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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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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公子来京中置办要事?”

    安苑猜测,说不定是边城的哪位富商家的小公子来京城处理事情。

    然而宋言书却摇了摇头,“我来京城探亲。”

    他抬起头来,眼神间有些涣散,“是许久未见的家人。”

    家人?

    家人为何与他分隔两地,但见他不再细细解释,安苑也不好深究,只一边靠近火堆取暖一边唠一些无聊琐事。

    宋言书大多时候都不言语,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但安苑能感觉到,他有很认真的在听自己讲话。

    说着说着她就有些苦恼,“我近来总是神思倦怠,困顿不已…可找了大夫看,又说我无事。”

    安苑歪着脸,似乎对此十分困惑,“我每睡一觉,醒来时都要缓好多会儿,心中怔愣不停。”

    “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恶战。”

    她又默默补充,“有种灵魂在噗嗤噗嗤地向外爬的感觉。”

    宋言书轻笑了一声,在她怒眉看过来时又安慰道,“可能是劳累所致,你大可平日里放松一些。”

    安苑撇嘴,“我很放松啊,过得也好!”

    宋言书:“……”

    “算了算了,总之不是什么大事,这附近不是有座云恩寺?我准备明日去看一看,求签作福。”

    –

    云恩寺。

    宋言书看着手中这一支签。

    “我不信命,该夺回来的东西必须要夺回来。”

    “阿弥陀佛,天道难破,红尘难过,施主不应过分纠葛从前。”

    “一藏法师。”宋言书看着他,“殿下谋划了许多年,不可能仅凭这一支签就放弃的。”

    一藏法师摇摇头,“是明是暗,我无法与施主多言,但你要知道,你想破的恰恰是天命所助,这个中劫难,非施主轻易能破…”

    –

    安苑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宋言书两人已经不在了。

    但面前的火堆却仍然燃着。

    安苑扶额片刻,随后走上前去灭了那火。

    云恩寺是从前她在茶楼里听过的地方,据说是前朝国寺,但不知为何竟延续到了现在。

    名望甚至比本朝国寺还要高几分。

    她出了野外不过几里,人就多了起来。

    安苑随着人流而去,走走停停,稍许后就到了寺门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装暂无不妥当之处。

    除了脸侧那一较明显的划痕。

    她本想用面巾稍稍遮掩一下,转念又觉得有些惺惺作态,便也就这么进去了,任凭周围各种打量的目光放过来。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处角落,和其他地方比起来,这里甚为偏僻,连桌上摆放的签筒都无人问津。

    “你这里的人为何如此之少?”安苑走过去问站立在一旁的小沙弥。

    那冷酷的小沙弥没有出声。

    安苑挑了挑眉,随手拿过那签筒摇了起来,只不过摇至半途,却又一支掉了出来落在她脚下。

    她愣了愣,不知所措的看向身旁之人。

    这算什么?

    “施主与此签有缘。”

    小沙弥捡起来交给了她。

    “这并非是我要选的。”

    安苑本不想接,但觉得不甚礼貌,只好接过。

    “阿弥陀佛,此为施主之因缘果。”

    安苑无言,低头看了看。

    虽益实损,潦倒半魂。

    名利皆安,困苦不耐。

    “可否请指点一二?”

    小沙弥看了看,“此为中吉签,施主会一生无恙。”

    “噢。”安苑心里没什么滋味,只觉得如此平淡也并没有多好。

    “那这个呢?”她指了指第二句话。

    小沙弥垂首,“阿弥陀佛,施主此后自会明了。”

    安苑:“……”

    小沙弥像完成了最后一道任务,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拿着那签筒就离开了。

    “真是奇怪,这庙里四处都是人,唯独那一地,凄苦寒凉。”安苑边向人多的地方转移边独自呢喃。

    她倒是没把那签放在心上,毕竟是人间定数,对她来说许是不作数的。

    只是没走几步,对门处就出来一人。

    安苑看的清楚,是那位宋公子。

    宋言书眼皮跳起,心中略过几分熟悉之感的时候,安苑正挤过人群朝他这里走来。

    不过是一抬头,她就站了过来。

    风弦眼疾手快地护在了宋言书面前。

    “怎么,怕我伤着你家病弱公子?”

    风弦瞥她一眼,不做声。

    宋言书推开他,小声叮嘱,“你去寺门前等着就好。”

    风弦不甘心地离开了。

    “宋公子不地道…”安苑佯装气愤,“既然是同一个目的,怎么一早就丢下我一人了?”

    “姑娘抱歉,实在是在下赶时间,不能耽搁。”

    “这样啊…”安苑向他身后看去,“你也去求签了?”

