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送葬人
晚上，祁无涯盘膝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调神导气，吸纳太阴精华。
时至深夜，周围寂静一片，但是在祁无涯的灵识感知下，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在往生堂的周围四处暗中隐藏着不少人。
其实，在白天宋天宝提醒他的时候，
祁无涯就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往生堂，
本来是想着，到了天黑之后，自己一走了之算了。
不过转念一想，都已经被各方盯上了，不可能轻易的溜走。
他现在又没有什么逃命的手段，冲动行事，恐怕只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一点祁无涯也很无奈【太阴导引术】和【六字诀养生法】都是采气导引之法，
根本没有任何攻击的术法神通。
虽然有些被动，不过祁无涯也没有太过于担心
经过这些天的导气吐纳，【六字诀养生法】也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
整个人的身体素质，早就不是肉体凡胎可比的了。
祁无涯现在力如泉涌，感觉自己一拳能打死一头老虎。
如果运用大周天行气法，还能远程输出，隔空打物，使个石子暗器什么的，攻击力也是不容小觑。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即便祁无涯没有学过什么招式功法，
以他现在炼气阶段的修为，只要不碰到宗师级别的高手，想来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思及此，祁无涯便收敛心神，继续努力修行【太阴导引术】。
很快，祁无涯就进入了修炼状态，在太阴之气的洗涤下，灵魂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服感。
忽然，祁无涯感觉自己飘了起来，他低头一看，不由得的一惊，就见自己的身体还在闭目打坐。
“我灵魂出窍了？”
惊讶之后，回过神来，祁无涯便是心里一喜，这是太阴导引术已经修炼至小有成就的效果。
灵魂可以自由出窍游走，而不会魂飞魄散。
生人的魂魄称为生魂，是不能自主出窍游走的。
只有特殊情况下，比如小孩受到惊吓。
大人梦游，或者疾病缠身，将死之人，生魂才会不知不觉的出窍离体。
生魂是没有经过修炼的初始状态，一旦离开肉体太久，三魂七魄就会散开，而伤耗灵魂，
所以才会有失魂落魄的说法。
但这是对普通人而言，现在的祁无涯经过修行【太阴导引术】。
他的生魂，早已经不是初始状态了。
三魂七魄在太阴精华的洗涤之下，
灵魂早已升华，已然完成了从生魂到阴神的蜕变。
这里的阴神并不是，土地、城隍，阴差鬼神之流。
而是指修行之人，开辟识海后，灵魂修炼的一个境界状态。
共分为阴神，阳神，以及元神。
灵魂凝练升华，达到阴神，可在出窍夜游，肉身不会死亡。
阳神可出窍日游，魂魄无惧日光直射。
至于元神，则是大道有成，灵魂的最终形态，即便肉身死亡，元神也不会灭亡，还能夺舍重生。
当然，这些对于现在的祁无涯还是过于遥远了。
灵魂状态达到阴神之后，便如醍醐灌顶，让祁无涯无师自通，自然而然的明白了这些道理。
这些念头，一闪而逝。
此时，祁无涯的阴神漂浮在空中，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做梦遨游天地一般。
忽然，他看到在往生堂的周围四处有十多处光点。
那是武者旺盛的气血精气，在他阴神出窍的状态下看上去就跟个萤火虫似的无比显眼。
“卧槽，这么多人？”
祁无涯微微蹙眉，这些人还真把他当成了唐僧肉了。
…………
次日，一大早的，祁无涯还在打坐修行，就被神农堂的人叫醒。
薛神医死了，他们是来买棺材的。
自从那天见了薛神医之后，祁无涯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神农堂的人说，薛神医是寿终正寝，但祁无涯觉得应该是有人按耐不住暗中出手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薛神医的灵堂就已经扎好了。
