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魂袭击
雨幕之下,谢廖沙的车静静地停在墓地旁边,接受着大雨的洗礼。奥夫娜将车停在谢廖沙的车后,递给安德烈一只手电筒,扭头嘱咐后座上的米莉娅和奥列尔:“不许下车。”
车没熄火,雨刮器敬业地工作着,但雨实在太大了,渐渐的连谢廖沙的车牌子都看不清了。
米莉娅趴在窗边眼看着奥夫娜和安德烈的身影没入墓地消失不见,愧疚感顿时涌上心头。
“是我告诉他去墓地的。”
奥列尔正打算拨打救援电话,但不知道是不是雨天信号不好,电话一直打不通。
他放下电话抓住米莉娅冰凉的手,小声叹了口气:“没事的,他应该只是没看清路跌倒了。”
奥列尔的指尖有不少弹吉他练出来的茧子,他手掌是温热的,像这个无穷无尽的大雨天里多出的一把大伞,慢慢抚平米莉娅糟乱的心。
“我能感觉到,他伤得不重。”奥列尔笃定道,“不要自责,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米莉娅不理解:“可谢廖沙说他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会有危险的。”
“那我们的好哥哥说的大概是假话。”奥列尔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谢廖沙那打算孤注一掷赌一把的心理,前几天还站在他面前职责他半夜偷跑来墓地太危险呢,结果现在自己先栽了。
他们没有等太久,墓地的方向突然照过来一束刺眼的亮光。
等人影近了,米莉娅看清走在前面的是披着雨披的安德烈和站立不稳的谢廖沙,他们一起上了谢廖沙开来的那辆车。
奥夫娜则紧跟其后,收起手电筒和雨披上了米莉娅和奥列尔所在的车。
米莉娅迫不及待地问:“谢廖沙怎么样了?”
奥夫娜系上安全带,简短地说:“没有大事,安德烈会送他去医院。”
两辆车在大雨中一前一后行驶医院的方向,米莉娅的心渐渐放下了,到达夫基斯克市中心医院时已经临近深夜。
奥夫娜还没将车停稳,奥列尔就急匆匆地打开车门冲进了雨里,米莉娅紧跟其后,感觉雨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拍打而来,她使劲挤了两下眼睛将水挤出去,瞧见浑身湿透的谢廖沙已经被安德烈和奥列尔一起扶下车。
一把伞撑在米莉娅的头上,是奥夫娜走了过来。
“我们晚点再讨论你的言出法随,还有那个恶魔男孩的事情。”
米莉娅没吭声。
奥夫娜什么都知道,从小到大她几乎没和奥夫娜分享过什么,但奥夫娜却总是能在无意中说出那些她试图掩盖或忘记的事情。
小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母亲非常神通广大,长大后,这种感觉渐渐变成了被窥探隐私一般的抵触和抗拒。
她们沉默着走进医院大门,奥列尔已经推来一张担架床让谢廖沙躺了上去,安德烈去找医生和护士。
谢廖沙从头到脚都在往下滴着水,他极力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不想显得那么狼狈。
奥列尔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块半干的毛巾,打算给谢廖沙擦脸。
谢廖沙看了那块毛巾一眼,想躲但没躲开,他有些无奈地朝奥列尔道:“这不会是从哪顺来的吧。”
奥列尔挑着眉毛:“外面摩托车里顺的。”
“都是擦水的,差不多。”
谢廖沙有些生无可恋地把脸转到另一边:“你要不要也闻一下上面的皮座子味儿?”
奥列尔咧嘴笑了,他故意把毛巾伸过去揶揄:“谁叫你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只好任我摆布。”
值班护士姗姗来迟,将谢廖沙推走开始做检查,奥列尔将毛巾还回去,和米莉娅一起在走廊找了个长凳坐下。
医院里的凳子又冷又硬,奥列尔两个人刚刚都淋了雨,米莉娅这会儿冷的有些发抖。
奥列尔的外套也是湿的,他干脆直接把它脱了,靠着米莉娅用体温给她取暖。
“哥。”米莉娅小声唤道。
“嗯。”奥列尔的声音很闷很低。
“谢廖沙是带着那枚戒指走的。”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她的想法,“也许维克托说的是对的,戒指会扰乱思绪,带来不幸。”
奥列尔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他灰色的眼睛一直盯着走廊的某一处没离开过:“别想了。”
然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米莉娅的眼皮开始打架,她瞥了眼墙上的钟,午夜已过,第二天已经开始了。
她眨着眼睛试图将困意压制下去,但最终还是抑制不住,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奥列尔扶着她沉重的脑袋,把她放在了一张小床上。
然后米莉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廖沙做完检查后被推入了一间单人病房。
安德烈在门外听护士说检查结果,奥夫娜在病房里关起门来朝谢廖沙伸手:“把那枚戒指给我。”
谢廖沙虽不不情愿,但他还是从衣兜
里掏出戒指递了过去。
“好好养你的腿,这段时间休息一下,不要再想别的事情了。”
奥夫娜说完,看了眼在陪护床上睡着的米莉娅,又看看旁边的奥列尔:“好吧,你们今天就在这陪他。”
奥夫娜走后,奥列尔便直接把椅子搬到了谢廖沙的床边:“现在轮到我对你说教了,你之前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学着谢廖沙之前的语气:“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向米莉娅交代?”
