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迟玉这厢离开,萧恪目光一转,立时便进了清弄楼,小二跟在他身后喊也喊不应。
容云从正在恍惚之中,突然见萧恪推门进来,连前因后果也没想,只一脸的惊喜:“淮安,我终于找到她了。”
萧恪头疼:“你这般确定她便是你要找之人?”
“怎么会不是?她有阿姝的玉佩,她还找到了我,就像小时候一样。”容云从笃定道。
萧恪冷笑:“你小时候认识的可是个爱哭的小姑娘,跟这冰山能一样?”
容云从斟酌道:“她自幼离府,又跟爹娘分离,一个人孤身过了这么久,性子有所变化也是理所当然。”
话说至此,容云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严肃地看向萧恪:“你怎会知道这么多,你难为她了?”说着,又想到霍峥方才匆忙进来,或许已见过迟玉了,容云从不满地蹙眉,正要劝说。
萧恪不管他的反应,往他对面一坐,随手拿起方才的剩下的那半杯茶灌了进去,容云从连阻拦都没来得及。
听得萧恪道:“你这成日为了那玉佩跟失了魂一样,那女子的来路不清楚,我自然要问一问。”
见阻拦不及,荣云从只好无奈地将抬了一半的手放下。
“你都问出什么了?”
萧恪慢悠悠将杯子放下,又多看了一眼,抿唇后方道:“你要帮她做什么?”
容云从一愣,不知是萧恪真问出了什么,还是他猜到的。
毕竟萧恪这人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的,在有些事情上的聪明和敏锐远胜过他们一众好友中的其他人。
“并非什么大事,此事我自有成算。”容云从敷衍过去。
他更在意的还是萧恪究竟为何这般在意,他好奇道:“你究竟发现了她什么事情,才会这般针对一个弱女子,往日你可不是这样的。”
萧恪其人虽然肆意行事,但对女子还是有该有的风度,也不会专门同一个小女子计较。
听他这样打探,萧恪便想起那日在寒恩庵的夜里,迟玉一脸淡然地引火,活活地烧了人的庵院,那人好像没什么情绪一般,一脸冷漠地将这件事情做了。
大男人尚且没有这样魄力,此刻容云从却说她是弱女子,萧恪有些想笑。
萧恪道:“没什么,就觉得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容云从见他这般固执,只好道:“行吧,你认定的事情从来旁人劝说不动,但你不能再去为难她了,哪怕她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阿姝,我都不会再将她从我身边放走了。”
“行。”
见萧恪这样容易地答应了下来,容云从不免抬头多看他一眼。
“不过既然你不同我说答应了她什么事情,正好我这几日便在寒恩寺附近,希望你别让我看见你做出什么蠢事。”萧恪道。
容云从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对,放任阿姝留在寒恩寺受欺负才是不对。
“留在寒恩寺?”
“前日寒恩寺大火,庵院全烧了,真是糟蹋了我爹的银子,他如今心力不足,便向圣上举荐了我来监督修筑庵院之事。”
容云从道:“原来如此。”
话是如此,可国公手底下的人多了,哪里用得上自己儿子来忙这点小事,分明是看萧恪太闲了,唯恐他整日里鬼混不成器,这才给他找事。
萧恪自己也清楚,若是往常,肯定早早便推脱了,这次却没有。
有八成可能是为自己的事情来的。
两人说完话,萧恪起身:“不多留了,我爹若知道我不好好管庵院修缮之事,跑来你这说闲话,只怕又得生气。”
荣云从笑说:“你才记起来。”
萧恪摆手往外走,没忘了赞道:“你这茶不错,挺香。”
将迟玉从寒恩庵带出来的事情容云从还未想妥当,若叫萧恪来看,定然能想出个两全之策。
可眼下,其一是萧恪未免肯帮迟玉,他言语间对迟玉皆是忌惮,若他知晓自己有心将迟玉接回府,还不定是什么想法;其二是他总觉得萧恪对这件事的关注有些奇怪,叫他莫名不想同萧恪多说关于迟玉的事。
几番思索后,容云从还是觉得等事情办妥了再同他说。
迟玉回到寒恩庵之时,已经有官兵在庵内负责修缮重建庵院了,一路上连个尼姑也未见着,想来正是为了避免与外男来往。
她才此处经过之时,觉得今日出门之时戴了帷帽是正好。
迟玉出宫在寒恩寺内清修是圣上的意思,这事并未对外声张。
旁人只知从前有位二公主颇受圣上宠爱,是仙人一般的人物,圣女一般受百姓爱戴追捧,后来那公主犯了错,引起了民愤,也惹得圣上不满,便被贬出宫了。