今晚的第一场法事，神农堂请祁无涯唢呐开个头。
晚些时候，祁无涯来到神农堂，就见药铺已经歇业，大开中门。
灵堂就设在正堂里，从门外一眼就能看到。
管事的见他来了，连忙招呼道:
“哎呀，祁先生来了，快请进，饭菜已经备好了，就等您开席呢。”
祁无涯微微颔首，随着管事的走了进去。
这第一天吃席的人不多，除了几个帮忙的，就是那些扎灵堂的师傅，以及吹鼓手们。
吃完了饭，天色彻底的黑了下来，灵堂内点起了蜡烛。
吹鼓手们围在灵堂前，敲锣打鼓各一人，打钹一人，吹唢呐两人，帮忙烧纸点香的打杂一人。
除了做法事的法师外，一般都是五到七人左右。
古代没有什么娱乐消遣，给死人做法事，可是一件难得的热闹。
所以灵堂外，院子里站满了围观群众，一时间人头耸动，热闹程度堪比前世明星出演现场。
一切准备就绪后，祁无涯来到灵堂前，点燃了三炷香，三鞠躬后将燃香插在灵位前，随即拿起唢呐朗声说道：
“百鸟朝凤，敬送亡灵，薛神医一路走好！”
说罢，祁无涯举起唢呐，开始吹奏。
“快看，这就是百鸟朝凤，江神老爷听了都要下跪的唢呐曲。”
“好听是挺好听的，不过也不至于让江神老爷下跪吧，这也太夸张了。”
“这有什么夸张的，那天好多人都亲眼所见了，还能有假？”
“这唢呐曲子在我们听来只是觉得好听，那是因为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不懂得欣赏。”
“嗯，你说的有道理。”
许多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混在人群中的敖青听到唢呐响起，却没有了那天的那种，令他头晕目眩，灵魂离体的恐怖之感。
心中长松口气之余，
听到周围之人的窃窃私语，顿时脸色铁青，
恨不得大吼一声，冲上去，然后劈头盖脸的一阵大嘴巴甩过去，将这些无知的人类打醒。
“可恶！可恨啊！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啊！”
敖青恶狠狠的瞪着祁无涯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那天惧于对方唢呐的威慑，只能委曲求全，答应了行云布雨。
事后，敖青越想越气，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恶气，便来到了仙居县里，想要找祁无涯秋后算账。
谁知，还没来得及找祁无涯的麻烦，就听到了坊间百姓都在传播他的谣言。
敖青越听越气，忍不住怒斥出声，当场反驳，他堂堂龙族，岂会给人下跪？
不料却被众人一阵冷嘲热讽，当真是欺龙太甚！
哼！好气哦！”
敖青冷笑一声，心里已经开始脑补，祁无涯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他的场景了。
这边，祁无涯唢呐一响，便觉眼前一晃，随即薛神医的生平记忆浮现在眼前。
薛神医并不姓薛，而是姓方，小名无病。
方无病自幼便染了先天疾病，父母希望他能够活下去，便取了无病这个名字。
可是事与愿违，方无病的病症越来越严重。
无计可施的父母，写了名字便将方无病放在山神庙里，希望神灵能够保佑他。
幸好有一名药师路过庙前，听到庙里有婴儿啼哭，上前查看，见是一名被遗弃的婴儿。
药师不忍婴儿忍受病痛死去，便将他带回了药王谷医治。
在药师的精心医治下，方无病最终侥幸活了下来，成为了药师门下的一名药童。
可惜，好景不长，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不久后，江湖上流出传言，说药王谷有当年‘药圣’留下的一枚‘太一神精丹’
吃了可以起死人肉白骨，以及能够让人延年益寿的练气心法【六字诀养生法】。
人心贪念，怀璧其罪。
药王谷因此突遭大难，门中弟子四处飘零，可仇家仍旧不肯放过他们，赶尽杀绝。
师父为了给方无病争取逃跑时间，毅然而然的赴死，可仍旧无法抵挡住黑衣人杀戮的步伐。
就在方无病无路可逃，绝望的准备撕毁【六字诀养生法】追随师父而去之时。
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天地之间，飘起了阴财纸币，漫天飞舞。
