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人之百面（四）
呜呜呜～
副驾驶上，传来女孩痛苦的哭泣声。
全神贯注开车的孙铭没有受她的影响，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的道路上。
“我不想活了～”
泪流满面的女孩把脑袋深深埋进怀里。
一脚急刹，惯性的影响下，孙铭和女孩差点冲出去，好在有安全带的保护。
“姑～姑娘，千万不要这么想，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很长。”
姑娘没有说话。
重新开稳车的孙铭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很快恢复正常。
“我有两个孩子，大的七岁，小的三岁，很可爱。”
“每晚我出门前，他们总是会追在我身后，要这要那，像个小跟屁虫，妈妈要花很多时间才能把两个小家伙哄回去……”
孙铭仿佛邻家贴心大哥哥，述说起自己的故事。
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情绪很快恢复，调整好自己，问道：“您的压力大吗？现在的环境，供养两个小朋友可不简单。”
孙铭微微一愣，故作洒脱道：“大啊，车房，孩子的学杂等等，数不清的地方，用不完的钱。”
“我都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陪他们，每天下班都跑来赚外快，不贴补一点两人的工资根本不够。”
听到这里，小姑娘突然间觉得她身上的那点压力好像也就不算那么回事了。
“到了，下车小心点，平时多笑笑。”
“谢谢您大叔，五星好评哦～”
心结打开的小姑娘摇摇手机，蹦蹦跳跳离开。
目送她离开的孙铭靠在车窗，点燃一支香烟。
几分钟过去，他脸上的笑意消失，变得无比冷静，如同一滩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这个世界，需要我这样的人来冲刷干净。”
汽车启动，伴随轰鸣的引擎声，孙铭开始寻找猎物。
“不会是双重人格吧？”
坐在后排上的方言双手紧张的攥在一起，掌心汗水直冒。
孙铭头顶，浓郁怨气包裹中沉眠的秽物苏醒。
相比于以前遇到的秽物，方言从眼前这只身上感受到更加可怕的力量，即便是他现在恢复，凭借他和洛仁或许也不是其对手。
苏醒的秽物在车厢里转了一圈，始终盘旋在方言头顶，好似乎感应到他的意识存在般。
方言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眼睛始终盯着孙铭，丝毫不担心自己暴露。
几分钟过去，一无所获的秽物回到孙铭头顶。
猎物很快上钩。
是一名五十岁出头，油光满面的秃顶男。
众星拱月下的他显然喝了很多酒，摇摇晃晃的劝别人去唱k，自己则先走一步，拦下孙铭，从一上车开始就睡觉，全然不在乎孙铭把他拉到哪里去。
“大哥醒醒啊，命还要不要了！”
方言使劲推他，奈何自己有心无力，秃顶男根本感受不到。
边开车，边偷偷拨弄手机的孙铭嘴角勾动，确定这就是他要寻找的目标。
等到呼呼大睡的秃顶男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绑在一张椅子上。
“你好，钱总。”
沙哑，充满磁性的声音的响起，换了身衣服，整张脸全部蒙住只留下一双眼睛的孙铭出现在他面前。
“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剧烈挣扎的孙总倒在地上，惊恐的看着他。
“不干什么，只是想和你谈谈心。”
孙铭上前将他扶起，掏出布条捂住他的嘴巴，俯身凑到他耳边说道：
“三年来，你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害得曾经的同事自杀。为了爬上现在的位置，大肆污蔑竞争对手，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以上所述，都是你的杰作吧。”
钱总惊恐地盯着他看，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这些资料。
酒劲清醒许多的他十分后悔，打什么车，早知道让下属送自己回家。
吓破胆的他全然不知道眼前人正是司机。
见他不否认，变态的孙铭掏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像你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代表所有人将对你进行审判，放心，你感受不到痛苦。”
方言急得想要拿板砖，却怎么也拿不起来。
“你是想阻止他吗？”
脑海中，温和的声音响起。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为什么不阻止！”
方言着急。
“你不觉得他在做一件正确的事吗？”
“你给老子听好了，审判轮不到他！即使对方有千错万错，也轮不到他来审判！”
方言真想打死脑海中声音的主人。
“我给你这个选择。”
话音落下，方言面前出现一个选择题。
