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胆小鬼
【人死为鬼，鬼之行踪，飘忽不定，非凡人所能察，皆由阴阳相错……
我送葬一脉，修行方术，可以与鬼神相通。
其中所载之术，若用之得法，可谓之神佛。
若用以行不轨之事，则极易堕入鬼道，吾辈方士，切记！切记！】
这本‘方士集录’是由往生堂第一代堂主所著。
除了开篇对后辈的警示之言外，
之后一共介绍了，【通幽】、【望气】、【拘神】、【咒语】等十多种神鬼莫测的神通术法。
送葬人虽是传承于上古方仙道，
但却与死人为伴，与鬼神相交偏于左道的旁支、
所以，在旁人看来总是神神秘秘，让人惧怕。
祁无涯看得很仔细，前面的内容还算是正统的修行法门。
越到后面，介绍的一些禁忌之术，像是偏方，难登大雅之堂，
譬如活人献祭、杀生破境，怎么看都是邪魔歪道。
难怪会被自诩正道的‘白玉京’针对。
不知不觉，日暮西斜。
直到堂屋里的光线完全暗了下来，
祁无涯才从这本‘方士集录’的书中抬起了头。
随即，自己起锅下了碗面。
囫囵吃了一顿后，便直接来到卧室。
他已经将‘方士集录’全书通读了一遍。
此刻又重新翻开，直接忽略了那些不太正经的术法，看向了【通幽】之术。
【换斗移星转命盘,阴阳凝魂乱乾坤。
上古遗下通幽术,五行聚煞逆地天。】
通幽，谓与神鬼交通之术，是方士修行的基础。
按照书中所述，生者存活于阳间，死者魂归于阴界。
只有具备了‘通幽’体质之人，魂魄才能自由出入阴阳两界，成为一个真正的方士。
然而，此术极难修炼。
第一道门槛是体质，天生容易撞鬼的人，或者一些特殊的阴性体质，修行通幽之术，才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二道门槛是天赋，一般人即便修行了通幽之术，快的则三五年，慢的则数十年，才能有所成就。
甚至，有的穷其一生，也不过是初窥门径，只能在阳间目视鬼神，而无法进入真正的阴界。
不过……
这是对别人而言。
祁无涯开始在床榻上盘膝打坐，按照书中所述，五心向天，心神沉入冥想的境界，口中默念口诀，感受着周身的天地波动。
“天清地灵，阴浊阳清，开我法眼，通幽入冥！”
“天清地灵，阴浊阳清，开我法眼，通幽入冥……”
念着念着，不自觉的，他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无涯睁开眼睛，心中猛然一惊。
“奇怪，明明没感觉到困意，怎么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自从修行【太阴导引术】以来，祁无涯就很少正儿八经的平躺在床上睡觉了。
因为打坐入定本身就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所以，他始终活力满满，干劲十足。
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没有一丝的疲惫感。
虽然莫名其妙的睡着了，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祁无涯也不纠结于此，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重新进入冥想，口中默念口诀。
骤然间，他感觉到了不对劲，睁开眼睛，仔细倾听。
周围静谧无声，一片死寂，便是平日最常见的夜虫嘶鸣声似乎也躲了起来。
清冷的月光从窗户洒在了木制的地板上。
看着那月光，祁无涯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缺少了什么，看起来很奇怪，有些别扭。
他疑惑的起身，走出卧室，抬头一看，顿时目光一凝。
天空中的月亮虽然很亮，但却是灰白色的，就像是黑白电视的画面。
“这……莫非就是阴界？”
祁无涯喃喃低语了一句，这才意识到自己处于阴神出窍的状态之中。
不是说很多人磨蹭个三五年，数十年，甚至穷其一生也只是在边缘蹭蹭。
他怎么就是睡一觉，糊里糊涂的进去了？
“嗯，不愧是我，做什么一向都很快。”
祁无涯笑了笑，倒也没什么惊讶的。
随即，凌空一跃，跳上房顶，环顾四周。
周围很安静，没有一丁点的声音，一片阴暗。
祁无涯微微睁大眼睛，向着县城大街那边的勾栏瓦市眺望过去。
平日里就算是再晚，那里的房屋也都是灯火通明。
现在却是黑灯瞎火。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色彩的世界，目之所及，似乎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
祁无涯跃下房顶，迈步出了长乐坊。
来到大街上，走在其中，看着左右两旁，一栋栋阴暗的房屋。
感觉就像是一座座，矗立在那里的坟墓，没有一点生气。
突然，前方的街道口，斜刺里无声无息的走出一道影子。
那是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影，身上散发着烟雾状的白色阴气，脚不沾地的向着前面飘去。
“阴魂？”
祁无涯目露惊奇，远远地跟在对方的身后，
那阴魂一路穿街过巷，半晌后，到了一处偏僻之处，进了一座宅院内。
祁无涯有些好奇的靠了过去。
走过院门，就看到右边的房间里聚集着五个阴魂。
