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族长？你要去人间？”白柒听到安苑的话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去看看，我不放心温子逸。”
她皱皱眉，补充道：“我心慌的很，总觉得很不安稳。”
“族长。”白柒给跟在身后的白汎使了一个眼神，然后走近来，“我觉得您需要休息一下。”
“您太累了。”
安苑沉着声音，“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可是…天界三令五申，不允许仙神私自下界的，族长前几次躲了过去，但不会次次都这么好运的，万一…”
白柒不放心，“万一被那些人寻着了错处，对族长您没有好处。”
安苑却笑了，“你放心吧，天涯海这个离天宫十万八千里的小角落，哪个闲的无聊的小仙小神会注意。”
“不用担心，我不会在人间使用灵力的。”
“那族长要当心。”
“少主！”白汎风风火火从外面闯进来。
白柒敲了她一脑袋。
“族长…”白汎瞬间乖巧。
她把一盅药粥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盖子，浓浓的中药味瞬间在整个房间弥漫开来。
“咳咳…咳”
白汎捂着鼻子，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看看安苑，又看看白柒。
最终她惨兮兮地把盖子盖上，艰难对安苑开口，“这是…是承兮送来的…他说是好东西，白柒姐才让我去取的。”
可这…这药味也太冲了些。
整个南音谁不知道小公主和中药犯冲，连夫人都劝不动。
安苑早已经躲得远远的了，“承兮送这些做什么…他是不是拿错了，明明这里只有他身体最弱，最需要这些药粥。”
白汎因为离药粥最近，身上沾染的全是苦药味，不敢接近安苑，也不敢再出声。
还是白柒无奈，走近去看了一眼熬好的药粥，又朝安苑走了几步，“族长，您近几日是不是都没怎么注意自己，脸色惨白的胭脂都遮不住，神色间也总是郁郁不振。”
“承兮平日里吃药吃惯了，知道哪些能好好调理一下身子，这才送来的。”
安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严重吗？”
白柒和白汎一起点头。
但她还是躲着，不想接触那盅药粥，“人间喜乐，我去转转就好了。”
“族长。”白柒苦口婆心地劝她，“老族长和夫人都不在，您得学会好好照顾自己才行。”
安苑还没有答话，就被门外传来的小小一声打断了，“姑娘？”
承兮恭恭敬敬地走进来，俯首作揖。
“怎么这么不规矩，这是族长。”白柒开口。
然而承兮听闻，只是咬了咬唇，最终也没有叫出来那声族长。
白柒焦急，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从前虽然也叫姑娘，但也有叫少主的时候，怎么到了现在却又不懂礼节了。
她还想再指教指教他，安苑见状连忙从里间走出，对她摇摇头。
“这药粥是你做的？”
承兮点头。
“你有心了，只是你本就多病，平日里就应该好好休息着，熬这么一味药，让你承文哥知道了，该有多心疼！”
“是承兮无用。”他低头跪地。
“这是做什么？”安苑快些上前扶他起来。
她这一动作，手腕上的的蓝色孔雀印记清楚地出现在了承兮眼前。
他死死盯着这印记，眼睛瞪的圆圆的，不出声也不动作，既委屈又痛苦，像是对这有多么苦大仇深。
安苑却误解了他，“喜欢这个？改日让你承文哥去给你做一个。”
“承兮不敢。”
看他仍这么不动，依然低头跪着，安苑感到有些累，但还是努力开解他“发生什么事了？看你好像不开心。”
承兮摇摇头。
“承文呢？”
“哥哥在修习。”
“修习的如何？”
承兮顿了下，慢慢回答，“哥哥很厉害。”
“对。”安苑肯定，“你哥是很厉害。”
然而听到这句话，承兮的脸却瞬间垮了下来，安苑瞧见，赶忙补充道：“承兮也很厉害，灵力越来越强了。”
承兮无动于衷。
安苑走了几步，最终忍着熏人的药味，坐在了桌前。
她抬手用灵力画了一个圈，然后引着承兮慢慢从跪着的地上站起来，“你看到了，我现在很好，所以这药啊，还是你拿回去喝了吧。”
“是给姑娘的。”
“我知道。”安苑眨眨眼睛，“那我回赠于你啊。”
承兮却摇了摇头。
“族长，承兮好心，您就喝了吧。”白柒开口。
“对对。”白汎跟着附和。
安苑:“……”
这么苦我怎么可能喝，她心里默默想。
似是猜到了安苑的想法，承兮出声道：“良药苦口。”
安苑看着围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有些苦不堪言，她问承兮，“你一年要喝那么多药，不会害怕？”
承兮认真的回答，“不会。”
“族长。”白汎忍不住道：“承兮出了名的听话好吗？承文哥让他吃什么就吃什么，规规矩矩的，没见他反抗过。”
安苑面上有些挂不住，讪讪一笑，“行吧。”
白汎一拍手，“好嘞。”
然后她把药粥分出了一碗，端给安苑。
安苑在药粥到手的第一瞬间就想逃离开，但几人就这么看着，她实在抹不开面子，只能憋着气张开嘴一鼓作气把它全部喝下去。
“咳咳咳！咳咳！太太太…太苦了！”
安苑少见地恢复成了从前跳脱的小孩子模样，双手捂着嘴十分痛苦。
“给你。”承兮拿出几颗蜜饯，递给安苑。
“不早拿出来。”安苑接过全部吞了下去。
承兮终于笑了，露出一个小小少年的灿烂笑容，“像这样每日一盅，接连一个月，公主的身体定会越来越好。”
安苑差点把口中的蜜饯吐出来，问其余两人，“他说多长时间？”
