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梦中梦中梦
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虽微不可闻，但对于帐子里习惯浅眠的男人来说就有些吵了。
伺候的侍女们都知道赵无忌一向不爱早起，所以从不打扰他。
听见屋内传来了动静，窈娘忙进去察看。
见赵无忌披了件单衣正静静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窈娘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这是做梦了吗？”
赵无忌没有理会窈娘，他用手背挡住眼睛向后靠在了床靠上。
他确实做梦了。
零零散散的好几个梦像碎片一样穿插其中，让赵无忌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一开始，赵无忌梦见了他年少时和赵千秋一起成长的场景。
那时候的赵千秋明明也才总角之年，却像个老大人似地天天盯着他习武。
有时候，赵无忌会偷懒跑出去玩。
等他回家了，就会被赵千秋揪着耳朵拎到墙角去罚站。
而赵无忌小时候又话多，还远没有长大后的城府。
熬不了一盏茶的时间，赵无忌就会嬉皮笑脸地找赵千秋搭话。
如果赵千秋还在生气不愿回话，赵无忌便会清清嗓子开始给赵千秋念他昨日写的诗。
那时候的他少年意气、轻狂不羁，整日被父亲念叨这不像个男孩子以后该如何嫁人。
而赵千秋则隐隐有了后来沉稳的架势，文治武功皆比同辈之人出色。
那些场景实在太令赵无忌怀念了，可他却并不愿再想起。
于是，梦境很快就换成了另一个场景。
赵无忌身着绯衣，正在拜见龙椅上同样一身正红的青棠。
恍惚间赵无忌听见了宫女宣读的圣旨，他被立为了贵君。
然而，这个贵君的地位再尊贵也不过是个侧夫。
赵无忌低头看着满身的绯红色，颜色很是撩人但他却不喜欢。
婚后，陛下很是宠他。
那是青棠的脸，她还是那么温温柔柔。
可赵无忌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梦，特别是帝后还顶着时晏的“棺材脸”。
时晏很是厌恶他，以赵无忌举止轻浮为由不止一次地当众训斥他。
但赵无忌却不在乎，因为青棠喜欢的是他。
仗着无与伦比的家世和美貌，赵无忌很快就宠冠后宫。
青棠爱他爱到每月来后宫不过十次，里面起码有八次都宿在了赵无忌的宫中。
为了安抚赵无忌的不忿，青棠还破例晋他为皇贵君并赐封号“华”。
赵无忌很是得意，但他也不是没有敌人。
比如那个沉默寡言、一板一眼的帝后时晏，仗着地位比他高，三番五次地来找他茬。
除了帝后，还有一位肃贵君。
肃贵君是北蛮派来和亲的大王子，原本是要配给宗室的。
因着蛮族男子大多生得高壮并不讨人喜欢，所以没有宗室愿意接手。
结果这个蛮子在燕饮宴的时候被青棠收用了，第二天就被青棠带回宫中封为了贵君。
赵无忌嫌弃死这个粗俗的蛮子了！
这个蛮子又黑又壮，比帝后那个面瘫看起来还烦。
可架不住肃贵君招青棠喜欢啊！
青棠每月都会有固定几日是一定要陪肃贵君的，还差人为他修了一座宫殿。
这可是后宫中独一份的恩宠！
饶是赵无忌身为世家子、帝后他出身不凡，也不能撼动这个无权无势的蛮子的地位。
赵无忌越看越生气，便耍了个手段做了一场局。
赵无忌对青棠还是很了解的。
她看起来很好说话可以纵容后宫，但绝不会容忍背叛。
于是，赵无忌利用肃贵君的思乡之情，成功让蛮子被陛下厌弃了。
肃贵君被废去了封号，还被迫搬出了那座宫殿。
就剩一个帝后了。
赵无忌此时虽已除掉了后宫之中那些不安分的，可时晏他却轻易动不得。
时晏的帝后位置是由先帝钦点的。
他素日里又以贤惠著称，深得青棠的信任。
日子就这样如水般逝去了。
短短几年的时间，赵无忌在后宫里的地位无人敢与之争锋。
赵家此时也是如日中天。
顺其自然地，后宫也许多年没有再进新人了。
朝堂之上，大家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巴。
后来，时晏称病放权给了赵无忌。
至此，赵无忌以皇贵君之身执掌六宫。
外人皆恭敬地称他为&34;小赵后&34;。
或许是得意忘形，又或许赵无忌太过相信青棠对他的爱。
一个不留神，被贬为了侍君的蛮子居然重新得到了青棠的宠爱。
原来蛮子的弟弟为朝廷打下了两座城池。
青棠这几年一心扑在了开疆拓土上，赵无忌则忙着防止哪个不长眼的侍卫爬上龙床。
就算赵无忌为此对青棠发了好大的脾气，也没能阻止她重新给蛮子赐了新的封号。
以前的肃贵君现在的邶贵君，他不仅搬回了那间宫殿，青棠还允许他参与朝政统领了一支异族军队。
赵无忌感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他联合朝臣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找人给青棠上了弹劾邶贵君的折子。
可谁曾想，一向称病不出的帝后时晏居然为邶贵君说话了。
说什么皇贵君不也干政吗？也不差这一个！
时晏还为此特意召了赵无忌去了凤藻宫，嘴上说着陛下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云云。
呵！还不是为了给他添堵，打量着谁不知道呢？
后宫又开始变化了。
三个人明争暗斗，青棠的心也在不断摇摆、不断挣扎。
赵无忌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索性放了权，以退为进来换取青棠的信任。
况且，这些年赵家的得势已经让太多人眼红了。
青棠果然因此大为感动，赐赵无忌以姓氏为封号以示荣宠。
但赵无忌高估了帝王之爱。
他也高估了失去权力的自己在没有权力后，失势会那样得快。
时晏日日用《男则》来呵斥他、管束他，邶贵君直接会在明面上报复他。
