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倒下
冷，唯一的感觉就是冷。无边无际的冷。
极寒让他麻木，不仅仅是肉体上的麻木，还有精神上的麻木。
月色静静地照在身上，似乎将寒气加重了几分。那皎洁的月光，此刻却像是身上的负担。
霜气横空月色明，寒侵肌骨不胜清。
身上的积雪如同冰针一样刺骨，他冻得一哆嗦。身上的单薄破敝，实在是不能带来丝毫的温暖。
指前方，是问句的答复，他微微点了点头，踏上了不归路。
路的尽头是希望的暖春，还是绝望的严冬，亦或是倒在路的中途。
现在看来，应该是看不到尽头了。
海拔越来越高，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到达这个高度。
靴子早已被雪水打湿，冰冷已经冻得双脚麻木，皮肤皲裂也全然不知，鲜血从靴子中渗出，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红色的脚印。
呼吸越来越急促，冰雪也更快地夺走他体内的温度。究竟是什么，能支撑他走到这一步？
志之所向，金石为开，谁能御立！
紧紧握住的双拳，也许就是能走到这一步的原因。
眼前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停下了身子稳了稳心神。以他的这副身躯，倒下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站起来。
他重重地呼着热气，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方锥，二话不说猛地扎向自己的大腿，鲜血瞬间将大腿上的裤腿染红，不过鲜血并没有扩散。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刚刚扎的并不是他的大腿一样，从腿上涌出的血，却是暗红色的。
猛地将方锥拔出，眼眸似乎明亮了几分，继续向前走去。
他在赌，赌注是生命。人说十赌九诈，对他来说是九死一生。
他奋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现在倒下，便会成为雪狐和豺狼的午餐。他自嘲地笑了笑。或许，连豺狼都懒于动自己这身烂肉。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已经到了人类的极限，呼出的哈气会被立刻冻成冰晶。他已经不会思考，连思维都被冻住。
“母亲……”嘴唇微动，但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中的热量终将流逝殆尽，他再也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双眼中带着遗憾，倒了下去。
倒在雪中，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雪花在缓缓飘落。
……
“他没事吧？”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没有大碍，腿上和脚上的伤并不深，静养几天就大致可以痊愈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那就好，有劳黄长老了。”
黄长老收了东西，带着个破箱子缓步出了房间。
女子送着黄长老出了门，关上房门，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寒意。此刻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猛地转过身，眼看着一个方锥向自己飞来，女子迅速抽出剑，一剑将飞来的方锥劈成两半。
女子心中一惊，这般场景显然是自己没有想到的。刚才床上的那个孩子还闭着眼，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仅仅是一个转身的时间，竟然已经想致自己于死地。
女子手中紧紧握着剑，剑锋直指前方。她现在还无法确定这孩子的心思。是自卫，还是故意为之。若有歹心，似乎那柄剑会瞬间刺穿他的喉咙。
只不过眼前这个人，一副穷酸书生的样子。肩不能担，手不能提，人畜无害的样子，哪像是暗藏杀机的人。
不过刚刚检查大腿上的伤时，伤口呈四边形，似乎就是被刚才扔来的四方锥所伤。与其说是冻伤，不如说是他为了保持清醒，对自己痛下狠手。
穿着这样破烂单薄的衣物，很难想象他是如何爬到这个高度的。除了体力，难不成是信念。
看见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女子也没有想要对他做出什么。双方也逐渐对对方放下了警惕。女子将剑收回了剑柄中。
看见他紫红而干裂的嘴唇，女子取下了放在火炉上的水壶，取了一个木杯，倒了半杯热水，蒸汽从壶口涌出，为稍冷的房间内增添了点温度。
女子将杯子放在嘴边吹了吹，又试了试温度，然后才给他喂下。
喝下热水后，明显苍白的脸上变得红润起来。一路上含冰饮雪才勉强出撑到半山腰，似乎血液也快被冻上。终于喝到了一口热水，才算是续上了命。
喂完他，女子又出去挖了一些雪回来，放在了水壶中。
“这是哪儿？”他嘶哑着嗓子，艰难地说出。
“龙渊。”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他原本黯淡的双眸亮起了光，两行泪水从眼角流下。
龙渊，九大门派之首，坐落于云终山上，建在两千米的高山之巅。门中剑甲，铸甲坐镇。其路崎岖惊险，且长年积雪不融，寒冷至极。想要登上龙渊，没有点功夫和毅力，恐怕是只能成为路上豺狼猛兽的晚餐。
“龙渊，真的是龙渊。我终于到达了龙渊。母亲，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他泪流满面，却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只不过冰冷的双眸变得柔和。
女子看到这一幕也感到不解，但也只是拿来一块粗布为他擦去泪水，默默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他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停止了思念。
“你好好养伤吧，现在别想那么多，一切还是等伤好了再说吧。”女子说完，看了一眼，转身开门准备出去。
门开到一半，女子突然转过身来，“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醉三千。”
“醉三千？这个名字可真是和我们龙渊有缘啊。”说完对着醉三千笑了一下，关上门离开。
醉三千艰难地坐起来，这才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简单的木床却十分结实，房子地板也都是由木板盖成，就连家具也全部都是木头做的。房间中间放着一个炉子，炉子上烧着外面的雪水。地上是刚刚被劈成两半的四方锥。
房间没有窗子，但依然可以想象到屋外的场景，大雪伏山，风中孤树摇曳。
他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