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隐于市
“这应该是某种生物的卵。”
“哥，这边也有，你看这个里面的还有尾巴呢。”
谢仁指向另一边的树叶。
“蝌蚪？”林舟说道。
“可是蝌蚪不应该在水里吗？会有青蛙把卵产在树叶上？”
“这里足够湿润，所以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蛙把卵产在陆地上，还能保护它们不被水里的天敌吃掉。这几棵树下就是一个小水坑，这些卵长成蝌蚪后，就会落到水坑里面。
这里既然有蛙卵，那前面不远应该会有水源吧。
几人继续朝中心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树叶上的蛙卵变多了，而前方一百米左右就是一条河。
他们走到河边，头顶上的树叶沙沙作响，抖落了的水滴洒了几人一头。
“什么玩意儿！”
几人均被吓了一跳，谢仁的反应最大，他吓得蹦了起来，差点就变成狼了。
“别叫。”林舟对别的没什么感觉，反而被谢仁的声音吓到了。
几十只巴掌大的树蛙从头顶的树枝上跳下，它们背部的横纹如同树木的纹理，吻部如同树叶的叶尖，在一片树叶中根本区分不出来。所以几人经过时才没有发现。它们的脚蹼很大，张开了脚蹼滑翔到了湖里。
“吓死我了”，谢仁看清后，拍了拍胸口，说道。
“哥，这是什么？飞蛙？”
“这些卵应该就是他们的。”池青砚说。
付末现在看到青蛙，就联想到张年。他脑洞大开，张年和这些青蛙会不会是一个品种，可是他没见过张年‘飞’起来的样子。
而且，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摇了摇头。
林舟在谢仁一惊一乍的时候，环顾了四周，被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右前方的林子里露出一角建筑的房檐。
“付末，那里有房子。”
“啊？这里居然会有人住？”
“会不会有人？”
“也不一定是人。”付末说道，谢仁被这句惊悚的话噎住了。
“哥，你别吓我啊。”
谢仁好不容易甩在脑后的恐怖电影又追上来了，乱七八糟的画面一时涌了上来，谢仁差点撒腿就跑。
林舟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感觉，他提议道：“要去看看吗？”
谢仁：“你不怕啊？”
池青砚：“是真的不怕还是装镇定？”
林舟没理池青砚，然而后者早已习惯林舟这副样子，自顾自地说，也不需要林舟回话。
池青砚又说：“我发现你和同龄人相比，缺少很多情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付末帮林舟说道：“池医生，你得允许有的人就是不怕这些东西吧。”
付末直呼池青砚的名号，颇有些嘲讽意味。
池青砚轻笑：“好，是我多嘴了，不好意思。”
这一段小插曲过后，几人重新朝那处建筑走去。
在这荒滩乱林中，还有着这样的栏栅屋。屋子的结构看上去还算完整，没有缺少那一块，就是没有人类生活过的痕迹，应该是荒废了一段时间了。
栏栅屋的墙由粗糙的木条编织而成，外表糊着的泥巴有些脱落了。屋顶盖也是用树枝叶编织而成，屋子的四个角是用附近砍下的树干作柱墩，墩上横直交叉地架着木条，铺上粗糙的草垫，这样便成了地板。
栏栅屋的地板离下面的土地有一定距离，看来是为了防虫蛇和防潮。
房屋四周的植物都与外面的不同，栽种的是果树，沉甸甸的果实都熟透了，被啃食得没一个完整的果子。
付末挑出一个没被虫子吃过的，虽然有些表面的皮有点丑，但是现在能吃到水果也是一种奢侈了。
“哥，这些水果能吃吗？”
谢仁也跃跃欲试。
在他犹豫的时候，林舟已经上手摘果了。
“在房子旁边的果树，肯定是人种来自己吃的。”
“不会有毒吗？”
“应该不会吧。”
“什么叫应该啊哥。”
“没毒。”林舟说道。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林舟已经咬了一口，嘴里鼓鼓囊囊的。
“不是，你直接以身试毒啊？”
谢仁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好吃吗？”
池青砚突然凑了过来，猝不及防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太甜了。”
