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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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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言琢躺在床上,连手指不想动一下。

    萧烺被他踹去书房了,再让他磨下去,指不定又得累一番。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想起老一辈的臣子,在背后说过元章帝,说是那位发迹之前,曾被人骂无赖军汉。

    如此看来,无赖这点,竟是他们萧家人的亲传了。

    正躺着便听见外间通传,说是蜀王求见。

    温言琢心想,也真是欠了他们萧家人的,到底还是扶着腰起身了。

    不等他坐下,就听见萧子鸿意味深长的开口。

    “可是了不得了,这当了君后,就是不一样,就这么让做师兄的在外间空坐着。”

    温言琢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这可是冤枉了我这的婢子们了,我看着茶水果点样样不缺,哪来空座之说,再说了,我再如何,到了师兄你这,不提你我本就有兄弟之气,无论是从陛下还是从我哥哥那,您都是长辈。”

    一个您字说的百转千回,直把萧子鸿乐出了声。

    “罢罢罢,我何苦来哉,就没在你这张利嘴下讨得好去,便是见我不日就要远行,也不见你饶我一遭。”

    言及离别,温言琢倒真有些不舍了。

    萧子鸿倒是一派潇洒,他是真的觉得轻松了许多。

    说是道别,也不过还是叮嘱温言琢多加照顾萧烺。

    两人早已屏退了无关人等,渐渐的便有些过往谈天说地时的感觉了。

    “你与我一句真话,你心里究竟是如何想法?”

    温言琢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语气淡淡。

    “还要有什么想法?于公,他与我君臣相得,于私他敬我爱我,他一片真心对我,我自不相负。”

    萧子鸿却不肯放过他,“那于心呢?”

    “无愧于心”,温言琢抬眼望向萧子鸿,“师兄尽可放心。”

    萧子鸿无奈地笑了笑,青年斜靠在凭几上,他显然不及熟悉,半披着发,身上套着件半新的素雅袍子,与当年一同求学时,并无多大变化。

    温言琢年幼就拜在王永年门下,萧子鸿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

    “讷讷,你知我并不是担心这些。”

    温言琢自然知道。

    “师兄知道我的,那些事情于我并不重要。”

    萧子鸿无奈的叹了口气。

    “正是知道,方才担心。”

    “你自幼聪慧,又心思细腻,有些什么总爱自己琢磨,我与你大哥都不在身边,如何能放的下心来。”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也是自愿与雀奴结契,但是讷讷,我与你大哥的心是一样的,总希望你们样样周全。枕边人与知心人并不全然一样,枕边人能知心最好,知心之外还要动心,讷讷你自己好好想想……”

    里面的人自顾自的交心,外面的人却怔然呆立,浑身冰凉。

    如今已经是总管的有枝侍奉一旁,心跳犹如擂鼓,恨不得自己没有长耳朵。

    “有枝,你听见了什么?”

    不过片刻,萧烺便回过神来,声音喜怒不辨。

    有枝躬了躬身,“圣人一直在书房内,有枝只听得笔墨之声。”

    萧烺看了看他,有枝弯着身子,一动不动,良久,萧烺方才迈步离去。

    有枝直起身来,赶忙小跑着跟上,背上的汗渍,透过衣袍,印出一小块阴影。

    他很有眼色的在承乾殿前止步,又将所有人都赶下去了。

    只留下萧烺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桌前,旁边的墙上,挂着章帝和蔚后的画像。

    过了很久,萧烺方才呜咽一声。

    “阿父阿娘,原来,讷讷是真的不欢喜我。”

    他想起前世苏润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只觉得黑暗一寸寸侵蚀过来。

    讷讷对他,只有合宜,并无情丝。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细想起来,这也并不意外,前世今生,他和讷讷都是因为赐婚才结为夫夫的。

    在此之前,讷讷对他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反倒多有避嫌。

    哦,是了,他信了苏润说的,讷讷是有意为之。

    他不信苏润说的讷讷别有所图,有意拿乔,却自说自话的信了讷讷被他感动,心中对他有情,只是羞于表达。

    多么可悲。

    如此说来,当初的赐婚,恐怕在讷讷那里也不过是权势所迫了。

    他当然知道,讷讷既然接旨了便是愿意,他也明白他那样的人,从来不屑于虚与委蛇,既然与他结契,自然是真心要与他白头的。

    但这一切,都抵不过讷讷的一句无愧于心。

    他不要他的无愧于心。

    这光明磊落的四个字,将他们的关系,生生地拉扯开来。

    他听见了外面的声音,那是他的讷讷。

    “圣人在殿内,不掌灯便罢了,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萧烺急急忙忙的扯了袖子,将泪痕抹干净。

