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其物如故（4）
文宣侯夫人小声同文宣侯说道：“殿下在里面可行吗？产房污秽，男子……”
“母亲，慎言。【】”赵凌及时出声阻止。
又等了许久，几人终于听得了孩子的啼哭声，正要大松口气，又听得里面一阵骚乱。
“这是……”文宣侯夫人听得‘大出血’几个字，面色一白，大少夫人更是吓得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去宫里再寻太医啊，怎样都要护殿下周全。”
他们文宣侯府今日的劫难，怕是过不去了。
文宣侯见家中女眷忐忑不安，安抚道：“咱们文宣侯府行得端，坐得直，虽说殿下在我们院儿里落水，确有招待不周之过，我自会去陛下面前自省，你们莫要过于忧心。”
赵凌朝文宣侯和文宣侯夫人躬身行了一礼：“此事由儿子院中而起，就算有什么，也是儿子去告罪，父亲、母亲安心。”
饶是他如此说，心头也没底，毕竟这场变故是他没有想到的。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借口去寻太医，往沈长乐落水的地方去了，然后抬头一瞧，眉目间阴翳密布。
他抬手招呼身边的小厮成安：“去寻何瑜，看看他去哪里了，寻到人后莫要带出去，藏起来，直到我来寻你们。”
“是。”成安应道。
赵凌吩咐完就去府门口了，正巧碰到急急赶来的太医和稳婆，他忙引着人往里走，甫一踏进院里，就听见稳婆在里面嚷。
“这胎怎么还是斜的啊？”
皇宫里来的稳婆和太医对视一眼，心知今日生产，怕是不会顺当了。
谢青棠见人来了，忙退了开来，等着他们先探查一番。
皇宫里的稳婆到底是不一样，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这出血是要比寻常产妇的大，但也不算太厉害，尽快将孩子生出来，能控制。”
此言一出，产房内的诸人都微微松了口气，比起方才的大出血又是斜胎，情况已经算是相对好些了。
那稳婆自知过分紧张，将情况夸大了，悻悻垂下头去。
年轻太医这时候也接手了大夫手上的活，先给沈长乐把了个脉，只是……
这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这时候，墨香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先是让一边的查验内侍查验了一番，见没有旁的反应，又给太医看了看。
“这药都下了什么？”他一边听旁边的大夫答着，一边闻了闻药味，末了，才道，“这药可用，可也只是吊着气儿，对于殿下身子来说，快快将孩子身下才是好的，不然……”
不然母子皆难。
太医和大夫诊脉完毕，谢青棠便让人退到外室，商量着下一步该当如何，再吩咐墨香将药给沈长乐喂下，又让皇宫来的稳婆净手，准备接手自个的活儿，而他则打算在旁打下手。
就在他转身往床尾走的时候，却被沈长乐一把拉住了满是血污的手。
“青棠，你把孩子抱来……我看看，我还没看过呢……”
沈长乐虽说在生孩子，脑瓜子‘嗡嗡嗡’地不清醒，可前前后后发生了这许多事，她都听着呢，她知道今日是有人铁了心不想让她把这孩子生下来，想让她一尸三命呢。
“你别光看着我，也得好生看顾孩子……不然，孩子该觉得你不疼他了，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
事态紧急，谢青棠也没净手，就用一双满是血污的手将孩子抱到床前给沈长乐瞧。
沈长乐瞧着面前闭着眼，吐着泡泡，满身通红的孩子，道：“这孩子怎地丑不拉几的？不过，怎样都是我们的宝贝。”
谢青禾在旁边忍不住抹了把泪，控了控情绪，才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
沈长乐看着面前恬然睡着的孩子，心想，若是今日真的不幸死在这里……
不行，倘若真死了，青棠一个人带孩子得多辛苦啊，孩子没母亲的疼爱又多难受啊。
沈长乐眼神坚定地望着谢青棠：“可以了，歇够了，咱们再来……嬷嬷，一切都要仰仗你了。”
嬷嬷是皇后亲自挑选的稳婆，听得沈长乐又是这般客气，心内也是不落忍，忙表忠心道：“殿下放心，老奴定拼尽全力。”
沈长乐重重点头，咬咬牙，又开始用力。
嬷嬷见了，将谢青禾请走，接过帮沈长乐推肚子的活儿。
“孩子斜了，老奴只有试试看能不能将孩子给推正，会有些疼，还得请殿下多多忍耐。”
“好……”
分娩这样的仿似将骨头砸碎的痛苦她都受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直到嬷嬷开始动作她才知道，痛上加痛是什么感觉。
沈长乐嘴中咬的帕子都给掉到了一边，墨香看得着急，又不敢放下手中的小殿下，只好嘱咐一旁的宫人小心看顾着，当心她咬了舌头。
这厢下来，稳婆也是出了一脑门子汗，回头问道：“殿下，孩子可正了？”
谢青棠凝肃摇头。
沈长乐探着头也瞧见了这番动静，放下拽着吊在床上布巾借力的手，取下口中帕子道：“再来。”
嬷嬷叹了口气：“老奴不敢再用劲儿了，怕殿下承受不住。”
“我……”不及沈长乐逞强，谢青棠就截了话头去，“嬷嬷可还有法子？”
“有……可……”嬷嬷飞快瞟了眼谢青棠，不敢再言。
“嬷嬷但说无妨。”谢青棠道。
嬷嬷抿了抿唇：“这……就土方子……没……没准信的事儿……”
眼见嬷嬷吞吞吐吐还是不肯说，沈长乐道：“嬷嬷只管说，后果我们自承担，生死不论。”
听得沈长乐这话，嬷嬷还未言，谢青棠却霎时红了眼眶，一双手悄无声息攥紧成拳。
他深吸口气，沉下语调：“嬷嬷尽心，自当生死不论，可嬷嬷像此刻般遮遮掩掩，那必然是没有尽心竭力的。”
谢青棠威压一出，嬷嬷哪里还敢多言？忙不迭道：“就手伸进去，将孩子给扶正，可……老奴也只是听过，且分外凶险，不敢动手啊。”
“臣曾见人这样做过，臣，或可帮上一帮。”
谢青棠闻声，猝然回头，就见外室的屏风后站着一人。
“李大夫快请进。”
李却垂眸避开床尾，进了内室后也不曾左顾右盼，只请求替沈长乐问诊。
谢青棠自是无不可，只是这一诊脉，李却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拖不起了，快，得干净利落地孩子胎位扶正，若能顺势将孩子给扯出来是最好的。”
“扯……”
谢青禾愕然。
李却顾不上搭话，看着嬷嬷问道：“嬷嬷，你敢来吗？”
嬷嬷慌忙摇头：“老奴不曾……怕是要手抖。”
“确实，越是手抖，只怕殿下的痛苦会更多几分，此事讲究的就是要快准狠。”李却说着，望向了谢青棠。
谢青棠没有丝毫犹豫，在床尾半蹲了下来。
“你说，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