林舟下意识回答，但反应过来是池青砚问的之后，表情跟吃了屎一般。
“哈哈。”池青砚笑了。
其实不止这一处有房子，往河流的下游方向，都分布了一排一样的栏栅屋。
有些房子周围不仅种了果树，还有竹林。单是看着这一幕场景，就可以想象这之前是多么有烟火气的小部落。
但是当下，这一带一点活人的生气都感觉不到。
“晶体能量越来越强了。”
付末说道，跟随着指引在这一带搜寻起来。
他来到一间相对较大的栏栅屋前，与周围其他房子不同的是，它的屋顶盖铺的是瓦片。
房门没关紧，他们直接推门进去。
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四人都捂紧了口鼻。地板上赫然躺着两具尸体，因为长时间处于潮湿环境下，尸体已皮肉腐烂、骸骨外露。
尸体的嘴里、眼眶和每一寸皮肤都爬满了白花花的蛆，看到这里，谢仁再也忍不住地冲出门外干呕起来。
付末也缓了一会，把屋内的门窗都打开，通风散气。
这是一男一女，他们的服饰很有特点，应该是某种少数民族的服饰。
男人身着浅青色无领无扣的上衣，袒露胸部，腰间绑着两条彩色的腰带。衣衫长度过膝，两边分叉至胯部的位置。可能是两边布料太长，日常劳作不方便，他把两边的衣服撩起，在腹部打了一个球结。裤子是黑色的，裤裆很长，大概有全长的三分之二。
旁边女人的裤子同男人的一样，过长的裤裆使得像一件飘逸的长裙。与男人服饰不同的是女式上衣是短款的，短至腰间。同样无衣领，但是有开襟。胸前遮有一块青色的菱形小布。
她的臂弯还挂着一件粉色长衫，是薄纱质感，上面绣有好看的花纹。
一旁的地上掉落了一顶黑棕色的圆顶帽。
看这两个人的装束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就遭遇了不幸。
场面太过血腥，几人久待不得，连忙退了出去。
接下来，付末又看了其他几栋房子，都无一例外地出现了尸体。
“我的妈呀，这是怎么回事？”
“还要找吗，哥？”
谢仁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了。
“当然要了。”
几人依次搜寻，来到一间较破旧的栏栅屋。
这里面的衣柜前有一个小孩子的尸体，根据身形判断，还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他还维持着抱头的姿势，身上的皮肉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只剩一副骨架的身子显得更加瘦弱。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这小孩子在经历这一切时一定是万分惊恐。
衣柜的另一边是两个大人的尸骸。
娇小的女人被男人护在身下，男人的背插着一把刀，颈椎都断裂了。女人死前还维持着朝小男孩的方向伸手的画面。她想要抓住他，但是女人的手掌在下一秒就被斩断。
“这，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谢仁的声音有些颤抖。
付末注意到这间屋子里的能量更加强烈了，看来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尸体，来到一个木柜子前。柜面上裱着一幅画，相框是用简单的木条制作的，但是却磨得很精细。小孩子的皮肤娇嫩，也不会被木刺划伤。
图画像是出自小孩子之手，灰色的石板上，歪歪扭扭的白色痕迹，勾勒出一家四口的背影。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小孩子要高一些，他牵着矮一些的小孩子的手。四人面对着森林和波浪状小河，天边是一轮太阳。
“这是一家四口，父母和两个小孩。”
付末指出来，说道。
“但是这里只有三具尸体啊。”
“会不会是在其他地方被杀了？”
“可能吧。”
相框的旁边还有一箩框草绳的编织物，有小船、草鞋等，其中最栩栩如生的是一只青蛙。
它有力的后腿支撑起身子，好像随时要蹦起来。
付末不得不又想到了张年，对方变异成青蛙，可能他的生活环境也是在青蛙多的地方，比如池塘边、沼泽边，还有这里。
“对了，看看那把刀。”
付末他们围起了那具男尸，端详起背上插着的刀来。
