奥列尔。
谢妮娅是她思念了二十余年，不能闻其声、见其面的鬼魂。
薇拉夫人勉强找到了理智，她拍着奥列尔的手背，像抚摸许久未见的孩子一样：“你走了以后，谢妮娅就没法这么和我说话了是吗？”
奥列尔眸光闪现，他垂下眼睛：“是的。”
“没关系的。”薇拉夫人明显舍不得，但她仍然强忍着低下头小声说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谢妮娅脱离开奥列尔，在米莉娅看不见的地方，飘到了她的面前。
奥列尔见状想要起身，却再次被薇拉夫人叫住，她有些絮絮叨叨地重复着：“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请求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女儿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
谢妮娅的鬼魂闻声回头，她凭借身体挡在奥列尔和米莉娅视线之间，她的神情似笑非笑：
「我想，别尔什塔家的孩子，应该已经习惯解释那些未知的存在了。」
她转过身面朝米莉娅。
「你替我向母亲解释这二十余年的不辞而别，我就告诉你，蓝色眼睛意味着什么。」
夫基斯克市中心医院。
谢廖沙已经在病床上刷了一天的社交账号，他很无聊，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始摆弄他随身背包里的东西。
病房外面传来两个护士的声音：“是他！我很确定！我看过他的社交账号，他拿的那把匕首和我在网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嘶，他真人比网上的图片还要帅。”
“别犯花痴了，我们是来寻正事的，正事要紧！”
说话的护士抬起头，刚好看见谢廖沙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正看向她：“我都听见了，进来说吧。”
小护士脸色一红，推搡了半天才推门走进病房，在谢廖沙注视的目光下支支吾吾了半天。
谢廖沙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他很大方地笑着：“别急，我有的是时间，你们可以慢慢说。”
站在前面的小护士不好意思看谢廖沙的眼睛，小声说：“有件事我们只能来找您了。我们负责三楼的储物间总是闹鬼，值夜班的时候大家都挺害怕的……”
谢廖沙听后丝毫不感意外，医院这种地方嘛，多多少少都有点特殊磁场。
所以他点头回答的干脆：“有轮椅吗？我得亲自去看看。”
小护士提到的是一个角落里的储物间，没有窗户，又处在走廊尽头的死角，常年灯光昏暗，潮湿异常。
谢廖沙单手推开储物间的门，老旧的灯管闪了两下，伴随着一阵“滋啦啦”的声音亮了。
储物间里的空间没多大，角落里挤挤囊囊的放着水桶、拖布、抹布等工具，一面占据整面墙的置物架上全都是整理好的药剂盒子。
两个小护士在门口探头探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不用进来，我一个人就可以。”
谢廖沙将门关剩一条小缝，背对着储物间的门，将怀里的包拉开，取出匕首和蜡烛。
就在他将匕首拿出包外的时候，头顶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两个小护士在门外看见灯闪，迅速抱在了一起：“又来了。”
“别怕，主任说是电压不稳。”
谢廖沙抬头看着狭小空间里缓缓出现的女性鬼魂，面不改色地回过头：“把门关上吧，好了我会叫你们的。”
他拉了一下披着的黑色外套，略带安慰地朝两个小护士笑笑，把两个小护士的眼睛都看直了。
“他的眼睛好蓝。”
“怎么会有这样帅气又优秀的人啊……”
“嘶，一定要记得管他要联系方式。”
……
储物间的门被关上后不久，头顶的灯管突然炸开一个火花，随后骤然熄灭。
“嚓！”
黑暗中亮起另一束微弱的光，谢廖沙将手里的蜡烛聚过头顶，死死盯住面前女孩的鬼魂：“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狭小黑暗的空间内，蜡烛的光尽职尽责地照亮着谢廖沙手边一平方米的空间，透过被光照亮的尘埃，女孩的鬼魂就飘在他两米以外的地方。
她的眼睛受过伤，细长的伤痕几乎贯穿她的上半张脸，原本属于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漆黑的洞，此时她正用这两个洞望向谢廖沙的方向，似乎很困惑为什么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能看见她。
谢廖沙主动开口了，他一贯如此：“你在这里多久了？”
至此，鬼魂确认了谢廖沙是真的能看见她。
她在狭小的空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谢廖沙面前，她很激动，如果她还有眼睛的话，这一点将更加明显。
「蓝眼睛的……恶魔……」
“我戴的是美瞳。”谢廖沙镇定道。
早些时候他在整理背包的时候发现了这幅不知什么时候装进来的备用美瞳，虽不如冰蓝色的顺眼，但他也凑合戴着了。
鬼魂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她似乎被困在了一段记忆里，不断重复着这一段话：「蓝眼睛的……恶魔……蓝眼睛的……恶魔……」
谢廖沙皱眉：“你从哪里听到这个的？”
但是鬼魂似乎根本听不见，她十分痛苦地双手抱头左右乱撞，最后猛地冲向轮椅上的谢廖沙，在距离他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瞬间被弹开了。
蜡烛的火苗被平地而起的冷风吹灭了，但紧接着，一阵“滋啦啦”的声音响起。
头顶的灯管居然又亮了起来。
谢廖沙安然无恙地坐在轮椅上，伸手从病号服的衣服兜里拎出一条粉水晶的护身符项链，大概是他入院那晚奥夫娜偷偷放进来的。
女孩的鬼魂在灯亮起的那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廖沙叹了口气，将护身符项链塞回衣服兜里，他双手扶着轮椅一撑，轻松从轮椅上起身坐在了地上：“现在我行动不便，否则我可要亲自
去找你了。”
守在储物间门外的小护士听见了敲门声，打开门后谢廖沙探出个脑袋：“可以帮我呈一碗清水吗？”
一个会伤人的、沉浸在某段生前记忆里的鬼魂，任其在医院里游荡肯定是不行的，谢廖沙决定先寻找它的位置，看看能不能唤起她的全部记忆，再说服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