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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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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恪不知什么时候已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也不知听了多久两人的谈话。

    迟玉转头:“我更奇怪公子什么时候有听人墙角的喜好,从茶馆到寒恩庵,公子好像格外在意旁人的事。”

    饶是身在寒恩寺这个偏僻之处,萧恪底下穿着玄色衣裳,腰间系了一条玉色缠金丝带,看得清楚腰身劲瘦,线条流畅。

    一袭雪色大氅,眉眼间尽是清贵。

    萧家显赫,萧家小公子又是从来不委屈自己的,听闻在家中也是被上下惯着的,就连上头那位也清楚,这萧恪是富贵公子。

    当初边关战事闹得紧,朝中将能上阵的人商讨了个遍,也没有人敢提及到萧恪身上。

    最后还是他自己提出来非要去,萧夫人心疼这个儿子当时还在国公府中闹了好些日子,这些事情京城中皆传遍了。

    萧恪有些好笑,眼前人这是以为自己到了此处全是为了她来的。

    他笑意未达眼底:“许是我对你生出怀疑之时。”

    “若你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之事,也不必这般做贼心虚了。”

    迟玉微往他那边侧过身,表情有些奇异:“看来萧小公子是笃定我别有用心了。”

    “随你如何,你编出来的那些话我是一概不信的。”

    什么被寒恩庵中的尼姑收留,什么流离多年思念家人,萧恪笃定了她心怀不轨。

    就连此刻迟玉同自己说话,也当做是她特有的手段。

    眼前的女子对自己身有几分魅力实在太过清楚,看着似乎也不惮于用姿色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他见多了那些使计图谋的女子,只觉她手段拙劣得很。

    两人的又一次交锋仍是以双方皆不愉快告终,萧恪远去之后,晚霜才奇怪道:“真是奇怪,这位萧小将军怎么好像盯上了主子一般。”

    “他挺敏锐,已经对我有了怀疑。”迟玉若有所思道。

    “那接下来?”

    迟玉对自己看好的人很有把握,对于离开寒恩寺这件事情的结果也很确定:“便只看那位容公子要如何做了。”

    三日后,容府的轿子便大张旗鼓地停在了尼姑庵。

    对外宣称来接回在此为老太君祈福的表小姐,一行人等浩浩汤汤地从城东行到了寒恩寺外,虽未特意传扬,但其阵仗之大也叫周遭之人心生好奇,议论纷纷。

    尼姑庵中知晓迟玉身份的人并不多,但多少知晓她出身大户人家。

    寒恩庵中常常有家道中落的富家小姐削发前来,是以对所谓前尘出身并不大在意。

    但带发修行又带着侍女的,便只有迟玉独一个,她平日里更是不常出门同人打交道,落在尼姑庵的人眼中便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前来通报的尼姑面色更是复杂,将外头的情况同她提了句,便道:“住持请姑娘过去。”

    迟玉颔首。

    晚霜当即会意,转身去房中取了帷帽,送到迟玉手上。

    这位容云从容公子瞧着是一副儒雅没主意的模样,却不想这件事情办得这样利落。

    他连迟玉这边知会一声也不曾,便为她造好了身份,又寻好了由头。

    尽管迟玉最初并没打算用这样的方式离开。

    迟玉从禅院出去之时,正撞上萧恪急着步子从正堂前过来,脸上怒气未消。

    “公子好大的脾气。”迟玉不偏不倚,正站在他要离开的那条小径中间,逼得萧恪不得不放慢步子。

    不过萧恪显然并非这样轻易会被人捉弄的人,他步子未停,刻意走到了半步远的距离,他的下巴几乎与迟玉的鼻尖平齐。

    萧恪身上的气势太强,刻意拉近的距离让两人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迟玉下意识的皱了下鼻子。

    好在提前戴上了帷帽,迟玉可以尽情隔着薄纱打量萧恪。

    萧恪本又闻到那熟悉的冷香,眉毛已经微微皱起,但在见到迟玉的反应之后,又很快露出了近乎愉悦的笑意。

    实在是眼前这个人太过冷太过冰。

    几次相见,哪怕萧恪兵戎相见,她依旧是那一双冷眼,反叫人忍不住要看看她泄露出真实情绪的模样。

    他这人本就是好奇心与精力都过于旺盛的典型,见着这种冷冰冰不爱理人的女郎,就如同冬日里忍不住会将雪揣进怀里想看看多久会融化一般。

    萧恪没挪动位置,垂眸隔着帷帽,注意着迟玉的表情,道:“容家也并不是好待的,希望你不会后悔。”

    “狼窝虎穴也罢,我一个小女子又如何能做得了主意呢?”迟玉话说得退让,话里的意思却没半点儿退让。

    饶是容云从用的法子并非她一早所希望的,可迟玉需要从寒恩庵中出去,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萧恪看着迟玉,眼中有一种诡异的光芒。

    倘若迟玉此刻稍微服软或是退让,他都

    不会觉得眼前人有什么意思,可她偏偏绵里藏针强硬地同他对上了,更叫萧恪觉得有意思。

    同时,也更觉眼前这女子的不简单。

    迟玉不知道,萧恪此时的眼神与他在战场上看猎物是一样的。

    萧小将军对自己的兵法与武功有绝对的自信,对看上的猎物也同样势在必得。

    此时,他同样很期待,有一日看见眼前这诡计多端的女郎有一日被逼到角落,狼狈地露出真面目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萧某便不多话了。”

