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看着人群慢慢散去，一道斜长的影子倒映在路边，那黑色的影子慢慢的与周围融为一体，原来是天黑了。
“怎么了？后悔了？”
那男人看着远方迈着颤抖步伐离去的身影，看着不远处那拿着不断闪着灯的摄像机的几人，拿着手机的手此刻也在微微颤抖。
就在此时，一只手拍在了那有些走神的男人肩膀之上，顿时让那男人吓的一激灵。
“你是谁？”
那男人转过头来，看着那站在自己身边，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皱着眉头说道。
“即便不过只是路边的一位陌生人有难你便鼎力相助，相比之下，我是谁，重要吗？”
那少年笑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目光有些躲闪，他连忙将脑袋转过去。
“以身为子，邀天下入局，只为救这一对母子，你也知道代价，可是……值得吗？”
少年看着那不愿意面对着自己的男人，沉默了许久，才问道。
那句话说的很慢，说是在问他身边的这位男人，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呵，什么狗屁啊你说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所做之事，也不知是对是错。”
男人知道了身边的人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那些事，可是他也没要求什么，只是自嘲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走远了。
“我……”
这一句话让墨筱晨顿时不能说话了。
他当然知道这一句话在这场幻境之中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场局限他只能在这一条街，两公里行走的幻境，一句来着十几年前的话。
目的是激发他的私心。
让他那建立在道家逍遥理念上的道心如同挖去正梁般轰然倒塌。
可是纵然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那个男人是对的。
当他真正的扪心自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人们总是这样，当自己做不到而别人可以之时，心中总会有些许嫉妒。
所以啊，才会有那些所谓的“脏水”
刹那间，那少年的身影上涌现出一道刺眼光芒，那光芒一分为三，皆落与墨筱晨身前。
天地人三魂此刻皆出识海。
其中那代表着神性的天魂身上金光最为刺眼，而那代表人性和兽性的人魂地魂比之稍弱。
“你们说，他的做法，是对是错？”
少年看着身前与自己一般面容的三人，缓缓问道。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问出，少年的脸庞苍白了几分，要他做到如同真正仙家一般，冷眼看世间，他发现他做不到，要他不顾自己利益欲望倾力相助，他也做不到。
那他能做到什么？
和当初那样，面对那个男孩被欺负时，做个废物吗？
墨筱晨手掌握紧，指甲深深的扎进了血肉，一滴滴鲜血慢慢流出，脸色越发的无力因为他突然明白，这些日子里，他所坚持的，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路还长，是对是错重要吗？其实最重要的应该是无愧于心，你的心里应该也有答案了吧。”
此刻那三魂中的天魂突然对着墨筱晨一笑，此刻的他散发出一阵光芒，原本极为浓烈的金光越发黯淡。
而在那现实中的山谷里。
墨筱晨那紧闭着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缓缓的动了动，最终睁开了那双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很亮，却夹杂着神性与人性，在这黑暗的空间里，仿佛就如那大日般耀眼。
“我早该知道了。”
少年低头笑着，只是在此刻那心神空间内，那头满身威严的巨龙却是温和的说道。
“直到如今，还不想要破局吗？”
老龙将自己那锋利的龙爪抵在了琴弦上问道。
少年轻笑，拿着长萧的手慢慢的上移，嘴对准了萧的吹孔。
心神内，龙奏琴，心神外，人吹笛。
手中弹的是湘江怨。
嘴边吹的是阳关曲。
心头念的是清心诀。
萧声缓缓在那黑暗的空间内响起，然便听见了一阵支离破碎的声音。
那黑色的隔膜宛若破碎的玻璃一般，一片片的从半空中剥落下来，化作黑气散去。