谢廖沙绷不住笑了:“你在说什么,哥们,向米莉娅交代什么?”
奥列尔收起玩笑语气:“米莉娅说是她告诉你去墓地的,到底怎么回事?”
谢廖沙有些心虚,他试图用笑容来掩盖,因为颧骨很高,他做这个表情的时候眼睛几乎眯了起来:“这个嘛,我还得向米莉娅道歉。”
他利用了米莉娅的言出法随,米莉娅以为他是要去找维克托,但其实,他是想去找那个二十年前出现过的恶魔。
所以他问米莉娅的问题也是“恶魔在哪”而非“维克托在哪”。
米莉娅的回答是墓地,他来了,但是一只恶魔也没看见,只看见了瓦里佳的母亲。
这位短头发,浅色眼睛,高个子的老妇人名叫达拉,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谢廖沙了,谢廖沙也十分清楚她是被安葬在这一片墓地的亡灵之一。他们之间没有对话,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谢廖沙仔细回忆着:“后来天黑了,下起了雨,我开始看不清周围,我感觉有一个瞬间我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然后,达拉袭击了我。”
奥列尔听完歪着头皱眉思考状:“为什么,她没道理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那枚戒指?”谢廖沙长叹口气靠在枕头上,“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了。”
“好吧。”
两人的交谈声音很小,并没有吵到旁边睡觉的米莉娅。
第二天一早米莉娅在陪护床上醒来。
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停了,外面阳光明媚。她起身,看见奥列尔趴在谢廖沙的床边睡的正香,安德烈和奥夫娜都不在。
谢廖沙已经醒了,他朝米莉娅笑笑,又指了指奥列尔,无声地对她说:奥列尔还没醒。
米莉娅轻手轻脚地起身,把身上已经完全干了的外套披在奥列尔的身上,奥列尔在睡梦中嘀咕了一句什么。
又过了两个小时奥列尔才醒,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左右看看:“快中午了?怎么没人叫我?”
谢廖沙打趣道:“看你睡的太香了,我差点想把病床都让给你了。”
奥列尔回应了谢廖沙一个白眼,起身出去买午饭。米莉娅也没闲着,她一直在帮谢廖沙做一块暂停营业的牌子,打算第二天放学路过商店门口挂上。
牌子上并没有些具体的恢复营业时间,因为谢廖沙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出院。
虽然医生说他的腿只是轻微的骨裂,并没有大碍,但后续疗养仍需很长一段时间。
中午他们围在一张小床头桌边上吃着午饭,米莉娅问起谢廖沙有没有找到弗拉基米尔和维克托。
“没有。”谢廖沙低头回答道。
难道是她的言出法随又出错了?
米莉娅无意识地扒拉着面前的食物,又问起是谢廖沙如何受的伤。
然而没人回答她。
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米莉娅抬起头看向谢廖沙。
谢廖沙今天没戴冰蓝色的美瞳,米莉娅发现自家哥哥的眼眸竟然比弗拉基米尔的还要黑,远远看去就像两颗闪光的黑曜石。
谢廖沙躲闪着米莉娅的眼神:“我们……等会再说这件事。”
这下米莉娅彻底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谢廖沙明显是不想让她知道,而这种事情已经发生太多次了。
她干脆把叉子一放,不吃了:“又是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比恶魔还危险吗?”
“不是这样的。”谢廖沙试图表现出耐心,“我是怕你知道后控制不好情绪做傻事。”
“是我认识的人吗?”
“不算是……”
奥列尔在旁边实在是看不下去:“算了,谢廖沙,之前哪次瞒得过米莉娅。”
“是瓦里佳母亲的鬼魂,达拉。”
谢廖沙的担心并无道理,从瓦里佳第一次进到他商店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米莉娅和那个短发女孩的关系不算好。
一想到瓦里佳那张总是傲慢仰着的脸,米莉娅确实对她没什么好感,但她也没冲动到那个程度。她面无表情地重新拿起叉子:“我不会找瓦里佳麻烦的。”
旁边的奥列尔突然说道:“我其实不这么想,我觉得她应该知道些什么,否则不会把戒指给你。”
谢廖沙和奥列尔在许多事情上总是存在意见分歧,米莉娅已经见怪不怪。谢廖沙常常是保守的那个,奥列
尔则时常想法激进。
“也许你可以找机会刺激她一下,只要不过分就无伤大雅。”
“我明白了。”米莉娅朝奥列尔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