阻止，孙铭会接受制裁。
不阻止，钱总会死，且从孙铭的行事风格来看，做事毫无破绽，短时间内抓不到他。
方言变得犹豫起来。
孙铭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有漂亮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
自己如果阻止，那么将会给他的妻儿带来无法想象的毁灭后果。
可是不阻止，必然会有更多人惨遭毒手。
孙铭此刻的身份更像是一名正义的审判官，只杀害有罪之人。
该怎么选？
额头冷汗直冒的他手指一直停留在阻止的选择上，久久无法落下。
在他心里，悄然浮现出一个声音，一个让他选择不阻止的声音。
“正义的光芒无法照耀到每个地方，那些阴暗的角落里，罪孽一直在滋生。你不觉得，或许存在这样一名判官，会好一点吗？”
温和的声音开口说话。
“游离于秩序与法度之外，以正义之名，行违背秩序之事吗？”
方言反问。
“可是，正义的光芒无法降临时，于那些深陷黑暗的人来说，这样的人，或许是他们的救赎。”
温和的声音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救赎吗？”
方言陷入沉思。
这是他这几次来听到最多的两个字：
救赎！
什么是救赎？
该怎么样救赎？
真的能救赎一个人吗？
巨大的困惑笼罩在他脑海中。
一时间，他居然有些分不清楚对与错。
眼前的一幕正在悄悄颠覆他的世界观。
拥有两种人格的孙铭，好丈夫，好父亲是他的日常。
冷酷无情，正义的判官则是他的反面。
以正义之名，行正义之事，惩戒罪恶，难道不算是为名除害吗？
例如眼前的钱总，若是没有孙铭，他犯下的罪恶，会在什么时候公之于众？
或许会有那一天，可是那些失去至亲的人们，能等到，接受那一天的到来吗？
不！
不是这样！
方言瞬间清醒过来，脸色变得无比坚定，毅然决然选择阻止。
停顿的时间恢复正常。
孙铭手中的审判之刃即将审判之际，无数制服叔叔冲出，将他绳之以法。
重获新生的钱总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却又庆幸重生。
“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
温和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
面对他的质问，方言冷笑道：“我不是救世主，我拯救不了任何人。”
“每个人都有选择脚下的路的权力，这是他们的选择，也是他们的救赎。”
“或许我的选择很差劲，但我不后悔。”
“正义之光或许照不到每个人，秩序与法度可能会迟到，但是，你不能否认它能保护更多的人。”
“所以，即便我的选择是错，我也不能允许有人凌驾于这一切之上。”
说完，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干的方言跌坐在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选不阻止。
“法之所以存在，不是因为它有多高尚，而是用来禁锢人心底的恶。”
温和的声音缓缓说道。
两人押解下，脸上看不到任何悔色的孙铭脸上有种解脱的表情。
他压不住另外的那个他。
对于他来说，只要另外的那个他出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
只是可惜的妻子和孩子……
看着他被押上真正审判之地的方言苦闷地抓挠头发。
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做的事是否正确。
末世将临，拥有系统的他无可厚非需要站在第一线。
精神觉醒屋，能让很多人觉醒沉睡的精神意志，可是这样的方式，不能拯救所有人。
现在的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可笑，末日倒计时的延长，似乎也不算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吧。
“人之一字，一撇一捺，最为简单，却又最难。”
“你想要说什么？”
方言抬起头问道。
“请继续吧，你的考验还没有结束。”
“你让我看这些，意义在哪里？”
方言有些摸不清这场考验的真正意义。
难道让自己来看别人的人生，就能改变现实困境吗？
温和的声音没有回答。
眼前画面闪动，方言眼眸中的场景再度发生变化。
【叮咚～检测到宿主心境正在缓慢转变，精神觉醒系统即将升级。】
【叮咚～系统开始升级。】
暗无天日的祭坛上，失去意识体，陷入无尽沉眠中的方言身上，闪过道道金光。
天地阻隔，无法联系到灵魂，但能感应到他的变化的系统自行升级。
挂在他腰间的小石印轻轻一颤，随即恢复正常。
一直藏身于系统空间里的薪火突然出现，看了看方言，又看了看小石印。
青铜境前，看到这一幕的墨水麒麟眼睛睁大，抬起巨爪使劲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一样。
不明所以的洛仁和白鹿好奇地看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