    宋言书眼中闪过一分不自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安苑注意到了,那一分不自然与避嫌实在是太过明显,她敛去笑意,觉着自己这不是朋友的朋友身份也太上赶着了。

    “既然是赶时间,那我就不再叨扰了。”

    然后她微微侧身。

    宋言书一直没什么表情,见此只微微倾了倾身便离开了。

    只是走了几步,而后又回过头来,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她。

    是和昨日相同的那一支药膏。

    “匆忙离开,还望姑娘体谅,但脸侧的伤,还是要注意一下。”

    “若一支药膏用完了,这里还有一支。”

    安苑抬头看他,“这伤会好起来的,公子不必太过在意。”

    听了这话,宋言书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

    但安苑看他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紧,来来去去几个回合也没能再张开口。

    许是真的赶时间,正当安苑以为他想好了要来告诉自己什么时,他就这么离开了。

    只留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背影。

    安苑在原地看了他半晌,然后抬手朝远去的两人施了个小小的术法。

    “此后再见,就又是初见了。”

    –

    安苑回到南柯遗镜的时候,院落里悄然无声。

    随奉的婢女一一都不见,她心头逐渐涌上一阵不安之感。

    父亲的饲命鸳鸯远远从亭中飞来,绕着她盘旋了几个周身,最后落在肩头。

    刹那间,安苑差点被肩头传来的痛楚刺激着跪倒在地。

    “嘶…”

    毫无疑问,父亲此刻正在正堂上等着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走过去。

    “跪下!”

    安傅坐在最后方,神情严肃,语气凌厉。

    安苑提起裙摆,安安静静的跪了下去。

    白汎,承兮以及该在她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在一旁跪着。

    安苑于心不忍,只好开口,“父亲,女儿错了。”

    “为何又下人界?”

    “一时贪恋。”

    “笑话!”安傅的表情骤然变化,“仙君以天界为尊,你既是天界在册的仙君,天规律法都一一知晓,何以对人间一时贪恋!”

    “你不想参加赋神会,我与你母亲暂且不逼你,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任性妄为!”

    安苑低头不语。

    安傅用力一甩胳膊,“这三天都不要再出房间,好好静神思过!”

    白汎和安苑一同回到故渊阁,“少主不要难过,族长也是为了您好的。”

    “我知道。”

    安苑随意地坐在了院子里的一个石凳上,注意着眼前这一副小桥流水的画面,然后用灵力引着河里的小鱼相争着玩耍起来。

    “少主不去休息休息?”

    安苑摇摇头,随后抬眼瞧着她,“你倒是只知道每天让我休息,不怕我就此懒散下去?”

    “您素日精神不好,自然多需要注意休息。”

    “可我不想再睡了。”

    安苑指指自己的脑袋,“头疼。”

    白汎一惊,“怎么会头疼?多长时间了,要不要找药师来看一看?”

    她急急忙忙地就想去找人,不过只踏出几步就被安苑叫住了,“你回来!”

    安苑好笑地看着她,“又大惊小怪!不碍事的,不经常。”

    “近几日怎么不见白柒?”

    “姐姐被族长叫去了,许是有什么任务。”

    安苑“噢”了一声,低下头不再开口。

    晚间休息时,白矾照常给她端来了一碗安神的汤药,安苑皱着眉一吞而下,“这日子得什么时候到头啊…”

    白矾笑了笑,“都是为了让少主安神啊。”

    安苑躺下后不过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可与往常一样,睡梦中的画面真真假假一一从她脑海中略过,令她不胜其烦。

    然而无论她怎样的想要挣脱,却始终都破不开这梦境。

    “我好像要醒不来了…”

    安苑隐隐约约生出这样的意识。

    –

    宋言书与风弦在京城留了两日,两日后就因为殿下催促而回了西北。

    傅文清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不由得放大了声音,“我只是让你们快些离京,侯闵承那个小人不知道想了什么阴险狡诈的办法去堵你们!”

    “但既已出了京城,还赶什么这么要紧的路?”

    宋言书微微一笑,“殿下别担心,我无事。”

    傅文清瞪他一眼,叫身边的侍卫,“去把大夫请来。”

    “殿下…”

    “你别说话,就坐这里!有什么需要计划的明天再说。”

    宋言书无奈,只好静静坐着等看诊的人过来。

    好在大夫诊断的结果与从前无异,只是接连几日的奔波显得疲累了些,只好好休息即可。

    傅文清摸摸鼻子,“纵使如此,也不能随意糟践自己的身体。”

    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记得从前在宫中时,你可是比我要娇贵,风受不得,寒也受不得。”

    “如今跟着我来西北,真是辛苦你了。”

    宋言书起身作揖,“卑职跟随殿下,誓死不悔。”

    傅文清赶忙再扶他坐下。

    “听说你要开始修炼了?”傅文清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复杂。

    “先试试。”

    “可是你…”

    傅文清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发现言书有难得的灵骨时,旁人都在惊讶欣喜甚至欢呼。

    只有他一人,把自己隐在黑暗里,面上全然不见快意,反而愈加的愤恨和痛苦。

    “我不喜欢这样,我宁愿自己是个普通人,就算没有灵力,我照样可以驰骋沙场。”

    宋文清不知道他幼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致以对修行的身份如此反感。

    想起从前在南山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他独自一人躺在山间,几乎已经没有了呼吸,浑身都被冰雪所笼罩,只有一双眼睛透着对活下去的渴望。

    傅文清叹气,“别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你是我东临的将军,无论怎样,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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