“哥，这把刀怎么了？是发现了什么吗？”
“这里有字。”
林舟指着刀柄一边的小字道。
“盛什么制造？”谢仁念了出来，可是这刀的磨损严重，上面的字有些模糊不清了，“这不就是这刀的制造商吗，也不是什么有效信息吧，说不定是上街随便买来的。”
“算了，先找晶体吧。”
付末也看不出有什么有用的指向性信息，只好压下脑里的想法，就此作罢。
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四人在这搜寻一番后，终于在西边的墙缝里发现了一块手指长的青色晶体。
“找到了。”
付末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它扣了下来，手指上都是墙上的泥。这晶体不只是怎么到这墙上的，整面墙都被穿透出一个小洞。
“我先去洗洗。”
付末拿着晶体，来到河边。
河水很急，拍在河道的石头上，打出白色的泡沫。
付末抓得很紧，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河水冲走。
清洗过后的晶体散发出更加清透柔和的光泽，尤其在黄昏下，更加明显。
“会不会是流浪者干的？”
池青砚猜测道。
“可是晶体还在，没有被拿走。”
“可能是他们没发现？”
“可能吗，人都杀了，屋子里的晶体怎么可能没发现。”付末反驳了谢仁。
“他们的心脏没有受到创伤。”林舟说。
“如果是流浪者，那更不应该放过这些人们体内的能量。”付末补充道。
“但是这些凶手的手段太残忍了，孩子都不放过，如果不是流浪者，那还是谁？”
“这档惨案应该是在异变发生之前的事。”
“是的，既不图能量和晶体，也不可能图钱财，会不会是仇杀？”
“谁能跟这么多人结下仇？”
“可能是打击报复，故意迁怒于无辜的人。”
“真的有这种人吗？那他们也太可怜了。”
谢仁搓了搓手臂，声音都低了几度，为这些可怜的人们感到惋惜。
“世界上什么人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做的。”
“这个晶体是他们死后才出现的。”
谢仁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了些，“那就好。”
“那我们回去吧，快要天黑了。”
池青砚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落山，天边只剩一抹橘黄。
“等一下。”付末说道，朝栏栅屋里走去。
“哥？”
“怎么了？”
几人跟上去，站在屋门前看着付末想要做什么。
付末拿起床上的被子、床单，盖在了这些惨死的人们身上。
谢仁见了，也立马开始动手，给别的人们盖了起来。他心里的恐惧和方案没有一开始的严重了，他对这些可怜的人们多了一些悲悯。
林舟踌躇了一下，也学着付末的举动有所动作。
在经过池青砚身边时，听见对方小声地说：
“看到那幅画，我又想起我弟弟了。如果他现在还活着，应该还在等着我去找他。”
“你和他很像。”
林舟脚步没停，不知道池青砚是不是在跟他说话。
就算是他也没有接话的打算，这和他又毫不相干。
林舟走出屋门，朝其他的栏栅屋去了。
只有池青砚没有动，他靠在门框上，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唉，又开始多愁善感了。”
付末也没想到谢仁和林舟会跟着自己安置好这些尸体。
他只是觉得，晶体出现在这里，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指引吧。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在这深山老林里，一辈子也不会有人听见他们的哀鸣。
他们一走，可能这片土地就再也不会有人踏足。
原本隐于市的一方净土，受外来人的打扰后，又将归于平静。
他也算是拿了别人的东西了，虽然没办法替他们报仇，但是也得为他们做些什么。
就这样吧，布料一盖，将隔绝时间的纷扰，重新回归宁静。
“希望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能不被打扰，像以前一样好好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