他们围坐在一起，似乎是在谋划着什么。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形象的阴魂，这时就听他声音森然的说道。
“诸位既然选择主上，那就容不得后悔与背叛。
否则，魂飞魄散都是轻的。”
中年阴魂先是出言恐吓一番，见没有哪个头铁的出言挑衅他的权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七月半中元节就要到了，届时鬼门大开。
主上交代的事情，可办妥了？”
坐在右边第一位的一个魁梧壮汉的阴魂，嘿嘿怪笑了几声。
声音极为粗犷，倒是和他壮硕的体型，相得益彰。
“放心吧，我们已经暗中勾结了好几百个不甘寂寞的同道了。
届时，我们会一起冲出鬼门关。
只要主上解决掉城隍阴司里的那些讨厌的家伙，我们便能为所欲为了。”
坐在左边的年轻人形象的阴魂，一双黑眼圈，声音懒散，要死不活的样子。
“哎呀，好久没有勾栏听曲了，真是怀念在人间的日子啊。
这鬼地方，死气沉沉的，没有教坊司，没有勾栏瓦肆。
没有善解人意的红官人，没有一两个管鲍之交的红颜知己，简直度日如年啊。
出了这个鬼地方，我一定要肆虐一番，寻找一下当年的那种感觉。”
刚才祁无涯跟踪的那个头戴斗笠的阴魂，冷哼一声。
“哼！想我一生行侠仗义，好善乐施，因为长了一张麻子脸，就被无数人嘲讽。
有一次为了救一位姑娘，历经千辛万苦，与山贼大战了三百回合。
最后拼着身受重伤，才救下了那位姑娘。
那姑娘感激涕零，说她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谁知，当她看清我的脸后，竟然当场反悔，说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来报答我的恩情。
当时我身受重伤，气急攻心之下，当场去世。”
头戴斗笠的阴魂，言语中充满的怨恨，声音低沉，咬牙切齿的接着说道。
“我死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却还没有找到一个愿意嫁给我的女人。
甚至连青楼女子都嫌弃我长得丑，不肯接客。
想到那些采花大盗，为所欲为，无数黄花大闺女任其采撷。
我这样的老实人却只能初窥门径，而不得深入，着实可恨。
直到死了，我才终于悟了，在这江湖上老实人注定一无所有。
只有坏人，恶鬼、才能逍遥自在，无所欲为！
所以，这一次，主上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
哪怕是生死之交，也要义无反顾。
只要体验一次肉体带来的快感，就算立刻魂飞魄散了，那也值了！”
瞧，我都听到了啥？
在外偷听的祁无涯，被这些鬼言鬼语，雷得外焦里嫩。
这都是什么鬼啊？
听到最后，再也绷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以，结果可想而知。
几个阴魂顿时齐齐抬头向着祁无涯看了过来。
咻——
五个阴魂冲出房间，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将祁无涯团团围住。
“哪里来的鬼，竟敢偷听我们说话，是不是活腻了？”
“他已经死了，你这话说的不对啊。”
魁梧大汉阴魂，瓮声瓮气地纠正道。
为首的中年阴魂，眉头一皱，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黑老三，你他娘的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谁料，魁梧大汉阴魂，也是个奇葩，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你又说错了，我们现在是鬼，不能说人。”
祁无涯又差点没憋住笑了出来，就见中年阴魂，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快说！你是哪里来的鬼，都听到我们说了些什么？”
祁无涯还没有说话。
那一脸肾虚的阴魂，鼻子嗅了嗅，惊疑不定的看着祁无涯。
“怎么有一股活人的味道？”
闻言，其余几个阴魂，也是用鼻子朝着祁无涯嗅了嗅。
随即，一脸的享受。
“还真是有活人的味道，真香啊！”
见此一幕，祁无涯也是心下一惊，“呃，呵呵，那个，你们别误会啊。
我身上有人味，只是……只是，因为我刚吃过人！”
祁无涯连连摆手，随口胡诌。
现在他处于阴神出窍的状态，身上没带唢呐。
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鬼物，还真是有些没底。
然而，他这话一说出口，几个阴魂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突然一声大叫：“不好！有食人鬼，快跑！”
五个阴魂顿时作鸟兽散的仓皇而逃，远远地还传来了，
‘快去报官，’
‘请阴差大人过来’的话语。
祁无涯一脸懵逼，
刚才一副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样子，甚至还在谋划，逃出鬼门去外面搞事情，没想到却是几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