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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遇“都他妈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让她给我女儿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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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北冬日的清晨总是吹着干冷刺骨的西北风,让路边已经凋零的枯枝在雾蒙蒙的空气中随风摆动,抖落最后残挂在枝头上的零星落叶,若隐若现。

    已经连着许久未放晴过的天,今天终于因着太阳肯冒出了点儿头,一改往日的阴暗,有了些许亮光。

    随着江北市第一人民医院从以前墙皮泛黄龟裂的老破楼里迁址,陆陆续续搬到现在所在市中心的崭新敞亮大楼里,渐渐成为人们看病的首选医院,每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不只是为了图方便,更因为这里斥巨资引进了许多数一数二的顶尖医学人才和进口医疗器械。

    更是在不久之前刚发布的年度医院排行榜中,第一人民医院的声誉标化值和科研标化值一度突飞猛进,总排名也位居第二,从此声名大噪。

    “噔噔噔——”

    “小岑,又要麻烦你了,等下帮我拿一下打印机里资料行吗——”

    许医生照例端着一杯冰美式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放了手中的东西复又要出去。

    当初研三实习分院时,因一院旧院的环境太差位置又偏,大家争先恐后去选那些环境或医资好的医院,谁都不愿意被分到这儿来。

    最后顺理成章,不争不抢的岑意被分到大家都不想来的一院,跟在一院心理科最著名也最严格的一名老医生手下实习,帮着打下手实践学习了一整年。

    经过一年多的痛苦打磨,岑意顺利从江北大学研毕,也有了可以独立接待病人的能力,有幸被老医生举荐直接转正留在一院,真正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心理医生。

    后来又因迁址,跟着大家伙儿一起迁到了新院这边。

    而之前那些自认为选择了好医院的同级人,都正在因为转不了正,留不了院而努力奔波挣取,一院迁址的通告一经放出,幡然醒悟再想申请一院的时候已经难于登天。

    这波天降的红利,不知道让学校里多少人红了眼。

    但岑意不知道别人心里对她的羡慕嫉妒。

    只知道这已经是她熬过的数不清多少个通宵。

    揉了揉还有些困顿的眼眸,岑意脆生应下“好,一会儿还是帮你带两个素包子吗,许医生?”

    “sure,cheers”

    之前旧院环境差,愿意来看病的人们大都是慕医生的名而来,人数不多每天还较为清闲,能有些自己学习提升的时间。

    但现在大家一窝蜂都涌来新院,每天要接待的咨询太多,要学习的东西更多,生怕有哪里疏漏就会对不起患者的信任。

    哪怕已经独自接待咨询很久,岑意仍然觉得以自己脑中微薄的知识,还远不足以支撑她游刃有余的完成这份工作。

    只能一有空就加班加点,甚至通宵达旦的去翻前辈们接待过的档案,不断记录学习,查漏补缺。

    看着许医生风风火火出门后,岑意照例起身进洗漱间里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拍了拍残存着水滴的面颊。

    黑眼圈更重了。

    用力将诊室身后的窗子推开,一阵刺骨咆哮的冷风瞬间扑面而来,打在没穿厚外套的身上,让她顿时颤栗清醒。

    岑意将手边今早预约咨询的患者资料挨个儿再过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遗漏,裹上厚外套掐着点儿下楼。

    来这里的半年,她已经摸出了规律。

    这个点儿一般是食堂买早餐人最少的时候。

    排队时间短,运气稍好的话还能赶上新出炉的。

    十二月。

    清晨七点半。

    太阳仍然被浓厚的云遮盖的灰蒙蒙的,只愿意亮些光却不愿露出全貌。

    透过还未散的薄雾,显出早已落干叶子的直愣愣在寒风中竖着的枝杈,在阴沉天幕的加持下有种寂静凄凉的味道。

    但这份寂静是永远不会属于医院的。

    无论早晚,无论季节,医院里总会有来往不绝喧嚣吵闹的人潮。

    大厅墙上时钟指针才堪堪过半,楼门口体温测量处就早已堆积了两长排人群,一直延伸到医院大门转角处,望不到头。

    岑意双手揣在兜里,将下巴缩在绒毛领子中,穿过身边或是着急忙慌大喊着寻找医生的,或是欢欣雀跃和旁人说还好没事,相伴着离开医院的人。

    进到食堂,去经常买饭的那个窗口排队。

    那个阿姨认识她。

    会经常给她多打些菜。

    “欸哟,岑医生,又熬通宵看档案了呀,天天这么熬可怎么吃得消。”食堂阿姨抬头瞄了眼岑意脸上还未彻底消下去的红印,就知道她昨晚一准又是在医院里过的。

    “今早还是老样子?”阿姨嘴上问着,手上已经有了习惯性撑开透明塑料袋,往里面装油条和素包子的动作。

    别的女医生都生怕休息不足会有黑眼圈和细纹,抑或是因为自愿加班根本没有工资还讨不到好,所以没有工作排班的时候总是回的特别早,来的特别晚。

    这姑娘是她见过为数不多,肯自愿总熬通宵努力工作还不抱怨的。

    长得好看又认真上进的人,总是会让人印象深刻。

    所以食堂阿姨很轻易的就记住了岑意。

    “豆浆换成红枣的,其他还是老样子,谢谢阿姨。”岑意把带着荷包蛋样式卡套的饭卡放在刷卡机上,抬手将刚刚在外面被风吹乱的短发重新勾到耳后。

    “不抓紧时间努力工作留在这儿,万一以后吃不到阿姨这么好吃的早饭可怎么办。”岑意抿唇笑着和食堂阿姨闲聊。

    “年轻人啊,总归还是得多注意自己的身体,现在年纪小,熬夜还看不出个啥,等年纪再大点了,之前欠的债就全找回来了,扛都扛不住的呀。”