赵无忌被阴了好几次，忍不住向青棠告了状。
谁知青棠对此却是淡淡一笑，只说了句“莫要争风吃醋”。
赵无忌的心彻底凉了，他看清了青棠眼里的无情。
赵无忌开始学着小心谨慎，学着步步循规蹈矩。
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是赵无忌没有预料到的，赵家被查出谋逆竟然私造了兵器。
这是大罪，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栽赃。
但青棠就是不信赵无忌的解释。
青棠一向耳根子软，这一次却不信他了。
甚至青棠在盛怒之余，一道圣旨直接废了赵无忌的皇贵君之位。
被打入冷宫的赵无忌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下得手？
直到那日邶贵君来看他。
邶贵君说，这还是你教我的。
赵无忌冷冷一笑，他并不意外下手之人是这个蛮子。
赵无忌本以为邶贵君是来嘲笑他的。
可邶贵君接下来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怜悯地拍了拍赵无忌的肩膀就离开了这里。
呵！死蛮子，你等着吧！
这些年他算看明白了，几人之中时晏才是手段最高的那个。
赵无忌不屑地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这四方的天空。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青棠就会因为时晏把邶贵君也打入冷宫。
赵无忌等啊等，没有等到邶贵君被废的旨意。
他却等来了赵家人一个接一个被罢免的消息。
并且在这期间，青棠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冬日里的皇宫最难熬了。
赵无忌披着破旧露了棉絮的被子，坐在窗口继续等青棠。
他的胸口像是破了个大洞，这冷宫是真得冷啊！
最后，还是时晏来看了赵无忌一次。
“你以为陛下是真得喜欢你吗？她素来不喜轻浮的男子，在闺中时陛下就听过了你的那些传闻。即便这样，你可知你为何还能进宫吗？”
赵无忌不理他，自顾自地翻了个白眼靠着墙壁。
时晏拂去了帘子上的灰尘，轻声继续道：“她不过是为了牵制赵家才娶的你。后来陛下宠你，也不过是为了捧杀你罢了！邶贵君当初被你陷害，你当陛下真得不知吗？冷落他是为了保护他，阿穆鲁才是被陛下爱到心尖尖上的人。”
“把你推到前头，是因为陛下对你无一丝真情罢了！”时晏说完就走了。
赵无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无声地滚落了一滴泪珠。
往后的十年里，赵无忌在宫中的地位愈发得低下了。
那些不曾被赵无忌放在眼里的宫人们纷纷受了指使，各个想着法子地来磋磨他。
赵无忌的身子骨也坏了，可青棠还是一次都没有来见过赵无忌。
最终，赵无忌死在了一个冰冷彻骨的冬日里。
无依无靠，不曾被真心待过。
正如他名字里那个忌，赵无忌终究是被抛弃了。
这个梦实在太惨烈了，赵无忌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假的。
他不会这么蠢，那个青棠一看就不是小帝姬。
很快，赵无忌醒在了第二重梦境之中。
有了第一个梦境的警示，这次的赵无忌不再为情爱所牵绊了。
他成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赵相大人。
赵无忌故意去勾引小帝姬，又残忍地将她抛弃。
而武灵帝看着青棠为赵无忌肝肠寸断、日日神思恍惚，终于心灰意冷了。
一个为情所困的帝姬怎么能坐上龙椅，怎么去守卫大魏江山呢？
武灵帝无所出，镇北王又被废弃了。
最终，赵无忌熬到了武灵帝驾崩。
然后，他从宗室里选了个羸弱少女立为皇储。
由此，魏氏的江山被世家们瓜分了。
而赵家则立于了世家的首位，绵延昌盛持续百年。
至于青棠也被赵无忌设计了假死，成为了他的娈宠。
其实到了赵无忌这个位置，他想要什么女人会没有呢？
但赵无忌就是要得到青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显然，最后一个也是梦。
赵无忌在真正醒来后沉默了很久。
别的都算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乱七八糟的内容他有的也记不清了。
但在那些碎片里令赵无忌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跟梦里不同身份的青棠纠缠的时候。
她是帝王的时候，他百般勾引。
床上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青棠，放荡又乖顺，引得青棠时常宿在他的宫中。
她是那个废物帝姬的时候，就格外得好欺负了。
他勾一勾手，青棠就会屁颠屁颠地靠过来。
青棠在床上也是乖乖的，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特别是最后那个梦里，赵无忌记得青棠是一辈子都被囚禁于他的寝室之中。
他日夜宠爱着青棠，用最好看的宝石金链将她拴在床头。
青棠虽没了身份和地位，但那个位置有什么好的呢？
他对青棠才是真得好。
赵无忌轻笑了声，又摇了摇头。
也许是因为人真得在我手上了，所以我才会做这种光怪离奇的梦。
濡湿的裤子裹着也难受，赵无忌索性脱了衣裳去沐浴洗澡了。
绞着头发，赵无忌顺便问问青棠在干什么。
得知她还没起来，赵无忌玩味地笑了笑。
恐怕青棠昨夜根本没睡吧？
即便如此，我便去瞧瞧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