没人知晓她一直住在寒恩庵。
一开始,那些群情慷慨的百姓或有义愤填膺者,觉得圣上将她送出宫外是为保
护,这才连去处也未曾与谁说过。
可迟玉自己清楚得很,这是一场放逐,父皇彻底不要她了。
她低头穿过人群,没什么情绪地回到禅院内自己的住处。
迟玉身子骨实在不好,每像今日这样出门坐马车颠簸一趟,回来便得焚着安神香歇上好一会。
此刻她也没耽搁,晚霜早知晓她的身子,将一切都布好了,方便迟玉睡下。
醒来时已是黄昏之时。
她睡得并不很好,远处隐隐总传来一些士兵工匠们的声响,让她本就衰弱的神经体质更痛苦了些。
晚霜及时为迟玉递来了茶水,同她解释外面的情况:“主子,上面派了人来专门负责修葺,庵院损毁严重,这些人领了任务,这才着急赶工。”
“睡得头疼,出去透透风。”迟玉起身道。
迟玉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不远处正有几个尼姑经过,见她之后第一反应是远远躲避。
迟玉心中觉得好笑,那日晚上的事情纵然她们不知晓前因后果,只怕也清楚跟迟玉有关,因此或明或暗地都在避着她。
庵院损毁得多,寒恩庵中的大多人都只能聚集到禅院这边,这几日迟玉见到来自己跟前挑衅的人可比之前两年少了许多。
她没怎么在意,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
不想眼前的这个小尼姑竟然分外胆小,见她往这边走了,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这地方若未曾烧毁,退这几步还没什么,此刻这样一退,正好被地上堆积的木材绊住,身子往后倾去。
自己跌倒,身后背对着她的工匠也险些遭殃。
不过那背影朝这边的黑衣身影反应很快,一只手落在尼姑的肩膀上,将她扶了起来,两人还正好相隔了几步,看得出来臂力惊人。
迟玉眼睛眯了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那人将小尼姑扶起来后,半分没顾小尼姑红着脸道谢的模样,转头往迟玉这厢看去。
果然是没多久前才见过的萧恪。
虽然迟玉并不觉得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多大干系,但眼下萧恪的眼神直接朝她瞥过来,分明是在说,这事是迟玉惹下的。
迟玉有些莫名,转身离开了现场。
原意不过是出门透风,此时又见到萧恪出现在这里,她脑袋是彻底清醒了,只是还没想明白这位萧小将军为何频繁出现在自己面前。
莫非当真是闲得无事可做了?
晚霜跟着自家主子身后,一步三回头地往萧恪那厢望着。
两人稍稍走远一些,才同迟玉道:“主子,那萧小将军好似一直在看着你。”
迟玉莫名地瞥了她一眼,好似在怪她多话。
向来与迟玉心有灵犀的晚霜这会儿却没悟出迟玉看她这一眼的意味,反将这当做鼓励,于是靠近她低声疑问:“主子,萧小将军近日才回京,怎的连庵院修葺的事情也管上了。”
眼前又经过了几个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尼姑,反显得她是凶神恶煞一般。
迟玉道:“你很关心他?”
晚霜反应了一刻,很快意识到这是不满,立即摇头不再多言。
“听说这寒恩寺当初是定国公手底下的人负责修筑的,也有定国公的一份功,他来此处确实有些不应该,不过想想他若是此时入朝……”
“那便更奇怪了。”晚霜接话。
毕竟这位小将军不爱读书不爱功名是出了名的。
曾有两件事便叫定国公和圣上将他驱逐在朝堂之外,一是科考之时得了前三甲,御前口出狂言被圣上赶了出去,此事当初成了一桩坊间美谈;二是入朝之后,与刑部副郎意见不合当朝起了争执,出了大殿就将人揍了一顿,自此一众朝臣皆避着他走。
第一件事萧小将军去边关守了半年,立了战功才被幸免召回京城,第二件事此去潜州,杀了匈奴好大的一番威风,斩杀了匈奴三员大将,成了边境闻风丧胆的将军后凯旋。
有人私底下议论,萧小将军这性子,正适合在关外立一番事业,到时做我朝的头一个将军王。
萧小将军自己也是这般以为的,奈何他爹不是,硬生生将人给召回来了。
“有什么奇怪的,你亲自问我不就是了?”萧恪的声音出现在两人身后。
这话虽是晚霜说的,可萧恪此时看着的却是迟玉。
显然,方才两人的对话都被他收入耳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