    食堂阿姨一边念叨她,一边将手边扣好盖的豆浆杯和多装了一个鸡蛋的塑料袋递给岑意。

    “阿姨多给你装了个鸡蛋,补充点蛋白质半上午也能饿得慢些,自己当医生的都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

    “谢谢阿姨,我以后一定爱护好自己,争取少熬通宵。”岑意拿着早饭,看食堂阿姨刷卡扣钱后拎起饭卡。

    “你啊,次次都这么说,下次还是继续熬。”食堂阿姨眼角略扬,嗔她。

    这小姑娘向来嘴甜,讨人喜。

    岑意笑着和食堂阿姨挥手道别。

    咬一口油条,再吸一口滚烫的红枣豆浆,一瞬间感觉自己身体里凝固的血液都重新流动起来。

    身子也跟着一下就暖和了起来,冰凉的手脚也没之前那么僵硬了。

    果然,滚烫的糖油混合物总是能让人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岑意嚼着油条,慢吞吞散着步返回医院大楼,走到半路突然感觉到脸上滴滴点点的湿凉。

    仰头望向天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雪了。

    慢慢伸出手来掌心朝上。

    大片大片的纯白从空中飘散,不断落到岑意的脸上手上,又被体温暖化成水滴。

    好奇怪。

    雪像久别重逢,又像爱而不得。

    无论抓在手里还是仍由它落,都是遗憾。

    只呆站了几分钟,复又被冻到浑身僵硬,赶忙端着豆浆顺利避开外面拥挤的人群,迈进医院大楼。

    却在刚进大门时,夹杂着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哭声的从右侧不远处清晰传入耳中。

    一楼右侧最深处是急诊。

    晚上浑身带血被推进来,早上盖着白布被推出去。

    在急诊这种事情实在算不得少。

    几乎每天上下楼经过,都会听到来自不同声音的亲属朋友在一墙之隔外悲痛呐喊,也能看到手术室里的人还没推出来,门口的亲戚儿女们已经为了家产分配争红了脸。

    她也曾经历过那种悲痛。

    无人能助,只能靠自己撑过去的悲痛。

    岑意只是偏头朝急诊看了一眼,没太放在心上,继续小心端着手上的东西往转角电梯处走去。

    今早还有一个比较棘手的患者。

    现在回诊室还能再多看看类似病例,说不定今天刘医生来的早,还能再和她探讨一下。

    就在岑意出神时,伴随着大大小小音调不同的惊呼喊叫声,还有似是在奔跑的,脚步大力踏在光洁地板上的声音,突然从转角处冲出来一个手持水果刀的中年男人。

    男人双眼猩红,面露凶色,还在沉沉喘着气,看上去像是丧失了理智一般可怖。

    一边喊叫一边挥舞着手中反光的水果刀。

    四周前来看病还滞留在大厅中央的患者们,见状赶忙向四处逃散开,生怕下一秒就被殃及。

    谁都不愿意被平白无故被牵扯到这种事情中去。

    在不经意抬头和那个中年男子对上眼神儿的那一刻,岑意心里咯噔一下。

    第六感让她知道大事不妙。

    还没来得及另择人少的路避开,就被一阵猛然冲来的巨大力道带着向后狠退了几步,像是马上就要仰倒在地上一般。

    却不知道借着什么,才堪堪稳住。

    脖子上也被什么勒住,压的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再回神,手中的豆浆已经摔在远处地上洒成了一片暗黄色,在光洁的白地板上显眼极了。

    还在不断从纸杯里倾洒,继续蔓延到远处。

    带着卡套的饭卡和包子也落在其中,不断染上脏污。

    那个中年男人已经站到了岑意身后,用壮硕的手臂重重卡在她脖子上,右手持着的水果刀比着她的脖颈处。

    冰冷刺骨,再用力一点就要刺破皮肉。

    岑意双眼呆滞,感官皆失,徒能感受到脖颈处的冰凉,脑子一片空白。

    “都他妈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让她给我女儿陪葬!”

    中年男人猩红着眼在她耳边怒吼,那一瞬间岑意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要失聪,声响不断回荡在她耳朵里,在她的神经上跳跃狂欢。

    导致她除了耳边那个中间男人的声音,也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不。

    还有。

    她还能清晰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声。

    “砰砰砰——”

    跳的比平时快多了,马上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

    “——你们医院根本就是谋财害命,我女儿才6岁,她才刚过6岁生日啊!!!”

    “你们每天都要收那么高的费用,到头来就告诉我一句无能为力?为什么就他妈死的不是你们偏偏是她啊,她才那么小啊…”

    岑意因中年男人悲痛的怒吼声太过震耳,已经开始耳鸣,连带着大脑一齐嗡鸣不止。

    能喘上来的气也随着男人激动,控制不好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少。

    如果面前有镜子,岑意想她现在的脸一定已经涨成了紫红色。

    无神的双眼望着不远处一群面上担忧想上前制止却不敢轻举妄动的医生们,总感觉那个男人握着刀颤抖的手随着激动怒吼已经要将皮肤划破。

    她该多看会儿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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