    萧恪终于往一旁让了一步,由迟玉往前堂去。

    阳光甚寒,隔着薄云洒落在她浅色的衣衫之上,乌发逶迤在身后,身子更单薄了些。他方才未曾看见迟玉的脸色,不过想也知道,那帷帽底下的脸定然是一如既往地苍白如纸。

    就像她这个人的性子,实在冷淡,实在无味。

    萧恪啧了一声,在那道瘦影彻底消失之际,堪堪收回了目光。

    迟玉一直走到小径尽头,都能感受到身后的目光,不过她未曾回头,连步子也没有放慢半刻。

    容云从见她戴了帷帽,也未多问,只凑近低声道:“我家中表妹曾来小住过一段日子,后来又因身子骨弱被家中接回去了,此事城中之人皆是知晓的。我用这个由头来接你,旁人不会起疑。”

    他容家的轿辇已到,迟玉这关头也没有多言的必要。

    容云从最初曾想过便用她原本的身份,将她接回家中,可一是怕迟玉不大愿意,两人从相见到今日,迟玉几乎很少同他提及过去。

    二是,府中早年的旧事,时隔多年又被翻了出来,只怕家中之人不安宁。

    他几番思量,只好借了表妹这个名头来将她接走。

    至于专门挑了一个亲近的身份,是有他自己的私心在,他隐约看得出来迟玉对当年之事有抗拒,若非他借此身份靠近,他之后只怕连见她的机会也少。

    多年的分别,让两人之间生分了不少。

    容云从对她心怀愧疚,自然是想要竭尽自己所能补偿她。

    尼姑庵那些知晓内情的人见着这一幕,也不知晓迟玉究竟在做什么,但这些贵人的事情,她们也管不着,因而只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了。

    容云从用来接迟玉的马车很是宽敞,里头就待了迟玉和晚霜两个人,容云从自己骑马走在前面。

    一路上晚霜有些忐忑,又挺轻松:“这么久了,主子终于决定离开这地方了。”

    “寒恩庵到底不是什么好去处,委屈你出宫同我在此处隐忍,之后行事便能轻松很多。”迟玉轻声道。

    话未说完,便连声轻咳了一阵。

    马车顿了顿,颠簸又轻了些。

    他们这一路上已经足够慢了,迟玉能感觉到是容云从为照顾迟玉那脆弱的身子特意放慢了步子,这个人果然如同迟玉最早见到他的心细如发。

    晚霜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容云从眼下对自家主子是上心的,她行事便能更方便些。

    到底只是个小辈,容云从虽这般大张旗鼓地将人接了回来,实际上,轿子到了容府外头,进的是侧门。

    容家老太爷是曾经封过爵的,到了这一代虽然不如从前,但好歹是名门大户,当家人乃是朝中的吏部侍郎,为人很是刚正。

    饶是侧门,也分外显赫,比之素来古朴的寒恩庵的蓬门荜户要开阔华贵许多,依稀可以看出容家的家底深厚。

    迟玉向来不在意虚礼,她贵为公主时也未曾觉得自己比之旁人有多不同,到了此处,虽是受了容云从的优待,却也很等闲视之。

    只是同样的事,旁人却不这样看。

    容家嫡出的三公子从寒恩庵接回来了一个女子,还声称是自己的表妹,容府别院之人皆听到了这个消息,闹了个不安宁。

    前几日便听说容三神神秘秘地同府君知会了些什么,消息连柳夫人这厢都没过,便悄悄收拾出了一处院落。

    府内全猜着容云从是将自己养在外头的女子接回来了,容府家规严明,倘若真是如此,容云从免不了要被家法责罚。

    他如今打着接表妹的旗号,起了心思的人便更觉非同寻常,自然是想着法子要来探个究竟。

    马车刚进门,柳夫人便到了容家府君的正堂前问话,自然少不得将容云从唤去皆是周全。

    仆人前来传他,将柳夫人身在正堂的事情也说了,容云从知晓自己不得不去,索性人已经接回来了。

    他放心不下,便指了自己看重的两个侍女给迟玉用,这也是他一早备下要来照顾她的,正巧此刻替了他将人带去安香院。

    迟玉自然没什么话说。

    前日落的雪在容府的石板路上分毫不见,只远处葱葱茏茏的竹林间可以看得出有落雪的踪迹,迟玉掀开帘子只看了一会儿,应了容云从的话后便又很快搁下了。

    她能感受到容云从

    在一旁期待的目光,似乎是想看她惊艳或是夸赞。

    迟玉见过这世间顶繁华珍贵的花园,从花木植被到玉雕石墙,无一不精巧绝伦,她也一向不在意,因此并未能给容云从想要的反应。

    容云从也只当她自幼离了此处,无甚感情,也不愿多提从前,因此也不以为怪,只急匆匆地往正堂去了。

    他离了后,迟玉也从马车上下来,跟在侍女的身后往院内走。

    安香院在后院最深处,过了前院的花房还得再穿过两条小径才能到,只是不想,他们还未走过花房,便被外头的人拦住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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