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船
五月底,海城远郊的水乡小镇风光明媚。
这一带算是有名的风景区,初夏时节游客很多,能听到来自全国各地的方言。
日暮时分,满天橙黄粉紫的晚霞倒影在水中,和两岸民宅树木的投影相映成趣。
小木船缓缓行着,桨声灯影,坐在上面的人无不心情闲适。
项悠悠和表妹的船在最后,两人一边喝果茶一边看风景聊天。
“你们家员工的福利真好,这感觉一下子回到了上个世纪,时光都慢下来了。”
表妹咬着吸管,看着前方坐满项家果园员工的几只船。
“嗯。”
项悠悠也看着同样的方向,听着叔叔阿姨们亲切的家乡话,微笑点头。
不宽不窄的河道,错落的船只交换着位置,项家父母的船在前方中间显露了出来。
两老看起来并不老,穿着讲究得体,像是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钟燃坐在他们对面,身高腿长的,十分引人注意。
尤其他还满面是笑,不知道说着什么,将项父项母也逗得笑到耸肩。
表妹的视线移到钟燃身上,将吸管都咬扁了,“姐夫可真帅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在现实中见过这么帅的帅哥,身材气质更是没得说。”
她眼带深意地看向项悠悠,“姐你真是,好福气。”
项悠悠心里下意识闪过一句话——
那是你没见过陈宁。
过去那几年,陈宁不太喜欢见她朋友家人,表妹又在外地读书,就不曾见过。
可爸爸妈妈却是见过的,在乡下老家,陈宁奶奶过世后,她在终于没有拜年的亲戚登门之后,带他去自己家过了元宵。那时候,爸爸妈妈也像这样和他坐在一起说笑。
“……还是富豪家公子,天啊。姐,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回忆被表妹的话推远,项悠悠握着果茶杯,神思还有些恍惚地答:“初中……”
望着前方的目光定了焦看清钟燃,她立即改口:
“不,是在大学的时候,大三,我那时参加了校园十佳歌手赛,他也在……”
项悠悠本不喜欢参加那些校园活动,但当时和陈宁分手受伤很严重,几个月了都走不出来,在学校里像行尸走肉一样,脸上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丧。
压抑着的坏心情需要一个发泄口,看四个小时长的悲剧电影哭过,还是不够。新认识的朋友苏婷要她陪她去参加歌手赛,她就去了。结果苏婷淘汰,她进了前十。
十进五,观众挺多的,她唱了《催眠》。
高中时,她和陈宁一人一只耳机听过的歌。
钟燃后来说,她在台上唱歌的样子跟其他人很不一样,大家都精神奕奕的,很有好胜心,她却整个人松弛懒散,像在自己家唱ktv。却刚好适配那首歌,有种迷幻颓废的美。
用苏婷的话说,则是像只慵懒倦怠的小野猫,卷发微乱素面朝天,却比所有浓妆淡抹的人都要好看。其他同学也一样夸。沉浸在失恋中的项悠悠听着却只觉得伤心。
她好不好看陈宁都不关心了,连她的节日祝福短信都不回。倒是钟燃,对她一见钟情。
听说钟燃也唱了迷幻摇滚的英文歌,台下几乎沸腾。
她却不知道了,她退赛了。
一轮评委打分出来,她第二,钟燃第一。他还想着赛程后期能不能跟她合唱,她却在比分第二的情况下直接退赛,像是心血来潮随便玩了一玩,惊艳了所有人然后就消失不见。
钟燃忘不了她,后面的比赛好几天,连观众席里都没有她。通过其他同学知道了她的院系班级,比赛结束后,他就主动去找她追她。对她的喜欢毫不遮掩,全校都为之艳羡。
她身边的舍友、同学,包括苏婷全都做了他的助攻。
在那样一种众人都兴致高涨的氛围里,项悠悠动摇了,接受了。
不得不承认,那样出色的钟燃,那样高调的追求,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尽管她并不是那么虚荣,但在那个时候,连室友都知道她失恋是被陈宁抛弃的时候,她需要从新的方面找到自信。才不至于,一直深陷在自我怀疑的挫败情绪里。
她简单说完,表妹捧着脸道:“感觉好浪漫!”
表妹看着前方小船,钟燃正在殷勤地给项父项母拧矿泉水瓶盖,“姨妈姨丈也好喜欢姐夫的样子。啊,我何德何能能有这么棒的姐夫啊!”
“他还不是……”项悠悠声辩,却被无视。
前方小船上,项父项母并肩坐在钟燃对面,背脊挺直,即使在笑也很注意坐姿。
“总之叔叔阿姨生意上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钟燃笑容灿烂,眼神清澈又真挚。
问了项家果园都有些什么以后,他就提出可以帮他们上架海城这边的高级市场。
项父项母一时就有
些无措,一边心动有这样的好机会,一边又担心自家水果不够好。
给钟燃看了些照片,他直夸他们的黄桃品质上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话。
犹豫了下,项父没再接这事的话茬,转移话题:“小钟你和悠悠今后怎么打算的呢?”
项母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笑着开口:“小钟啊,你家里人知道你和悠悠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