    有枝见了温言琢想见了救命菩萨一般,也顾不得通传不通传了,连忙把人往里引。

    更何况素日里都是君后自持守礼,圣人哪一次不是不等人通传便迎了出来的。

    温言琢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只是黑灯瞎火的,他也担心萧烺出事,疾走几步,进到殿内。

    “哗”的一下,萧烺只觉得温言琢携着满室的光亮来到了他跟前。

    他还是一身超然物外的气度,看似君子如玉,却又让人觉得抓握不住。

    因此初见时,他才发出那样的感叹。

    温言琢在他眼里,是雪上飞鸿,是林间明月。

    唯其永远风姿神貌,优雅端方,方才让人感觉万事不染其身,抓不住猜不透。

    然而这样一个人,此刻却面带薄怒,因为着急,额上甚至渗出了几滴汗珠,从他微红的脸上划过,没入乌黑的发鬓之中。

    “又是闹些什么,师兄不日便要启程,往日里也便罢了,今日我自然多留他一会儿,你也要这般胡闹?还是问了御厨,才知道,你竟还未进食……”

    温言琢走近了才发现萧烺两个眼圈有些红肿,有些狐疑,想起殿中没有掌灯,有些明白了。

    “眼睛怎么了,可是看折子久了?事多也不在一时……可受的住?要不要灭去几盏?”

    说完又自顾去吩咐有枝,让他们不要再点了,只留一半。

    萧烺木呆呆的看着温言琢,慢慢的定在那张合不听的红唇上。

    温言琢立马警惕起来,“赶紧随我回去用餐,今日你便是胡闹,也休想再乱来。”

    萧烺也不说话,依旧盯着温言琢不放。

    那双他最爱的桃花眼,此刻瞪得大大的,许是心中还有气,面颊也不自觉的鼓起来了些许,倒显得这种脸凭空多了几许稚气。

    “萧雀奴,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哪有你这般直勾勾盯着人看的,你的礼数呢?!“

    话还未说完,萧烺突然低低的笑出声来,笑声越老越大,到最后竟止都止不住。

    温言琢只觉得他是有病,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心中又羞又气,直接甩袖子就要走。

    步子还没迈开,便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了起来。

    温言琢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推,却不想萧烺不仅不放手,反而将他往肩上一扛,就要往外走。

    外面可不止一个两个人,这不行,这不可,温言琢表示他做不到。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放我下来啊。”

    萧烺可不听他的,自顾自要往外去。

    “我不爱听这个,我要昨天晚上那样的叫法。”

    温言琢脸都憋红了,呐呐的低声喊道:“三郎,好郎君,你放我下来罢。”

    萧烺得意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步子越发快了起来,眼看着要迈过殿门。

    温言琢被他平白骗了几句好话,却半点好处没见着,起的直咬牙。

    “萧雀奴,你敢?!”

    萧烺只顾扛着人飞跑,“抢媳妇儿喽!”

    可不就这个理么,管他如何,抢到了就是自己的。

    他之前为了这么个人,什么荒唐事没做过。

    不就是等他动心么,他不是一直在做吗。

    都得了人,就剩得心了,四舍五入不就是都得了么。

    何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当然了,他的快乐也就到翠竹宫前为止了。

    因为一向宽和待人,以贤明著称的君后,毫不留情的将年轻的皇帝关在了门外,并且明令不许宫人开门。

    萧烺倒是半点都不急,把有枝叫过来,让他就地取材,掰了几根竹枝过来,半点脸面不顾的站在殿前高声喊道。

    “讷讷,为夫知错了,前来向爱卿负荆请罪,还望爱卿海涵,宽恕则个!”

    说着就要宽衣解带,准备往身上捆竹条。

    便见殿门开了条缝,从里面扔出个隐囊,“还不给我进来!你一国之君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萧烺大笑着进去,把人抱了个满怀。

    “有讷讷这样的蒹葭玉树,我还要脸面来做甚。”

    温言琢笑着向他砸了粒干果,“一日日的,就见你有个消停,说说吧,今日这一遭,又是谁惹着你了。”

    萧烺半真半假的说:“我醋了,饶是有天大的理,我也还是醋。”

    说着直把那颗大脑袋往温言琢怀里拱。

    “你与兄长把酒言欢,赏月下棋,还抵足而眠……这些你都不曾与我做过,我不依,我心里不痛快,我就要闹。”

    温言琢看他扭股糖似的,恨不得把自己拧成□□花,只被逗得不知是气是笑。

    “冤家,我不曾与你抵足而眠,那昨夜算什么?”

    “那都比兄长迟了多久了,便是放贷,还有利息呢。我不依,除非今天晚上再来一次。”

    自古以来,贪便宜没够都不会有好下场。

    萧烺还想继续撒泼,耳边却冷不丁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如此这般,那你便去殿前睡吧,你不是说要负荆请罪么?我给你这个机会。”

    萧烺:……

    我恨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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