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赋
在做事方面，米莉娅一直都可以算是个行动派，她会想到什么做什么，从不拖沓。
星期一她起了个大早专门去学校准备找瓦里佳，结果没想到瓦里佳率先一步找上了她。
她带着几个玩的好的小姐妹把米莉娅团团围住：“我舅舅在医院工作，听说你哥哥住院了？”
瓦里佳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她看着米莉娅轻声说：“该不会是拒绝给我做仪式的报应吧？”
既然瓦里佳主动提起这件事，米莉娅也就不客气了：“那你还记得我哥哥拒绝你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我为什么要记得他说了什么？”
“没关系，你不记得，我记得。”米莉娅盯着瓦里佳的眼睛，开始复述谢廖沙的话，“他说你身后那位短发，浅色眼睛的女士不会同意……”
“别说了！”
米莉娅的话刚说到一半，瓦里佳便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打断了她。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瓦里佳又用缓和一些的语气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通灵的，少用这些话来糊弄我！”
看着瓦里佳逃离般的背影，米莉娅还有点意犹未尽，她还没说什么呢，瓦里佳怎么就跑了？
当天放学，瓦里佳再次单独找到米莉娅。
这次她的眼里没了幸灾乐祸，甚至有些躲闪，但语气仍是颐指气使：“听着，是这样的。我不希望学校里的其他人知道我母亲去世了，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米莉娅很干脆地唱着反调，“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把那枚戒指给我。”
瓦里佳一脸“你怎么敢”的表情看着米莉娅：“你是在拒绝我吗？”
“是的。”米莉娅笃定点头，“因为我怀疑你给我的那枚戒指被下过诅咒，不然为什么我哥哥一拿到它就出了意外？”
瓦里佳脸色骤变，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煞白，突然后退一大步道：“你说什么？”
看瓦里佳的反应，米莉娅更加确认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她观察着瓦里佳的神情变化：“你有一个和我做交易的机会，告诉我关于戒指的事情，我就不把你母亲的事情说出去。”
瓦里佳的神情复杂极了，她反复看向米莉娅、再看向别处、再看向米莉娅……
她并没有考虑太长时间，片刻之后，瓦里佳率先在旁边找了个花坛边缘坐下：“好吧，其实是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她口中的“那天晚上”，指的正是她从墓地逃走的那天，她梦见了母亲达拉。
达拉在她两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瓦里佳还是第一次梦到她。
达拉在梦里告诉她，家中的暗格里有一枚镶嵌着黑色宝石的戒指，它是个被诅咒的不祥之物，要瓦里佳找到并把它扔掉，扔的越远越好。
瓦里佳在梦里问过达拉为什么要这么做，达拉告诉她，这枚戒指是恶魔的象征，她也是因这枚戒指而死的，他们家绝不能再和这些事情扯上关系了。
瓦里佳似乎将这些话积压了许久，说给米莉娅听让她彻底地喘了口气：“我根本听不懂她说的那些诅咒、恶魔到底是什么，我想也只能和你们家有关了。”
“那时你哥哥不肯给我做仪式，你又撞见我在墓地，我一时冲动，就把戒指塞给了你。”瓦里佳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当时压根没相信她的话。”
她用眼角余光瞥着米莉娅：“直到你说你怀疑戒指被下过诅咒，让我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但瓦里佳似乎不愿意继续开口了，她站起身拍拍衣服上沾的泥土：“我说的已经够多的了。”
她重新仰起头，大声说道：“你想知道的我都说完了，你最好也履行你的承诺。”
瓦里佳走后，米莉娅又一个人在花坛边上坐了很久。她记得谢廖沙说过那只是一枚普通的工艺品戒指，难道谢廖沙错了？
又或者，谢廖沙知道那是一枚危险的戒指，没有告诉她？
有一点可以基本确认，达拉应该就是因为那枚戒指才攻击谢廖沙的……
“咔嚓！”
米莉娅迅速转头，看向声音的传出之处，她看见了一个此时此刻她最不想看见的人——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穿着一件干净的黑色衬衫，挺拔地站在花坛的另一侧，像一棵黑色大树一样杵在那，目不转睛地看着米莉娅。
米莉娅猛地站了起来：“弗拉基米尔！你怎么在这？”
她完全不知道弗拉基米尔在这待了有多久，看样子已经有一阵了，很可能将她和瓦里佳的对话听了个整。
弗拉基米尔朝她微笑：“是我先到这，你们才来的，米莉娅小姐。”
他绕过花坛，走到米莉娅面前，抬头看着面前的教学楼：“而且我打算转学到这里来，只是手续还没办好，如果不打扰的话，你能带我四处转转吗？”
米莉娅颇为警惕地盯着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放松点，米莉娅，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不相信你。”米莉娅说道，“你能保证你和维克托之前什么都没做吗？”