白柒和白汎异口同声，“一个月。”
——
安苑来往人间的次数不多，但从前因为她年纪过小，童趣还未消退，对人间的各式各样都有些奇奇怪怪的好奇心，因此少有安稳的时候，几乎每一次都让白柒和白汎好一阵忧虑。
这是她被罚至天涯海后第一次下人间。
记得从前她化成过一年纪不大的小孩童，在人间闲逛时因不熟知交易要用钱币而抢了小摊贩的早餐，后又因找不到同龄几个小孩手上的玩具和吃食而不由分说的抢了过去，导致她风尘仆仆回到天宫时还不停担心着身后有没有人找上门来。
还有一次，安苑来到人间时变成了一位白面书生，先是被一个不能透露名字的小酒坊所诱惑，然后缠不过几名不能透露名字的小女子，被灌酒后醉的不省人事，最后换上了一身好像还像模像样的头牌服装。
要不是白柒不放心偷偷跟来，安苑险些把自己的后半生交代在了这里。
第三次，安苑终于老实了些，把自己化成了一个长相普通，身高普通，能力也普通的寒门不得志学子，但是未曾想，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设定也会有意外来袭。
她遇到了一位逃婚的名门贵女，在倒下的轿子里抱住了这位身穿嫁衣的女子，然后在安苑震惊的眼神中，那位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拉住她的手跑了。
那女子的速度不快，甚至险些被繁琐的嫁衣绊倒，以至于到最后，变成了安苑拉着她跑得飞快，虽然此时她的心里也是乱哄哄一片，不晓得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到了城门前，安苑眼疾手快地松开手，跳着离开那女子两米远。
然而她好像被安苑的这一番举动惊到了，头饰垂在两耳边，状也花了大半，只有一双浸着眼泪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呃…”安苑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象征性的朝前走了几步。
“你…”
“这位公子…”然而她刚开口，就被那位女孩打断了，“我是仓夷胡家的独女，今日被迫婚嫁，还好遇到公子你，小女子不知该如何报这恩情…”
“不如就…”算了吧。
“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什么！”安苑抬头，正巧碰上她低头的羞涩一笑。
此时此刻的安苑，似乎已经想到了带着这位姑娘回去时会是怎样的一幅场景了，怕是连远在不知何处的爹娘都会跑回来揍自己一顿。
虽然她年纪小，旁人都护着她，但也不可如此胡来啊。
安苑灵机一动，忽然慌着脸色指着女子身后，“你看那是什么？”随即在她晃神的时刻利用灵力瞬间回到了天涯海。
当然这件事后来还是被得知了，一贯喜欢操心的白柒和白汎接连几日在她耳边提点，让她无事不要去人间。
安苑也确实听进去了，自那之后，她很少在人间长时间待着，偶有几次，也都是草草了事，不会在人间耽搁太长时间。
但现在不一样了，人间有她需要照顾和看望的人。
再者，她也不是那个只会惹事的小姑娘了。
然而当她这一次再进入仓夷皇城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城门处大敞，士兵和将军们的长矛上染尽了鲜血，百姓在惊慌中无处逃窜，跪地祈饶无果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剑穿过自己的胸膛。
整个街道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哭泣与尖叫。
而城楼上有人还在振臂高呼。
安苑的双手发抖，眼前发昏，身体止不住地发着虚汗。
她一步一步后退，脚步浮动着，难以站稳。
回头，闭眼。
不得…
不能…
天界有规矩，不能插手…
我不能…
这是正常的，人间正常的秩序…
她指尖灵力溢出，面容却极度惶恐。
怎么办？
南音族不能再犯错了，我…
“娘！娘…啊…呜呜呜”她后方猛地传来一声小孩的啼哭，断断续续，却极具穿透力。
安苑回头，正看到一名士兵举起长刀。
她想也不想地就抬手放出一道灵力，放倒那人，同时击碎了那把长刀。
跑过去抱住那位小孩后，她迎面围了一圈士兵，被数把利剑困在最中间。
“姑娘是哪个仙门？”
“天…天矶门。”
“原来是天矶门的弟子，失敬失敬。”远处有一人走来，黑衣窄袖，长剑傍身，眉目间隐有戾气，却被一副少年模样消减开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如寻常人印象中那样低沉浑厚，反而过于干净清澈。
与他此时走过来浴血沙场的感觉，真真是格外相悖。
安苑放下那名小孩，把她护在身后。
再注视着面前这人时，安苑心中隐约有几分熟悉之感，只是还没来得及深思就被他的话打断了思绪。
“可是我们殿下说了，这次的战争，各大仙门都已允诺绝不插手了。”
“这位小姑娘，所以你是？”
安苑心一慌，有些口不择言，“我被逐出师门，不了解…”
说完后她立刻皱眉，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但是话既一出，她只能强装冷静。
“呦…逐出师门，这可不多见。”
他轻轻一笑，直视着安苑的眼睛里却不见丝毫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