少年眼神之中，人性已经彻底的代替了神性。
未尝人间百苦，怎知世态炎凉，未曾入世，何谈出世。所谓神性，不过笑话。
既然如此，那就入世一场吧。
以我的神性为筹码。
沉寂在自己心神回忆的众人皆在恍惚间，听到了一阵阵悠扬的萧声，那萧声很纯净，似乎从耳朵里钻入，却是可以洗涤那颗隐隐作痛的心灵。
就在此时，那股令人恶心的怨气缓缓消散，人间也是重新得到了那轮大日的照耀。
不知何时，原来已经到了傍晚了，那一轮残阳照在人间，美如画，红如血。
那六根巨大的光柱依旧如同撑住天的擎天之柱一般挺立在那，而那光圈正中心处，那根遮天蔽日的黑柱已经消散。
而就在此时，那遥遥的天穹之上，落下了六点泛着淡黄色的光芒，那点点萤火落下，竟钻入了几人眉心。
顿时，除了赵韵琦，其余接受了那点荧光之人身上的气势皆是一震，竟然突破了那一层隔膜，修为涨了整整。一段。
四段三品名曰洞玄。
顾名思义，洞察心中玄奥，非术法，非神通，唯本心是也。
“老韩啊……”
有人当时便醒悟过来了，卫扬国身上气机流转，他握了握拳，适应着体内那突然暴涨的力量，轻声的喃道。
之前韩槐准在身消道死的时候，留下的这六点天目山神性，给了他们六个进阶四段的契机，而那饕餮的怨气，又硬是将他们扯入自己本心中最不想面对的那一幕，所以正好给了他们突破的口子。
待那只饕餮醒悟过来之时，回头抬眼了一看，顿时也是觉得麻烦了。
纵然身为九品，可此身不过一缕神魂垂落，更何况在突破了封印时，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道行修为了。
大概也不过四品了
天地间，有女子手间青丝萦绕，更有身影业焰缠身，有人执刀而立，刀间寒芒不绝而眼瞳血色。
残阳里，有人杀意冲天，有人冷静至极。
而赵韵琦居中，此刻的她，虽说虚弱至极，身上青色光芒时隐时现，可是足踏处，却是步步花开。
镇妖局之人，秉承人皇命。
于世斩妖。
“即便汝等破我布局又怎样，若想斩吾，定要付出代价的。”
“更何况，这只是吾一缕分魂，就算被汝等斩灭，于吾也不过鸿毛。如此买卖太过亏本了，不如吾等做个交易。”
那只巨兽此刻却是一改之前那豪横的性子，开口道，此时，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我等，向来不与畜生做买卖。”
立于众人之前的女子冷着脸说道，此刻，原本就如同火药桶一般的气氛被这一句话点燃。
须臾之间，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山地此刻布满花瓣，那些绿色的花茎慢慢向着那只身上冒着黑气的巨兽而去。
饕餮手臂下，那双充满血色的双眼此刻充满着凝重，当它高高跃起时，却是只觉得头顶一股热浪袭来。
青天中，一道火红的刀气带着剧烈燃烧的火焰重重的斩下，劈在了那巨大的身影上。
只不过，即便刀间覆盖着的业炎可饕餮却是并无半点惧色，张开了那张大嘴。
周忘舟连人带刀落入了那巨口。
“忘舟!”
此刻，位于下方的众人顿时震惊，手见杀招递出。
硕大的花茎脱离了地面，硬生生的将那只凶兽捆住，接着而来的，是道道丝线牵引，带着泥土灰尘的石子从空中快速落下。
而站在远处的萧然榷和毕青，也是一拳递出，拳意凛然。
一阵振聋发聩的巨响后。
饕餮从那满天的粉尘中爬出，脑子还未清醒过来，便是直觉自己头顶一痛。
漆黑的脑袋如同一颗颗充满水的气球般，被这一扎，血液便横飞了。
男人手中握着刀，身上如同血液般鲜红的气机流淌，让他的刀再往下了一寸。
饕餮正欲挣扎开来，却是觉得嘴间又是一痛，它不觉间被撑开了嘴巴。
血色的巨嘴此刻居然冒出了滔天的火焰。
而在那头上的叶律被这一动作顶的不由的飞出，他的脚在空中轻轻一点，整个人转了一圈，脚尖朝地的向外飞去。
血色的眼眸依旧盯着那巨大的身影，却是连自己身后粗壮的树干都没注意到。
高大的巨树摇晃了一下，落下了几片叶子和几颗橡果。
“艹”
男人不由的骂了一句，揉了揉疼痛的肩膀，而就在此时，他只觉的头顶一重。
叶律的手伸到脑袋上，却是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他拿下来一看。
吱的一声
原来是一只小松鼠啊。
男人揉了揉它的脑袋，便将它放走了，那只小松鼠往远处跳了跳，将那颗橡果抱起就跑了。
待叶律再度往那那儿看去。
却是一道身影身着火焰，从那血盆大口中钻出。
业炎本就是那焚灭恶念的火焰，而这贪欲也属于恶念的一种，倒是应了那句相生相克。
红黑色的火焰缠绕在巨大的身躯，如同附骨之蛆，饕餮疼的只能叫唤，它在地上打滚，顿时使得那大地一片狼藉。
突然，极为隐蔽的咯吱窝下，那血瞳露出一阵凶戾。
“既然这道神魂活不了，那么你们也别好过。”