“啊，言出法随。”弗拉基米尔称赞道，他甚至拍了拍手，“那我不得不承认了，我从你的头绳上拿到过一根头发。”
“虽然不如血液好用，不过也让我知道了一些东西。”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教学楼后门，“陪我走一走，我就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
米莉娅抿着嘴唇，不情愿地迈开脚步。
“你们别尔什塔家的纽带联系非常有意思，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很强的能量，如果没见过你，我大概会觉得你也是个强大的灵媒和降神者。”
米莉娅略微皱眉，马克西姆也曾说过她身上的能量，但为什么没有表现出来呢？
“女性的第六感都很强，你的言出法随便是有这股能量加持的第六感显现。”
“但我不会通灵。”不知不觉米莉娅主动参与到了这个话题中来，从没有人从这样的角度向她解释过她的能力。
弗拉基米尔顿了一下：“是的，不过我还是坚持地认为你是个女巫，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不能施展能量，或者被什么东西封印住了。”
米莉娅干巴巴地回应：“大概是吧。”
教学楼并没有多大，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出前门，来到学校门口。
“我可以试着帮你恢复能力。”弗拉基米尔在一大片草丛前面停下，开始对米莉娅循循善诱，“光凭现在的我自己是不行的，我得借助维克托的帮助，但维克托从来不会免费做事，你懂的吧。”
有上一次在咖啡馆的经历，米莉娅非常直接地拒绝了弗拉基米尔：“谢谢，不用了。”
“好吧。”弗拉基米尔也不强求，“代我向你哥哥谢廖沙问候一下，我就不亲自去医院看他了。”
他非常绅士地微微欠身，朝米莉娅点一点头。不知怎么的，米莉娅突然不是那么害怕恶魔维克托了，透过弗拉基米尔乌黑的眼睛，她仿佛看见那个恶魔待在黑暗深处，正饶有兴趣地审视着她。
“也替我向维克托问好，高中生活会很无聊的。”
弗拉基米尔挥手笑了笑：“这一点维克托已经在向我抱怨了。”
回到家中，马克西姆高兴地围着她转圈，床头柜立着的白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欢迎回来。」
米莉娅有点哭笑不得：“我只是去上学了而已，马克西姆。”
马克西姆让她觉得自己房间里的不是失忆的鬼魂，而是每天巴巴等她回家的小狗。
她询问起马克西姆：“你之前说感受到了我的能量，还记得吗？”
马克西姆提起笔：「强大。」
笔尖歪了歪，又写下：「奇怪。」
“哪里奇怪？”米莉娅看着文字问道。
马克西姆再没动笔。
晚上奥夫娜来找米莉娅。
印象中，从小到大米莉娅很少正式被叫道奥夫娜的房间。因为这里不仅是一间卧室，它还是奥夫娜毕生所学的陈列馆，她的神秘学工作室和传授给谢廖沙和奥列尔相关知识的地方。
很久以前，米莉娅就习惯了两个哥哥被一起叫到房间里，而她只能待在外面的滋味。
如今她终于跟着奥夫娜堂而皇之的走进来，反而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
屋里常年拉着暗红色的窗帘，靠近窗户的一边墙角处有一张圆形的桌子，周围放着三张软凳。桌子上已经点好了蜡烛。
米莉娅在其中一张软凳上坐下，她总是不自觉地在盯那一束小小的火苗，又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它熄了，只好开口分散注意力：“弗拉基米尔要转学到我们学校了——我是说恶魔维克托。”
奥夫娜没什么太大反应：“我让奥列尔最近接送你一起上下学。”
“这就不必了吧……”
“米莉娅。”奥夫娜的语气刻不容缓，“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你是我最特别的孩子，我不希望你走我和你哥哥们的路。”
米莉娅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你应该有正常的生活，你要上大学，通过考试，成为一名教师或者历史学家，我不会在选择职业这方面干涉你。”
米莉娅明白了奥夫娜的意思，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但就是不能成为女巫或者降神者，对吗？”
“你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如果我有呢？”米莉娅的声音甚至带上了点哭腔。此时此刻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没有人在乎她怎么想，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别尔什塔家那个没有天赋的女孩，是两个哥哥耀眼光环下，那个注定应该平凡过完一生的小透明。
可她不想。
她
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事情，决定她的人生道路应该怎么走。
“如果我是有天赋的，只是被人封印起来了呢？”她有些不顾一切地重复着弗拉基米尔的话。但回复她的只有奥夫娜轻轻的摇头：“如果是那样，我会知道的。”
“你知道的事情一定就是正确的吗？”米莉娅第一次这样看着奥夫娜的眼睛，“你说过二十年前那个恶魔已经死了，但是维克托却告诉我它还活着，我应该相信谁？”
奥夫娜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她的眼里有些疲惫：“相信谁取决于你，米莉娅，你一直是做决定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