随即一个肩膀扛着棺材的中年男人，从中走了出来。
他披头散发，腰间系着一把唢呐，仿佛是从地狱走出来的魔神，浑身散发出阴森可怖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阴冥风，往生钱，散魂曲，葬天棺！你是送葬人！”
黑衣人惊骇出声，蒙面上的眼睛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还有人记得送葬人。”
沙哑而又阴冷的声音有些感慨，凌厉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某些陈年往事。
黑衣人见状毫不犹豫的转身而逃。
“哼！既然知道送葬人的存在，就别垂死挣扎了！”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猛地将肩上的棺材甩了出去，巨大的棺材带着狂风呼啸，便如箭矢一般激射而出。
方无病眼中无比强大的黑衣人，在中年男人的手中，却如蝼蚁一般。
只是随意一击，就让飞身而逃的黑衣人身受重伤，口吐鲜血的颓然落地。
随即，中年男人仿佛恶鬼索命，全然不顾黑衣人的挣扎、恐惧，活生生的将对方装进了棺材。
只见他右脚抬起，狠狠地向前一踏，顿时地面塌陷，竟然硬生生地裂开了一条粗大的裂缝。
棺材落入了裂缝，便如地龙翻身，霎时一阵地动山摇，顷刻间就已经将棺材彻底的掩埋在了地下之中。
“你，你……”
这一幕，将只有十岁的方无病吓得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中年男人转过身来，一时间与刚才的恶魔判若两人，他面露微笑。
“孩子，别怕，我是你师父的朋友托我来救你们的，可惜来晚了一步。”
跟中年男人来到了仙居县后，方无病才知道对方是往生堂的掌柜，
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想到居然是个深不可测的高人。
后来，方无病隐姓埋名，拜在了师父好友薛神医的门下，继承了他的衣钵，成为了这一代的薛神医。
自从和白蛇签订共生契约后，方无病曾多次想要借助白蛇的力量，为师门报仇。
却连仇家是谁都毫无头绪，
内疚之下，方无病毫无节制的使用生机救治病人，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不能为师门报仇的痛苦。
以至于四十岁的人却如同耄耋老者一般的垂垂老矣。
看着方无病白发苍苍的样子，不知活了多少个春秋的白蛇，
竟然对自己修行的道，产生深深的怀疑，从而生出心魔，主动放弃了共生契约离去。
这让方无病无比的内疚，以为是自己害得仙师心灰意冷，可他却无可奈何，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他想到了往生堂，想到了祁无涯的爷爷，那个终生难以忘怀的记忆。
虽然祁无涯的爷爷已经仙逝，但往生堂还在，所以方无病便将【六字诀养生法】送给了祁无涯。
希望以此能够打动祁无涯，将来对仙师施以援手。
最后，是方无病临死前的记忆。
果然不出所料，是有人暗中对方无病出手了，想要询问出白蛇的下落。
却不料早已油尽灯枯的方无病，在那人阴毒的手段下，没撑几下便一命呜呼！
出手之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破口大骂，直呼晦气，只能是败兴而去。
随着祁无涯一曲终了，方无病的生平记忆画面，至此结束。
随即，阴的福报加身，
一股气血之力降临在了身上，薛神医本就油尽灯枯，余下的时日不多，
只给祁无涯增加了短短一个月的寿命。
祁无涯全然不顾，此刻，脑海中充斥着疑惑和不解。
这次从方无病的记忆中，他竟然看到了他爷爷肩扛棺材，身怀绝世武功，
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将自己的一身本领传承给他？
甚至还隐瞒自己的身份。
还有黑衣人听到‘送葬人’时惊骇的模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一切让祁无涯心中好奇之余，也感觉到了其中必然隐藏着鲜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