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夜宴（上）
随着除夕将近，文思佑忙得脚不沾地。清远县那帮乞丐流民是安顿下来了，可是寺里的吃食却供应不上，让他们再重新下山去乞讨，岂不是又要受冻挨饿？更何况清远地处北部，这里的冬季与宁都的冬季气温相差极大，在外面溜一圈，文思佑长长的睫毛上都能结上一层冰霜，郑圆还常常拿这事笑话他。
正在文思佑急得发愁时，姚青从外面带来了好消息。关有礼和那个刘胖子给他筹了一笔款子，让他得以应付下去，不过是以借款的名义。文思佑不解，这帮人怎么忽然转了性了？居然主动找上门来帮自己了！
郑圆头脑聪敏，向来圆滑，一下就猜中了其中的原委：“他们这叫‘投石问路’，大人刚来咱们清远就大刀阔斧，尤其是当时那顿鸿门宴，他们怕大人将来有一天对付到他们的头上，所以先来示个好，以后万一有这么一天，也有个后路。”
姚青冷笑一声：“我算是听明白了，他们这是把咱们大人当成钦差呢！”
姚青这话忽然让郑圆脑子嗡地一声炸开，文思佑这从宁都外调的当红炸仔鸡难不成真的是陛下派来的钦差？
看着郑圆奇怪的眼神，文思佑似乎猜中他在想什么，笑着道：“你瞎想什么呢！我就是因为喝酒后性子狂放得罪了人被外调的！”
他话音刚落，郑圆就凑到文思佑面前仔细闻了闻，问道：“今天也喝酒了？”
文思佑呵呵一笑：“就喝了一点。”
“脑子可还清醒？”郑圆接着问。
文思佑眼睛转了转：“好像还成。”
郑圆一拍手，喜道：“您的法子还真管用，看来以后不用怕喝酒了！”
文思佑笑着说：“我以前也没怕过啊？”
“那倒是，都是您身边的人怕！”
文思佑想到以前郑鹤年每次都自己喝醉了乱说话，现在大抵是不用再怕了！
“不过大人确实跟来之前不一样了。”默默不说话的姚青忽然开口道。
文思佑疑惑地看向他，姚青想了想又接着说：“您刚来那会，我们都不把您放在眼里，说实话，那时您就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现在么……”姚青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现在是少年老成！”郑圆笑着接了过去，“不过我没读过多少书，不知这词用得对不对？”
文思佑挠挠头，心里暗想：“我老成么？不就是长大了一点点？”
“对了，大人，春节您怎么过？您要是没地方去，就到我那里，我老娘虽然腿脚不便，可烧了一手好菜！”郑圆早就有心让文思佑到自己家过年，一来可以巴结一下，二来也叫老娘看看自己如今与知县关系匪浅！
文思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郑圆：“正好我孤身一人，还真要感谢你的邀请，这下我总算是有个去处，不必孤苦伶仃一个人过节了！说起来，我哥哥跟你还是本家呢！”
“我知道，就是郑鹤年郑公子吧，我接到过好几次他的信，哦，还有一个叫柳云州的！”郑圆笑着说。
提到‘柳云州’文思佑脸红了一下，郑圆眼尖，一下就注意到了，流里流气地问道：“柳云州看名字像是位公子，可看大人这反应，难不成是位姑娘？”
姚青一听，忽然起了八卦的心思，也竖起耳朵听起来。
文思佑立即摆手：”不是不是。“
郑圆不相信：“大人还真是的，遮掩什么呀，有了相好的小娘子又没什么丢人的，真叫我们羡慕！”
文思佑皱眉：“都说了不是什么小娘子。”
郑圆压根不相信，每回文思佑收到那个叫柳云州的小娘子的书信时，那脸上的表情可不是对一个公子才会有的，虽说他一直是个光棍，可在这点上，他家大人休想瞒他！
“大人，您就说说嘛，那位小娘子长得漂亮吗？与东街卖炒货的文二嫂比如何？”郑圆笑着问道。
“那自然是比——”文思佑忽然缓过神来，差点说漏了嘴，“你胡说什么，赶紧去工作去！”姚青看出他家大人不太想说，就将郑圆一搂道：“走，走，走，还有好多事没处理呢！”
郑圆被姚青强制拉走，还是频频回头问道：“大人，她长得如何啊？”
文思佑在他身后无奈地苦笑。
时间转眼即逝，眨眼就是除夕。这一天全宁都都洋溢在过节的氛围中。皇宫内院上上下下为了迎接这一节日好好装饰了一番，宁德帝还特意准备了一个盛大的家宴，将柳云州父子、顾怀瑜也接到了宫里。
郑鹤年与齐叔、李连一起过节。三个人虽然并不是很热闹，却也吃得有滋有味。可苦了顾怀瑜，顾怀瑜本来就不想来这劳什子家宴，可偏偏宁德帝派了福公公来接他进宫，无奈只得跟着来了。
“怀瑜也来了！”宁景琛看着他，淡淡地笑着。顾怀瑜冷冷地“哼”了一声，进了宫他就浑身不自在，尤其看到宁景琛在姐姐面前对他假模假式，他就恶心！可看在顾怀柔的面子上，他偏就只能陪着宁景琛演戏，还不如在家与郑鹤年一起呢。
顾怀柔看着两人之间奇怪的样子，笑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哪能呢，我怎么敢和太子吵架？”顾怀瑜揶揄道。
宁景琛才懒得和他计较，重重“哼”了一声。顾怀柔“噗呲”笑出声，旋即正声说道：“你们俩今天都老实点，别叫人看了笑话，要吵架去宫外再吵，别扰了父皇的雅兴！”
“谁老老实了？”顾怀瑜默默吐槽，面上却对顾怀柔甜甜地笑道：“知道了，姐！”说完后，他就老老实实跟着一个小黄门坐到了位置上，这才发现他旁边坐得就是柳云州。
此时见了柳云州，顾怀瑜心境大有不同，有愧疚、有遗憾，但觉没有爱恋。想起文思佑离开之前，他质问柳云州的话，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自己当时真是一时冲动，现在想想，哪来的资格质问柳云州啊？
柳云州对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想对他笑来着，结果头一抬，人家就已经转过脸去了。顾怀瑜自知自己做得不对，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直到感觉到一阵凌厉的视线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